羅麗瑩 吳承鈞
(華東理工大學 上海 200237)
吳承鈞,華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育和道家思想。
“禪宗”取自“禪定”(原名為“禪那”),也可稱作“心宗”、“般若宗”。禪宗是基于釋迦摩尼的心法,融合古印度佛教哲學,并與中國文化精神相結合的一個集大成的宗派。[1]實際上,禪宗是傳統佛教的改良派。一般來說,最早的禪宗來源于釋迦摩尼的拈花說法,雖然具體內容不可考證,但其“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以心傳心”的特點已明示。到六祖慧能時已獨具特色了,承接弘忍的“性空”,汲取老莊之精華,以《金剛經》為本,闡發“頓悟成佛”的思想。至此中國佛教“才真正擺脫印度禪色彩,建立了中國的禪宗。”[2]
禪宗美學向外傳播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紀初。佛教和日本藝術版畫的翻譯作品進入西方,影響了莫奈、梵高和雷等視覺藝術家。[3]19世紀末,日本學者釋宗演、鈴木大拙、鈴木俊隆等人繼續把禪宗思想和禪宗藝術介紹到美國。20世紀全球化的背景加速了各國文化交流傳播,禪宗以一種“親和”的面孔進入西方大眾視野,并于50-60年代到達了發展高潮期。
禪宗這種被認為非理性的、反傳統的、解放的邊緣價值觀,成為了反叛一代年輕人的“思想武器”和“精神食糧”。這其中名氣最大、受到禪宗影響最深的就是蘋果公司的創始人喬布斯,以至于他終其一生,實踐禪學思想。不論是面對生死,謀劃發展,設計產品,他都始終相信自己的直覺判斷和瞬間靈感;不論是追求致幻劑,還是坐禪,他都想用自己的方式,追隨自己的內心。喬布斯的禪宗修養和對禪宗美學的欣賞,于內表現為對品質的直覺,于外表現為對產品優雅的追求和設計簡潔的追隨。“相信直覺,自發地、果斷地行動,通過充分關注環境來應對挑戰,這些都是高質量的藝術表現。”[4]
在禪宗藝術中最常見的就是不完整的圓圈,是有缺口的,是一種完美中的不完美,平衡中的不平衡。
這來源于道家的“抱殘守缺”的思想,老子的《道德經》的宇宙創生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本源的創生之力生生不息,永在創生,故宇宙始終在生長。[5]其實“反”之意也是自然之義。世界上不可能出現“完美”的事物,因為到達“完美”的瞬間就是消亡的開始。所以老子認為:“大方無隅,大器免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無聲”“無形”本來是虛空的東西,談不上“大音”“大象”。以無聲代有聲,以玄妙的、無旋律的永恒之樂代替世俗的、動聽的短暫之樂,人工之樂會“震耳欲聾”,自然之聲才至由最初的“道”生出“一”,有“一”生出“二”,由“二”生出“三”,“三”又生出了“萬物”,最終“萬物”又歸為“道”。這其中“道”的運動來自“反”的驅使,“反也者,道之動。”
總體來說,喬布斯的設計理念主要受到包豪斯設計美學和禪宗美學的影響。前者來源于西方的包豪斯運動—提倡實用、簡潔的設計,后者來源于禪宗影響下的藝術所形成的審美模式。喬布斯的禪意設計--殘缺的蘋果是獨創的,能在眾多品牌中脫穎而出,但也是非獨創的因為其設計靈感有跡可循。
相較于第二代的蘋果Logo—略顯呆板的完整的蘋果,被咬了一口的蘋果卻給人一種“虛實相生”[6]的感覺,就像斷臂維納斯的缺陷美。殘缺的圖形最大的特點在于另類和創新,打破常規。人們對于客觀事物的理解通常是建立在自己腦海中形成的一個相對完整的形象,當殘缺的事物出現時,便能很快的抓住人們的視覺焦點并匯聚起來。這樣不僅能起到心里震撼和遐想的效果,還能讓消費者從中獲得視覺審美的需求。殘缺的美在于抓住了事物的本質特點,忽略了某些部分,并且使得突出的部分趨近于完形。但殘缺的部分不影響事物整體感的表達,反而讓事物的本質內容彰顯,激發出消費者的審美緊迫感和視覺擴張感。而在殘缺部分的設計上,“咬”的英文表達“Bite”,就是“蘋果”最自然的狀態,因為完美的“蘋果”是最甜美的,也是最容易被蟲蛀的。
而“殘缺之美”背后的邏輯實質上是一種逆向思維的“反設計”。這個原理在很多日式花瓶器皿中都可以體現。人們在利用慣性思維和已有知識處理事件碰壁時,會起而用逆向的思維思考問題,但這在通常情況下是不被重視的。“反之美”“不平衡之美”卻是一種高級的、智慧的審美。
禪宗最早發跡在中國,禪宗美學最早也源于中國古代莊子美學和玄學美學。它們最終由日本人士帶去了西方,作為東方的獨特文化符號呈現于世界舞臺。喬布斯作為“跨掉一代”中的佼佼者,“追隨自我”是他一生踐行的信條,也是禪宗一直想傳達給人們的真諦“找尋真我”。他的科技理念中滲透了禪宗美學的“殘缺之美”—完美中的不完美,并借用于蘋果的設計展現出來。同時,喬布斯心中的審美經驗和準則是獨一無二的,他的設計也是集功用、美感、人性于一體的,是科技與藝術的融合,是猶如“水”一般的“弱用”—智慧的靈動多變,也是他認為的一條理性的、非感性的改變世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