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教育背景下我國職業教育研究實證分析
——基于2015－2019年全國教育科學規劃立項課題統計

林 寧

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課題是國家社科基金每年在教育學學科設置的研究支持項目，是教育學領域研究的最高級別項目類型，比較能夠客觀反映當前教育領域研究的現狀、熱點與發展趨勢。職業教育作為教育學的二級學科，是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課題每年設置的學科研究領域之一。通過對2015-2019年獲得立項資助的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職業教育課題數據進行統計研究和內容分析，可以透視近五年在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發展、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背景下，我國職業教育研究的現狀、熱點、問題與發展趨勢。需要說明的是，之所以選擇2015-2019年的統計數據，是因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于2014年6月頒布印發，自此之后，職業教育進入完善體系、類型發展的快車道階段。

一、研究設計與方法

（一）樣本選擇

本文樣本選取采用“目的性抽樣”中的“一致性抽樣”方法。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課題包含15個學科類別，職業教育（職業技術教育）課題作為其中一個類別。通過選取職業教育類型課題作為研究對象，并選取2015-2019年期間的立項情況，作為本文的研究樣本。樣本來自全國教育科學規劃領導小組辦公室網站每年公布的立項課題通知公告。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文獻計量內容分析法和Excel軟件統計分析法，通過對選取樣本的統計數據，按照“數量類別”“研究主題”“區域分布”與“完成單位”4個維度，對2015-2019年的樣本數據進行歸類、統計和描述[1]。為了便于分析研究規律，本文將上述4個維度又具體細化為21個層面，具體如圖1所示。需要說明兩點：一是雖然2019年6月教育部已經公示首批本科職業教育試點高校名單，但是由于時間原因這批本科院校還沒有新立項課題，本文所指的本科院校是指天津職業技術師范大學、天津中德應用技術大學等與職業教育相關本科院校；二是國家級高職院校是指國家級示范院校、國家級骨干院校、國家級優質院校、“雙高計劃”建設院校。

圖1 研究對象分類結構圖

二、研究數據及其分析

（一）課題數量與類別

2015-2019年期間，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課題共計立項2423項，其中職業教育研究課題共立項219項，占比9.04%，年均立項43.8項；類別包括國家重大課題、國家重點課題、國家一般課題、國家青年課題、西部項目、教育部重點課題、教育部青年課題等7類，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教育部重點課題五年共計立項94項，占比42.92%，比例最高；其次為國家一般課題，立項61項，占比27.85%，國家青年和教育青年立項比例都不算高，占比分別為7.31%、17.81%，西部項目是自2018年開始的新立項課題類別，立項6項，占比2.74%。值得注意的是，五年期間，職業教育課題在國家重點、國家一般、國家青年等國家級項目類別中，共計立項80項，占比為36.53%。總體看，職業教育立項課題近五年呈現增長趨勢，但沒有全國教科規劃課題總體立項增加明顯，如圖2所示。

表1 近五年全國教科規劃課題職業教育類立項課題基本情況統計表

圖2 近五年職業教育與全國課題立項趨勢圖

（二）研究主題

綜合職業教育國內外學者對研究主題的分類方法，以及結合近五年中國職業教育在宏觀、中觀、微觀等層面關注的重點、熱點問題，本文將職業教育立項課題研究主題分為10個類型，具體如表2所示。通過對主題類型的統計分析，透視近五年職業教育領域普遍被關注的熱點、重點難點、發展趨勢以及存在問題。

表2 近五年職業教育立項課題研究主題類型統計表

如表2所示，在10個職業教育研究主題類型中，占比最大的是“學校發展”，五年內共計立項57項，占立項課題總數的26.03%。此研究主題除了包括學校發展涉及的相關綜合理論與實踐研究，也包括了學校的“社會服務”研究主題。隨著我國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產業升級和經濟結構調整不斷加快，各行各業對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越來越緊迫，職業教育重要地位和作用越來越凸顯[2]，因此，“學校發展”不僅是“十三五”期間研究關注的熱點，必將也是“十四五”重點研究主題之一。

占比位居其次的研究主題是“人才培養模式”，這一直是職業教育理論研究持續關注的內容，也是職業教育教學實踐深入改革的重點領域，五年內共計立項33項，占比15.07%。“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研究主題的立項課題數量排名第三，五年內共計立項30項，占比13.70%。職業教育培養的技術技能型人才類型要求職業教育必須走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之路，這是職業教育最基本的辦學原則與辦學途徑，也是有效促進職業院校和行業企業形成命運共同體的必然選擇。因此，這個主題也是職業教育研究的核心主題。

“‘三教’改革”與“質量標準與評價”兩個研究主題數量依次位居第四、第五，立項數量分別為27項、25項。“三教”是指“教師”“教材”“教法”，對應“誰來教”“教什么”和“怎么教”的問題。職業教育對外面臨產業結構升級調整，對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需求迫切，對內面臨職業教育百萬擴招、學歷教育與各類培訓并進發展，同時面臨信息化科技迅猛發展。因此，“教師”“教材”“教法”的“三教”雖然是職業教育的常規要素，但是在當今時代，卻面臨新問題、新挑戰，需要新方法、新措施積極應對。所以，“三教”改革相關研究順應時代發展所需，是新時代職業教育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之一。“質量標準與評價”研究主題是近五年內被持續關注的內容之一，這個主題也與當前注重“構建職業教育國家標準”的政策要求緊密呼應。

上述五大研究主題共計立項17 2 項，占總立項的78.53%，占據了總課題的大部分研究類型；余下研究主題依次為“國際教育”“專業與專業群”“現代學徒制”“課程建設”“創新創業與就業”占比分別為7.76%、4.11%、4.11%、3.20%、2.28%，屬于研究中關注較少的領域，亟須加強。

（三）課題區域分布

課題區域分布的研究點是以課題負責人所在單位的地區分布為依據進行統計。有學者指出“高等教育研究項目的地區分布，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各地區高等教育研究的學術生產力”，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高等教育研究的區域延伸度和普及范圍，而且反映出我國不同地區在高等教育研究領域的區域水平及其差異[3]。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是兩種不同的教育類型，同樣，職業教育研究項目的地區分布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該地區的職業教育研究學術生產力，也反映了職業教育研究的區域延伸力、普及范圍以及區域研究水平。

如表3所示，在近五年職業教育立項課題中，東部區域較為集中，囊括了總立項課題的58.00%，中部22.37%、西部14.61%、東北5.02%。各省立項課題也是差距很大，江蘇、天津、北京、廣東、浙江、山東、湖南、湖北等省份，均超過10項以上，占比在6.05%～9.77%之間，這些省份多為經濟較為發達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水平較高，也是職業教育科學研究的重要省份。立項為10項以下，5項以上的省份包括河北、上海、四川、河南、江西、重慶、新疆；其余省份都在5項以下，甚至為0。這些省份除了上海，經濟發展水平都不屬于發達地區，也驗證了職業教育與經濟關系緊密相關的發展規律。

（四）課題完成單位

對職業教育立項課題完成單位進行分類分析，有利于對比研究者的隸屬單位類別與單位級別，有利于分析職業教育研究人員的單位組成結構。如表4所示，對職業教育研究關注最多、立項最多的單位類別正是職業院校自身，包括本科、高職（大專）、中職三個層次的職業院校，共計立項115項，占比52.51%，超過立項課題的一半以上；其中，國家級高職院校承擔研究課題最多，占比25.57%。本科職業院校承擔課題雖然只占5.48%，但是集中來自天津職業技術師范大學、天津中德應用技術大學、天津職業大學等幾所院校，尤其是天津職業技術師范大學成為承擔課題最多院校，共計立項8項課題，也是近五年在所有院校中承擔職業教育研究課題最多的院校。普通高等教育本科院校五年內立項82項，占比37.44%；科研機構立項22項，占比10.05%。

表3 近五年職業教育立項課題的區域分布統計表

表4 近五年職業教育研究完成單位統計表

三、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職業教育研究總體數量持續增加，層次逐年提升，但相比普通高等教育亟須提高

首先從縱向看，2015-2019年的職業教育立項課題數量呈現增加趨勢，尤其是相比“十一五”“十二五”數據[4][5]，增加趨勢更加明顯，值得關注的是國家級課題的增長幅度，國家級一般課題和青年課題從“十一五”“十二五”的15項、17項增加到“十三五”的77項，國家級重大課題從“十一五”“十二五”的0項到“十三五”的3項，都有質的提高，詳見圖3、圖4。由此可見，國家對職業教育研究的重視程度越來越高。其次從橫向看，作為與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教育類型，職業教育在人才培養的數量上與普通教育各占“半壁江山”，但是，在教育科學研究方面，從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課題立項情況看，職業教育的相關研究，遠遠低于普通教育的相關研究。

圖3 2015-2019 年職業教育立項數對比圖

圖4 2006-2019 年職業教育立項課題數量及趨勢線分析圖

由此可見，職業教育研究雖然在數量上、層次上較“十一五”“十二五”有較大提升，并且整體呈現上升趨勢，但是，相比于普通教育，研究的數量與層次還遠遠不夠。職業教育一直作為普通教育的一個分支學科存在，且其發展形式多以模仿學科發展規律為主。隨著職業教育服務中國經濟社會發展能力與社會吸引力不斷增強，建立具有中國特色職業教育類型、與經濟發展相匹配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成為時代所需、人心所向。但是在類型化發展過程中必將面臨很多新問題，也要探索職業教育類型發展的新規律、新特征、新內涵以及新途徑、新發展、新措施。“教育科學研究是對教育活動規律的探索，其水平和競爭力是反映區域教育學科和教育事業發展的重要標志之一，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教育事業發展的未來與優勢保持”，“如果沒有高水平的教育科學研究，僅憑經驗辦學，將很難建設高水平的學校和高質量的教育”[6]。因此，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必須有充分的、合適的、相應的科學理論與研究成果提供指導與支撐，在未來幾年，亟須在職業教育研究方面加強力度與關注度，通過大量的、充足的、深入的研究，發現職業教育的規律，以此指導新時代發展背景下，具有中國特色高水平職業教育在類型化發展與改革中出現的重大理論問題與現實問題，以支撐職業教育類型發展的科學化、規范化與合理化。

（二）職業教育研究主題基本能夠緊跟時代發展需求，但在某些關鍵領域需加強

從職業教育的10個研究主題看，“學校發展”“人才培養模式”“‘三教’改革”“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以及“質量標準與評價”一直是職業教育強調與發展的重點內容，立項課題基本可以保持在年均立項5項以上，能夠緊跟經濟社會發展所需與政策引領，如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完善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2019年國務院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要注重“構建職業教育國家標準、完善教育教學相關標準”，質量內部保障教學診斷與改進、“三教”改革、職業教育國際化發展等國家政策或者改革實施方案都在近五年課題立項的主要研究主題中體現。但是，國家倡導的一些重要發展戰略、推進實施的重要發展項目或措施，沒有及時在研究主題中體現，比如國家的“創新創業”戰略、“專業群”建設、“現代學徒制”“學分銀行”“混合所有制”等內容研究很少，每年基本只有1項、2項，甚至有的沒有涉及到，這是需要注意的問題，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給予加強與重視。

（三）職業教育研究不均衡，區域布局有差異，欠發達地區需加強

教育研究的質量水平高低與區域經濟發達程度有直接關系。數據顯示，經濟較為發達的中東部地區囊括了職業教育研究的63.02%的研究課題，尤其是江蘇、天津、北京、廣東、浙江等省份與地區。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承擔的職業教育研究明顯比較薄弱，有的省份甚至連續五年為0，比如甘肅、青海等。誠然，經濟基礎決定教育資源與教育質量，決定研究能力的數量與水平，但是，如果長此以往，忽視經濟欠發達地區的職業教育研究能力的培育與沉淀，將會進一步加劇不同區域的職業教育發展水平的差異，沒有優質職業教育支撐的區域經濟水平也很難快速發展。這種現象務必引起必要的重視與改善。

（四）來自職業教育內部的研究隊伍已成為研究主力軍，但問題意識和方法意識還需進一步提升

通過對職業教育立項課題完成單位進行的分類分析可見，近五年，職業院校已經逐步成為承擔職業教育研究的主力軍，無論是年度相比，還是總量相比，都超過了普通本科院校。其中，國家級高職院校是承擔研究課題最多的院校類型，占到一半以上，屬于職業教育研究的主力軍，這也與近五年國家級重大項目建設如國家級示范院校建設、國家級骨干院校、國家級優質校以及“雙高”計劃建設項目的積極推行與實施緊密相關，他們在高水平高層次職業教育科學研究方面也作出了示范引領作用。

對于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來講，職業教育的研究隊伍主力軍來自職業教育內部而不是外圍，這是一個非常利好的發展規律與發展趨勢，因為職業教育的研究，雖然也需要來自研究水平與研究經驗豐富的本科院校或者科研機構，但是，依照“理論來自實踐，理論指導實踐”的研究規律，職業教育的研究最好是來自內部的研究，這樣能夠更加熟知職業教育發展實踐，洞悉職業教育發展存在的最新問題，研究成果也能夠及時指導職業教育發展，也能夠逐步形成專業的、穩定的、高水平的職業教育研究專業隊伍，促進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但是，從研究主題的特點和存在問題看，職業教育的自身研究隊伍除了還需進一步壯大外，其“問題意識和方法意識”需要進一步提高，科研能力與水平需要進一步提升。

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已經成為國家的制度設計，更是經濟社會發展時代所需。所以，職業教育在教育科學研究中，需要在數量與層次方面進一步提升，聚焦社會發展熱點、焦點，進一步拓展職業教育研究領域，進一步壯大職業教育內部的研究隊伍，整體提升職業教育科學研究綜合水平與能力，以支撐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