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華
天才被稱為天才絕非浪得虛名。他最初的綻放是在一次限時的繪畫大賽上。當時,所有參賽者都愁眉緊鎖,小心翼翼,一筆一畫地才開始布局,天才就已經胸有成竹,運筆如風了,當所有人結束手忙腳亂,擦拭著滿頭的大汗,暗自慶幸自己的作品終于完成的時候,天才已經氣定神閑地一口氣創作了十余幅畫。把其它參賽者的畫作與這十余幅相比較,無論從神態、意境、逼真度哪方面去考量,無異于螢蟲見皓月,寒鴉遇鳳凰,不可同日而語。
稍微大一點,天才不再滿足于對景物單純的臨摹,他認為畫那樣的畫沒意思,就等同拍照片一樣索然無趣。他嘗試著發揮想象力、創造力描繪自己心目中最值得玩味的圖景。他曾經別出心裁畫了一幅令人震驚的作品,向人展示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人影,也沒有鳥獸,在一片荒涼的曠野上,只有幾個軟綿綿的鐘表,或掛在枯枝上,或擺在桌臺上,或擱在一個不明物上。
沒人能弄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看了這幅畫的人紛紛搖頭說畫得根本就不像,天才的畫技明顯退步了。然而天才卻樂此不疲,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又陸續創作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結舌的畫作,其中有一幅畫著木然屹立的公牛、瀕死嘶鳴的馬、仰天狂呼的求救者、斷臂倒地的士兵、抱著死嬰嚎啕大哭的母親、嚇得發呆的見證人……所有的景物畫得極度扭曲變彤,不合情理而且充斥著負能量。看了這幅畫的人不約而同感到不寒而栗,一致認定天才應該進入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之后幾年,只要天才走在路上,必然會引來許多人駐足圍觀,幸災樂禍者有之,唏噓憐憫者有之,更多的人選擇了漠視。像一滴油始終無法融入水一樣,天才被逐漸疏遠、隔離、拋棄。起初天才還可以發揚阿Q精神,說幾句“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濁我獨清”的話來麻痹自己,然而天才畢竟是人不是神,也吃五谷雜糧,也有七情六欲,特別是每逢節假日,他經常可以看到那些成功人士攜帶妻子從富麗堂皇的豪宅里走出來,駕著香車寶馬去享受生活。日子久了,寂寞和不甘就像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爬上心頭。
天才相信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于是開始窩在家里悶頭作畫,然而他既無關系又無門路,既不會巴結更不善作秀,所以只能是只出不入。漸漸地,家人也對他失去了信心和耐心。多次沒收了他的顏料和畫筆,逼他到附近工地當小工。他對當小工毫無興趣,經常吊兒郎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家人忍無可忍把他趕了出去。他想到了死,投河自盡卻被人救了上來,從那一刻起,他產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似乎跟這個世界和解了,不再端起架子去作畫,不再畫那些虛無縹緲、不被承認的東西,轉而非常務實地開始研究一些大紅大紫的名家畫作。經過幾年的不懈努力,他可以把名家畫作模仿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就這樣他賺到了第一桶金。他又高價買來幾可亂真的大師印章,打通鑒定專家和拍賣行的關節,制造輿論,散布謠言,以真為假,以假亂真,于是真正的原畫被人棄之如敝屣,天才的假畫卻反而大行其道。可是好景不長,天才的詭計很快被警方識破,他自己也落得個鋃鐺入獄。在漫漫鐵窗生涯里,他思考了很多也悟到了很多,幾年后出獄的他又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他不再自命清高,利欲熏心,變得看淡一切,心平氣和,他不再把成功成名當成人生的唯一目標,轉而和光同塵,讓自己回歸蕓蕓眾生。一有空他就會潛心觀察生活,了解各種各樣的人生。最后,他終于在全國的美展上,刊登了一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重量級作品,斬獲了一項國際大獎。獲獎當天,在接受采訪時他哭了,他用鏗鏘有力的語調自豪地說道:“天才不等于人才,天才在通向人才的道路上有著數不清的磨練和考驗,很幸運我做到了。”
點評:
小說從虛漸入實,通過一個青年曲折的成長歷程,揭示了一個普遍的哲理:只有踏踏實實地做工作,才有廣闊的前途。小說對當前一些好高騖遠的人,是一副清醒劑,事小,卻有深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