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自立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3)
非正規文化經濟增長迅速乃是當前我國文化經濟發展中一個不容爭議的事實。如何正確看待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現象以及如何發揮其優勢而又規避其不利影響,成為推動我國文化經濟健康高質發展亟須解決的一項重大現實課題。本文試圖對此做出一些有益的探索,以供資鑒。
非正規經濟是相區別于那些納入國家管控體系范圍內的正規經濟的一種經濟形態,主要指那些尚未得到政府承認和法律保護的經濟組織及其所開展的經濟活動。非正規經濟由來已久,是伴隨國家的誕生而出現的,但這種經濟形態發展到相當規模且能夠真正引起學界和政府關注和重視則是二戰以后的事情,而隨著20世紀70年代以來非正規經濟規模在全球尤其是在發展中國家的迅速擴張,對于非正規經濟發展及其治理問題的探討逐漸成為世界各國社會科學的研究前沿和熱點。在我國,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有計劃的推行經濟體制改革,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經濟,到了90年代,進一步明確將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確立為國家經濟體制改革目標,這種有計劃地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及系列政府干預經濟政策的實施,在造就我國經濟發展屢創世界發展奇跡的同時,也帶來了非正規經濟的快速發展,而在新世紀國家明確確立文化的二元劃分體系和文化產業振興發展戰略之后,非正規文化經濟也由此長足發展起來。國內學界關于非正規經濟發展問題的學術研究相比西方學界起步較晚,是伴隨著自90年代開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逐步深入而逐漸興盛起來的。國內已有的對非正規經濟發展問題的學術研究主要有三個向度:一是國際借鑒向度。這包括介紹西方國家非正規經濟研究的學術流派與理論發現以及探析其他發展中國家非正規經濟發展的經驗教訓等。比如,黃耿志,薛德升(2011)將西方非正規經濟研究學派劃分為二元主義、新馬克思主義和新自由主義,并對它們各自的核心觀點及主要爭論做出了較為系統的梳理與分析[1](p85-90);柳松(1996)對拉丁美洲非正規經濟活動的規模、成因及其利弊做出了分析,總結了其中教訓[2](p49-53);等等。二是統計向度。這包括探討加強非正規經濟統計意義、范疇、方法等。比如,周國富(1999)在較為系統地考察國外常用的幾種測算非正規經濟規模方法及其在我國適用性基礎上提出,我國政府統計部門可以采用直接調查法和間接估算法來對我國非正規經濟規模進行測算,并就具體測算程序和要求做出了詳解[3](p47-51)。等等。三是本土化向度。這包括探究我國非正規經濟發展的特殊性規律、重要影響、基本范疇和規范策略等。比如,黃宗智(2010)認為,我國非正規經濟發展與其他發展中國家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其背后的國家體制及二者間的互動關系[4(p5-37)。劉世定(2010)認為,我國非正規經濟的產生和發展與正規制度制定的不完全性和正規制度實施的不完全性密切相關[4](p5-37)。胡鞍鋼,趙黎(2006)基于中國統計年鑒數據統計分析,考察了非正規就業與非正規經濟之間的內在聯系,認為非正規部門勞動生產率高增長和非正規經濟就業高增長,是導致城鎮非正規經濟高增長的兩大主要原因[5](p111-119)。等等。總的來看,我國非正規經濟研究的本土化建構還很薄弱,這不僅表現在本土學術理論體系和學術話語體系的不成熟,而且也表現在對本土的諸多非正規經濟發展實踐問題尚缺乏研究。
我們知道,非正規文化經濟是當前我國非正規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截至目前,國內學界尚未有針對非正規文化經濟的專題研究,有關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問題的探討大都散見于非正規經濟和正規文化經濟問題的專題研究之中。盡管如此,其中亦不乏有一些有益的探索和真知灼見,比如,張小軍(2014)探析了文化經濟結構對非正規文化經濟行為的影響,他指出,文化經濟結構對非正規就業者的經濟實踐有著決定性影響,引發這些實踐的發生與發展[6](p27-29)。和育東,孫璐(2009)對文化經濟發展中的“山寨現象”進行了剖析,他們認為,知識產權保護法律和政策的不完善是導致這一非正規文化經濟行為的主要原因,主張要把山寨現象所孕育的創新動力牽引到已有的知識產權制度的軌道上來[7](p24-27)。趙悅,石美玉(2013)對文化經濟發展中的非正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經濟活動進行了探析,他們認為,開發商的過渡趨利行為是導致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庸俗化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破壞的重要原因,主張建立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的利益協調機制,來促進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的正常化[8](p84-93)。王乃考,段鈺(2017)對以提供色情信息來博得消費的網絡視頻直播等非正規網絡文化經濟活動進行了探析,強調要加強對互聯網直播行業的規范[9](p105-106)。等等。這些已有的關于非正規文化經濟問題的探討與成果,為我們正視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論與策略借鑒。基于這些已有的研究成果和我國文化經濟發展實際,筆者認為,非正規文化經濟是指在現行國家政策體系和法律體系之外的文化經濟活動,其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的文化經濟活動:一是新興的尚未得到國家重視、主流價值認可以及未被納入法律規范體系的文化經濟活動;二是已被國家政策和法律明文禁止的文化經濟活動。這也就是說,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給我國經濟和社會發展帶來的影響是雙重的、復雜的,其中既有諸多有利的影響,又有諸多不利的影響,而且在新興的文化經濟活動中,這些影響往往又是交織在一起的,這也就給我國的非正規文化經濟治理帶來了巨大的挑戰。
據國家官方網站數據,2018年,全國文化市場綜合執法機構累計出動執法人員581萬人次,檢查文化市場經營單位204萬家次,責令整改1.2萬家次,辦結案件4.1萬件,罰款1.2億元[10]。2019年5月至11月,全國各級版權執法部門會同網信、通信、公安等部門在“劍網2019”專項行動中,刪除侵權盜版鏈接110萬條,收繳侵權盜版制品1075萬件,查處網絡侵權盜版案件450件,其中查辦刑事案件160件、涉案金額5.24億元[11]。根據測算,從2012到2018年,中國的數字經濟規模從11.2萬億增長到了31.3萬億元,占GDP比重從20.8%擴大到了34.8%[12]。以上這些數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近年來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規模逐步擴大的趨勢。那么,為什么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會興盛起來,其內在邏輯是什么?驅動其發展壯大的動力源又有哪些呢?下面擬對此問題做一些探討。
1.資本邏輯。在現代社會,資本的存在有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三種形式,然而,無論資本以哪種形式存在,擴張性和積累性是其本性。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與興盛是國有經濟資本無序擴張以及民營經濟資本和亞文化資本積累的必然結果。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市場化改革,使得我國國有經濟逐步走上市場化發展軌道,一些國有經濟資本在感受到市場化帶來的“甜頭”之后,盲目迷信“市場”而置“國家計劃”于不顧,通過向一些文化領域的“計劃禁區”和“計劃盲區”滲透來實現擴張,從而極大地促進了非正規文化經濟的發展,國有文化企業的非正規就業以及一些國有企業“暗箱操縱”非法娛樂活動等都是其中典型表現。長期以來,我國民營經濟資本難以在市場上獲得與國有經濟資本“平等競爭地位”,這使得一些民營經濟資本“劍走偏鋒”,冒險進入文化經濟領域的“法外之地”尋求獲取“暴利”的機會。與此同時,在傳統文化生產生活平臺上,老少邊窮等弱勢群體以及城市新社會群體難以獲得“尊重”和“發聲機會”,而在以互聯網技術為基礎的新興文化生產生活平臺上,他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文化資源”,逐漸積累起他們自己所能掌控的“亞文化資本”。他們利用自己所掌握的有限資本,不斷生產和制造著服務他們自己的文化消費品并借此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且這些亞文化資本致力于抓住一切機會壯大自己,“把醫生、律師、教士、詩人和學者變成了他出錢招雇勞動者”[13](P34),不僅為了獲利更是為了實現其中所要表達的聲音能讓更多的人聽到與認同,其中不乏有一些聲音是令主流難以“容忍”的。
2.政治邏輯。自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我國開始在政治領域推行“放權式”改革,試圖在中央集權與地方分權,政府統一領導安排與企業自主經營以及個體自主就業創業之間尋求平衡與和諧,這種放權式政治改革極大地提升了地方和個體在經濟發展上的自由度和自主性,從而為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提供了必要的政治土壤與空間。然而,由于我們在社會主義治理現代化方面的經驗不足且又沒有前人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其中的度并不能總是把握得很好,存在試錯現象和治理盲區,再加上地方政府爭相謀求政績,個體爭相謀求致富,從而導致一些地方的文化經濟發展和個體在文化經濟領域的就業創業,存在一定程度的失控,這種失控的后果常常表現為一些非法文化經營活動的泛濫,但也不乏有一些面向文化經濟發展新趨勢的文化經濟新業態因此而崛起。
3.制度邏輯。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與興盛是與我國基本經濟制度加快完善以及文化制度現代化轉型相對滯后有莫大的關系。中小民營文化企業是當前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重要主體,而它們的成長與發展,毫無疑問,得益于長期以來我國堅持和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等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特別是近20年來,為了激發經濟發展活力,黨和國家反復強調要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并出臺了諸多利好舉措,這無疑給中小民營文化企業的成長和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機遇與保障。文化經濟不同于一般經濟形態,具有經濟屬性和意識形態雙重屬性,因此,要使之走在健康的發展軌道上,除了要有完善的經濟制度規范和保障以外,還需要有良好的文化制度予以規范與保障。然而,比照我國文化經濟發展實際,我國的文化制度現代化轉型相對滯后,這也就是說,我國既有的文化經濟法規制度在一些文化經濟發展領域尚不能提供應有的便利和必需的規范,這也就造成一些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文化經濟活動因為難以得到應有的懲治而得以泛濫,一些新興的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求的文化經濟活動為了發展卻又不得不“逆規而行事”。
1.政策調整。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文化政策的產業化轉向與開放性調整是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強大外生動力。長期以來,我國政府部門非常重視文化的意識形態屬性及其政治功能,卻相對忽視文化的經濟屬性及其經濟價值,這一格局終在20世紀90年代被打破,1992年由國務院辦公廳綜合司編著的《重大戰略決策——加快發展第三產業》一書,明確啟用了“文化產業”的概念。進入21世紀之后,我國文化政策的產業化轉向加速,并著力于提升我國文化對外開放水平。2002年召開的黨的十六大在闡述黨在文化政策方面的主張時,明確將文化劃分為“事業”和“產業”兩個部分。2009年,我國印發第一部文化產業專項規劃——《文化產業振興規劃》,這標志著發展文化產業上升為國家戰略。2010年“十二五”規劃建議首次提出“推動文化產業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黨的十八大報告強調:“要擴大文化領域的對外開放,積極吸收借鑒國外優秀文化成果。”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國家文化政策的產業化轉向及其不成熟,讓許多民間資本和一些不法商人看到了進入文化經濟領域的“利好”和“有機可乘”而紛紛涌入,而隨著文化對外開放水平的提高,國外資本在文化經濟領域的投入增長迅速,這在進一步激發文化發展活力的同時,亦給國外敵對勢力的文化滲透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2.市場需求。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之所以能夠迅速發展與興盛起來,這與正規文化經濟尚不能很好地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多元化、個性化的文化消費需求密切相關。2005年我國人均GDP超過1500美元,歷史經驗表明,當一個國家的人均GDP超過1500美元之后,文化娛樂消費將進入快速增長階段。然而,2005年我國文化產業增加值為4216億元,占GDP的比重僅為2.30%,而且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統計數據,從2005年至2018年,我國文化產業增加值的平均增長速度要大大低于城鄉居民文化消費支出總額的平均增長速度。這也就表明,納入國家統計體系的正規文化經濟發展還不充分,民眾的諸多文化消費需求并非是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中得到滿足,相反是在一些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中得到滿足的。民眾的新興文化消費爆發以及不同年齡層消費者呈現出愈發多元、細分的消費訴求,為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和興盛提供了強勁的內生動力。
3.技術創新。在當前文化與科技深度融合發展的時代背景下,技術創新已成為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核心動力。技術創新對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技術創新豐富和提升了非主流文化內容的產品表現形式及其吸引力。這使得以非主流文化內容為核心資源的非正規文化經濟的市場競爭力大為提升。二是技術創新促使非正規文化經濟內部融合以及與外部相關產業融合發展。這使得非正規文化經濟的運營網絡體系更加隱秘,組織形態更加多樣健全。三是技術創新及其成果在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的應用,會催生出諸多非正規經濟新業態,其中一些非法文化經濟活動因為技術創新的幫助而難以被懲治。四是技術創新通過改變人們的文化消費行為習慣而創造出新的對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有利的文化市場需求。
集聚化是鄉村振興戰略和共享經濟戰略實施背景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一種新特征。近年來,文化經濟成為鄉村振興戰略中的一支重要的生力軍,鄉村文化旅游、廟會、文化集市等文化經濟形態迅速崛起,因為看到了這些文化經濟業態的強勁“吸金”和“吸人”能力,當地居民紛紛自發參與其中尋求“共享”發展成果,從而引發了非正規就業的地理空間集聚。比如,在廟會、文化集市活動舉辦期間,當地居民會以“地攤販”“臨聘推銷員”等角色加入其中,他們主要推銷一些當地農產品、游客常用的日用品以及工藝美術品等,這些商品具有常需性、低成本性、便攜性、多樣性的特點。從一定意義上來講,這些鄉村非正規就業人群與游客之間形成了一種互利互惠的供需關系,這些流動攤販以其商品購買地理位置就近方便、價格低廉、經營方式靈活等優勢,正好彌補固定商鋪營銷的不足,滿足了游客移動消費心理的實際需求,但同時,又由于這些“地攤販”“臨聘推銷員”的資質條件不足,素養不高且專業化程度低,這也造成了規范管理的困難,他們的一些營銷活動對游客、環境、村容產生了一定的危害。這種非正規文化經濟的集聚化發展,除了實體化的地理空間集聚形態之外,還存在虛擬化的網絡空間集聚形態。比如,近些年,我們會發現,在一些文化旅游網絡推介平臺上,以提供非標準化而又各具特色的旅游產品或服務的個體商戶或小型旅行社越來越多,它們的從業人員大多是一些兼職或自我就業人員,這些從業人員利用自己的知識、獨特技能和個體資源而創造了就業和再就業的機會,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政府就業安排的壓力,同時也滿足了游客們的個性化需求。但是由于這些從業人員的沒有納入國家正規管理體系,在與游客交易中,他們和游客雙方的權益都難以得到應有的保障,存在一定的安全風險。
科技化是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背景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一種新特征。近些年涌現的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大都發生于應用新科技成果、新興技術而形成一定規模的新型文化經濟業態領域,表現出與數字化、互聯網、5G、人工智能、虛擬現實等高新技術融合加速的顯著特征。這一方面表現在一些并不很受當前主流價值文化待見的文化經濟活動,在高新技術的支撐下顯現出強勁的上升勢頭。比如,作為典型的青年亞文化產業——二次元產業,近幾年在數字化、互聯網技術變革與支撐下發展迅速,艾瑞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的泛二次元用戶規模將近3.5億,在線動漫用戶規模也達到2億多【14】。《王者榮耀》《QQ炫舞》《戀與制作人》等一些備受社會爭議的網絡游戲的用戶長期居高不下,在近幾年的手游滲透率Top10上,《王者榮耀》滲透率一直占據榜首,且是唯一MAU破億的產品。等等。另一方面表現在這些新興文化經濟領域的盜版生產與經營活動顯得比較活躍。5G、區塊鏈、人工智能等現代技術日新月異,這也使得新興文化經濟領域的內容生產方式不斷被刷新,催生出諸多版權新業態,這些新技術的應用讓版權保護變得更為復雜,比如5G時代下大量AR、VR等智能硬件的出現,使得內容的傳播不再限于傳統PC、APP及OTT端;區塊鏈的出現也使很多未經授權的內容可以通過聯盟鏈、私有鏈等被迅速惡意傳播;AI自動生成內容也在不斷挑戰著現有的版權保護體系,這些都增加了盜版防控的難度。因此,在近幾年我國新興文化經濟業態創造巨大經濟價值的同時,其中的知識產權訴訟亦頻頻發生,爭議焦點復雜多樣,法院做出服眾的判決還比較少。
國際化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背景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一種新特征。“一帶一路”沿線的廣大國家和地區匯聚了全球比重最大的年輕人口,這些年輕人群的消費觀念和價值取向具有先鋒性、多樣性和邊緣性的特點,這就為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國際化發展提供了巨大市場機遇。“一帶一路”倡議中的“設施聯通”“貿易暢通”“民心相通”各項舉措的推進,為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國際化發展提供了廣闊的渠道。近年來,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國際化發展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引進來”。在近幾年國家鼓勵外資進入文化經濟領域的大背景下,許多國外資本開始以參股、合資、項目合作、投資旅游基礎設施建設及旅游信息服務、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設備研發與制造等硬件設施等方式,進入新聞傳媒、文化旅游、動漫游戲等行業的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外資的注入一方面為我國新興文化經濟發展提供了必要的資金,但在另一方面由資金注入而帶來的對內容生產的“輕微”控制,直接影響了最終成品中所呈現的價值觀念、生活方式和風俗習慣等,使其帶有明顯的“西化”色彩,具有一定的意識形態危害性。二是“走出去”。近年來,一些在國內受到限制的從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的企業開始轉戰海外市場,謀求更大的發展。比如,一直專注于棋牌游戲研發生產的博雅互動(深圳市東方博雅科技有限公司),在近年來國家大力限制棋牌游戲的背景下開始借助于“一帶一路”倡議平臺發展海外市場,“一帶一路”沿線的東南亞國家成為博雅互動的重點發展區域,目前,博雅互動棋牌類游戲組合多達79種,語言版本達17種。
要消除當前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中的“價值不正確”的做法,促進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向好發展,就需要價值引領及由此帶來的信念和道德力量支撐。具體而言,這需要在三個方面做出努力:一是在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大力倡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是社會主義制度在價值層面的本質規定,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集中表現和凝練表達,因此,與文化經濟發展密切相關的政府職能部門應步調一致、協同發力,共同推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全過程和各個環節,這對于實現非正規文化經濟的“價值正確”具有根本性意義。在融入工作中,要堅持“全面論”和“重點論”相統一,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的關鍵點和突破口下足功夫,提高融入效率和質量。要充分挖掘和利用符合非正規文化經濟部門和企業特點的載體,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宣傳和傳播,使之像空氣一樣彌漫于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的各個角落。二是推動非正規文化經濟企業貫徹“雙效”相統一原則。貫徹“雙效”相統一的原則,對于非正規文化經濟企業在發展中面臨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社會價值和市場價值的矛盾時,能夠堅持經濟效益服從社會效益、市場價值服從社會價值,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極為關鍵。鑒于從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的企業大都是民營文化企業,國家層面需加強相關頂層設計,加快研究出臺《關于推動民營文化企業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指導意見》,相關政府職能部門要與之配合拿出相應的實施方案和配套舉措。三是推動新發展理念在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貫徹落實。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是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基本方略之一,集中體現了以人民為中心的根本價值立場、公平正義的優先性價值原則和共享發展的價值實踐訴求,它是解決當前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中出現的各種發展價值錯位問題及由此帶來的各種社會問題的根本指針。在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需要在“學”“改”“守”三字上下功夫,“學”就是要注重引導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的經營者和管理者深入學習新發展理念,使之從靈魂深處確立對新發展理念的自覺和自信;“改”就是要善于通過改革和法治推動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守”就是要以人民利益為根本,守住發展中的各條底線。
無論是制度經濟學還是發展經濟學,都強調好的制度安排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性,認為好的制度安排不僅能夠為行業經濟發展吸引資金、人才和技術,而且能夠降低內耗、促進公正和諧,從而提高社會效益。要實現非正規文化經濟向好向善發展,需要做好三個方面的制度安排:一是完善文化經濟法規體系。著力建構有助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雙效”相統一原則和新發展理念在非正規文化經濟領域貫徹的文化經濟法規體系,這既要從宏觀層面架構更加完善的文化經濟行業法規體系,提高其完整性、系統性及其所覆蓋的行業領域,加快擬定出臺《文化產業促進法》《新聞法》《出版法》《市場管理法》等行業法規,又要從微觀層面有針對性有重點地完善對“匡正”當前非正規經濟發展突出問題有益的具體法律條文,這包括加快完善5G、區塊鏈、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應用背景下的知識產權保護法規,提高法規的實操性,給予盜版生產和經營活動更加嚴厲的懲罰;加強對新興文化業態中的新型生產經營模式和投融資模式的法律規范,明確各利益方的權利和義務,糾紛中的責任與判罰標準等。二是完善文化經濟倫理準則。著力建構符合文化經濟活動特點的倫理準則,這包括完善文化內容生產倫理準則、文化產品流通與交易倫理準則、文化產品分配倫理準則等,在其中,既要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倫理文化資源,又要積極借鑒其他國家文化經濟領域的倫理實踐,大力倡導以“誠信守法、公平競爭、以人為本、推己及人”為核心的行業發展倫理。三是完善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文化創作生產體制機制。在當前要著力于完善文化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制度,改進文化和旅游、科技融合發展支持體制和管理機制,完善倡導講品位講格調講責任、抵制低俗庸俗媚俗的內容創作工作機制等。
正如前文分析的那樣,非正規文化經濟將會長期存在,它與正規文化經濟一道共同組成我國文化經濟系統,不少的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對于增強我國文化經濟活力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國家在制定文化經濟政策時應將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納入予以統籌考慮,對待非正規經濟發展在政策上不能僅僅只有懲戒,對于那些給予經濟發展新動力且又惠及民生的還應該鼓勵。我們文化經濟政策的有效性不僅體現于對于那些正規經濟活動的支持和規范上,也要在支持和規范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上有相當的體現。從提升支持和規范非正規經濟活動的有效性來說,完善我國文化經濟政策當在以下幾個方面做出努力:一是強化頂層設計。在國家頂層設計層面需要對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給予重新認識和再定位,將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納入國家文化振興戰略整體中去,并視為重要組成部分。在頂層設計中要進一步完善支持和規范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央地共治機制,明晰各自權責和治理范疇。各地地方政府要在中央政府的統一部署下因地制宜施行有差別的地方文化經濟政策。二是加強對文化經濟領域非正規就業的規制與保障。非正規就業及就業人員權益得不到應有的保障,是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面臨的最突出問題之一。改善這一局面,需要國家和地方政府更加重視對文化經濟領域靈活就業的政策支持體系建設,要從就業、勞動關系、社會保險等維度做出系統性的政策調整,這包括:根據文化經濟領域靈活就業人員人數多、流動性大的特點,建立多層次、多級檔的社保繳費標準與可轉移、可計算社保權益記錄,實現對文化經濟領域非正規就業人員社會保險全國統籌;建立健全文化經濟領域非正規就業的職業傷害和失業保險制度,積極探索項目合作型、臨聘型等非正規就業人員職業傷害的保障制度,加大對侵犯非正規就業人員權益行為的懲治力度;強化國家“雙創”政策對文化經濟領域非正規就業人員自主創業的支持,積極創新投融資、項目支持、創業孵化等創業扶持政策對文化經濟領域非正規就業人員的適用方式等。三是完善規制和支持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的信貸和稅收政策。由于從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的主體大都是一些中小民營文化企業,在信貸和稅收優惠上都面臨嚴重歧視性政策問題,這就給這些原本資本實力就不雄厚的中小民營文化企業的發展帶來了巨大困境,也是造成其中一些文化企業走向違法融資以及干起偷稅漏稅違法勾當的重要原因。在信貸政策完善上,要著力開發與文化經濟發展特點相適應的新型金融產品;建立多元化的針對中小民營文化企業的融資支持體系與失信懲治機制;設立專營性機構辦理中小民營文化企業的信貸業務,創新貸款程序與形式;積極利用財政資金設立中小民營文化企業貸款風險補償基金,探索具有價值引領性的信貸產品開發等。在稅收優惠政策完善上,要著力提升文化經濟稅收優惠政策的法律威嚴和社會效益,加大對從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企業的偷稅漏說行為的懲罰力度;拓寬文化經濟稅收優惠政策從業人員適用范圍,對文化經濟領域的非正規從業人員設置特殊稅收優惠政策,充分減輕其稅收負擔;建立健全文化經濟稅收優惠政策引導機制,對不以營利為目的,服務鄉村振興、支援老少邊窮地區建設的公益性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試行免稅政策,降低國家倡導有益于人民身心健康的新興文化行業的稅率等。
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由于經常游走于主流價值圈和法律規制的“邊緣地帶”,其在發展上的價值不確定性特征比較突出,因此,要使之向主流價值圈中心靠攏而不至于脫圈,就必須加強監控。這需要在以下幾個方面做出進一步努力:完善輿論監督制度,健全重大輿情和突發事件輿論引導機制。建立健全網絡綜合治理體系,加強和創新互聯網內容建設,落實互聯網企業信息管理主體責任,全面提高網絡治理能力,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一是推進行業自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大都活躍于新興文化行業領域,要對之進行較好的控制,就要在這些新興文化行業領域大力培育行業社會組織或建立企業聯盟,引導這些行業社會組織和企業聯盟組織制定行業行為準則,建設行業信用體系,積極探索建立行業聯合激勵懲戒機制,逐步實現行業自律。二是建立健全動態跟蹤監控體系。各級政府要建立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的動態監控日常管理制度,進一步明確本級政府轄區內的監控對象、監控范圍、監控內容和方式。完善非正規經濟活動動態監控規則,明確各個環節的責權方。建立健全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的動態監控結果反饋處理機制和動態監控聯動協調機制,加強宣傳部門與文化旅游部門、公安部門、財政部門等部門之間的溝通協調,充分調動群眾和社會力量參與動態監控的積極性和主動性,真正形成事前事中有效控制、事后跟蹤問責的聯動監控模式。三是加強國際合作。正如前面分析的那樣,近幾年,我國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呈現出國際化特征,要對之進行較好的監控,就必須加強國際合作,這包括:加強非正規文化經濟活動信息交流與合作,加強監控技術及設備交流合作,加強非正規文化經濟發展問題防控機構和人員交流與合作,加強與世界貿易組織、國際作者作曲者協會聯合會、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相關國際組織的交流與合作,充分利用它們現有的資源、技術和成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