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弱的防治：中國健康老齡化面臨的挑戰和機遇

保志軍

復旦大學附屬華東醫院老年科，上海市老年醫學臨床重點實驗室，上海200040

人口老齡化是影響國家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國正快速向深度老齡化社會發展，健康老齡化已成為國家重要戰略。根據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發布的《2018年我國衛生健康事業發展統計公報》，中國人均預期壽命77.0 歲，而健康預期壽命僅68.7 歲。在健康老齡化的背景下，需要的是如何延長有生命質量的壽命，而非追求、延續低質量的存活時間。如果延長的壽命在健康狀況低下、全部依賴照護的情況下度過，對老年人和社會都將造成較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做好衰弱的防治是健康老齡化重要的切入點[1]。

隨著增齡，老年人的生理儲備功能逐漸下降，進入衰弱狀態后對應激事件的易損性增加，可導致跌倒、失能及死亡等風險明顯升高。尤其在當前的新冠疫情之下，衰弱對于老年人，特別是獨居老人、空巢老人的影響非常大。目前，針對有衰弱風險的老年人，在臨床實踐中仍缺乏成熟、適宜的篩查和干預模式可以借鑒。面臨的困難是，有無不借助任何醫療診斷設備的簡單診斷方法；有無適合推廣應用的簡易初篩方法；有無明確統一的國內診療規范；確診后有無適宜的、可推廣的干預手段，以及如何保證長期有效的監測和隨訪等。當然，在面臨著極大挑戰的同時，也孕育著諸多機遇。

首先，老年人應在醫療保健過程中進行衰弱的篩查或評估。從老年人群的個體出發，提高自身對衰弱的認識，老年人要主動參與到衰弱的防和治中來。項目組前期通過Delphi 法研制出了衰弱的簡易篩查量表，完成了預試驗，并進行了修訂，以期在5～10 min內初步篩查出衰弱的高危老人。這部分老年人可以進一步在醫院等專業機構中進行評估，并給予干預。對于暫無衰弱的老年人則應進行宣教和定期的隨訪監測，給予老年人個體化的建議。同時有針對性地調整干預內容，如減少久坐，提高力量和平衡，以防止摔倒。對于有衰弱趨勢的老年人而言，這不失為一種簡單可行的預防衰弱方法，且這些干預措施又有著較好的成本與效果，易于被老年人接受。在患病入院的老年患者中，衰弱會導致療效差、預后不佳等不良結局，對這些老年患者尤其是需要手術的患者，應進行老年綜合評估。在對華東醫院擇期行非心臟大手術的214 例超過65 歲的老年患者術前評估后發現，衰弱的發生率為11.2%，如不進行干預，術后的并發癥發生率、住院時間及總費用等都將明顯增加。因此，衰弱的篩查和評估應當覆蓋到醫學的各個領域、各個學科。2012年美國及歐洲老年醫學專家共識就已經明確提出，對70 歲以上老年人或慢病伴體重下降的老年人均應進行衰弱篩查[2]。根據我國不同地區人均預期壽命、健康預期壽命以及經濟狀況等，我們認為對65～70 歲的老年人進行初次篩查可能是適當的。

其次，實現健康老齡化需要各部門、各行業的協同創新。衰弱會限制老年人的生活自理能力、認知功能以及參與社會的能力。當前，我國居家老年人主要依賴于家人的非正式護理，隨著老年人比例的逐漸增加，這將嚴重影響家庭成員的身心健康和經濟負擔。2017年，世界衛生組織發布了關于老年人的綜合照護（integrated caring for older people, I-COPE）指南[3]，為衛生保健人員提供了基于循證醫學證據的預防、延緩或逆轉老年人生理及認知衰弱的建議。所謂健康老齡化并非沒有疾病，而是促使老年人能夠維持當前狀況和實現自我價值的身體功能。項目組將收集關于整個生命過程的健康老齡化數據，監測老年人健康狀況。讓所有人都能實現健康老齡化這一目標，需要衛生健康委員會與民政部門、老齡委、養老機構、科研院所、企業等聯手，分享和學習各自的經驗和高新技術理念，不斷優化衰弱的篩查和干預方法，提高老年醫學的學術水平與成果轉化。

最后，應建立并完善老年人的國家保障體系。聞玉梅院士指出[4]：在健康老齡化發展戰略中，應將“醫老”與“養老”并列為解決我國老齡化的重要策略。“醫老”是為實現健康老齡化而建立的綜合、主動、科學的醫學系統工程，高效服務老齡群體。不同的國家由于社會經濟發展階段和文化背景不同，“醫老”有其不同的內涵。預計未來10年，我國老年人口的總數仍將持續增長，伴隨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醫療技術的日新月異，醫療總費用仍將不斷持續攀升。如果沒有一項主動的“醫老”計劃來建立老年衰弱的早期預防、早期干預體系，只是疲于應付，將陷入被動的境地。老年人衰弱不僅會給個體、家庭和照護者帶來沉重的經濟和心理負擔，也給國家衛生和社會保障系統帶來壓力。那么，在國家層面建立公共衛生政策和社會經濟保障體系就顯得極為重要，尤其是將預防或減緩衰弱發展的干預措施應用于老年人功能顯著下降之前，是衛生保健政策具體實施的關鍵點。若能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建立以老年衰弱篩查、隨訪、干預為主線的疾病全程管理服務體系與高新技術成果轉化體系，將會以較小的經濟投入獲得較大的經濟和社會效益，實現健康老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