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話語對“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構建意義
——以習近平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式上的演講視頻為例

孫小孟，秦 艷

（重慶文理學院外國語學院，重慶，402160）

多模態話語分析是話語分析理論的發展為適應多模態信息交互技術和可視化信息普及而出現的話語研究的必然趨勢。［1］49多種符號參與意義構建使得話語研究不能僅僅停留在語言文字層面上。利用視覺、聽覺、觸覺等多種感覺分析文字、圖像、聲音、動作等符號資源，能夠讓話語研究更加充分而全面。多模態話語分析將語言符號與其他意義資源整合，既豐富了語言系統在意義實現和互動中的功能，也體現了其他符號在此過程中的作用，加深了人們對符號學的認知，讓話語意義能夠得到更加全面而準確的解讀。

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經過20多年的發展，多模態話語研究分化為多種研究路徑。系統功能語言學多模態話語分析（SF-MDA）、社會符號學多模態話語分析、多模態互動分析、多模態語料庫分析和多模態隱喻研究是當前國內外學者在多模態話語分析中幾個主要的研究路徑。［1］51系統功能語言學多模態話語分析為分析圖像、聲音和語言文字等意義資源提供了一套相互兼容的術語，具有跨學科性、實踐性強等特點，對傳播學、教育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研究都有價值，也為新媒體時代研究由多種符號組成的多模態話語提供了新視角。文章從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三大元功能和語言建構論（discoursive constructionism）出發，以習近平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視頻為例，分析多模態話語如何豐富概念意義，明確話語內涵，傳播價值理念和意識形態，提高中國國際話語權，推動“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構。

一、系統功能語言學多模態話語元功能的緣起

韓禮德在系統功能語言學里將語言作為一種意義潛勢、一個整體，把語言的全部潛勢看作意義制造的源泉，同時又承認語言各部分的獨立功能。［2］204因此，在識解和堅持語言是意義產生的源泉的視角下，他發現并關注相互建構的幾組關系，他稱之為元功能：概念功能，語言借此識解人類經驗，并用語言表達出來自說話者或言語社團經驗的內容潛勢和意義潛勢，通過及物性系統來體現物質過程、心理過程和相互關系等；人際功能，語言借此呈現講話者的身份、地位和動機，并借此來構建和維持人際關系，通過語氣和情態來實現人際表達和社會互動；語篇功能，語言借此創造現實的離散順序，將語言自身的結構和使用語境相聯系，實現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的整體意義。所以，語篇功能又稱“能使功能”（enabling function）。［3］

多模態話語是通過語言、圖像、聲音和動作等多種手段和符號進行交際的現象。聽覺、視覺、觸覺等不同感官都參與交際過程。［4］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的多模態話語分析，以視覺語法和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為基礎，把各種符號與語言符號融合，關注與語言和意義相關的其他符號在意義建構中的作用。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言學三大元功能思想也因此超越語言符號的功能研究，進一步從圖畫、色彩、聲音、動作等多層面討論多模態話語的意義構建與表達，強調語言的三大元功能并非為語言符號獨有，而是包括視覺、聽覺和觸覺所感知和理解的所有交流符號。借此，把語言的三大元功能延伸到除語言之外的其他符號，這些符號和語言文字一起參與意義建構。［5］為開辟系統功能語言學多模態話語的元功能分析路徑奠定了基礎。

二、話語與話語體系

語言學中的“話語”指能夠完整表達思想和意思的語言或文字。［6］社會學中的“話語”是一種以其特有方式構成的知識體系和社會實踐。話語被認為是文化內涵、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等的載體，與權力融為一體，產生了“話語權”。價值觀、政治觀、對外政策和各種機制都可以被一個主體利用，變成軟權力，去影響和改變另一主體。一個國家的話語權主要指該國在國際社會中“說話”的威力和影響力。［7］既體現在經濟和軍事方面的“硬實力”上，也包括一國的價值觀、意識形態、社會制度和外交政策等無形的“軟實力”。一國話語權的內容涉及到該國影響國際價值觀的能力，主導國際組織和國際輿論的能力等。因此，話語權的建構既要關注話語主體和話語內容，又要關注話語對象和話語平臺。

話語體系是思想理論體系、價值體系和知識體系的外在表現，承載著話語所蘊含的文化傳統、價值理念、意識形態等。［8］話語體系代表著文化的傳承和文明的延續，是國家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掌握全球話語權的基礎。一個國家的話語體系是該國話語權在國際社會上展現的載體。［9］其內容涉及到經貿、文化、科技、政治等各領域，是國家意志和夢想在全球舞臺上的展現。國家話語體系主要為塑造本國形象，傳播本國價值，參與國際政策，制定國際規則，最終試圖按照本國的價值理念來塑造全球政治經濟秩序。［10］不同國家有著不同的文化傳統、價值理念和思維方式。因此，國家不同，其話語內容和話語組織形式各異，這些差異就構成了不同國家的不同話語體系。

當前，國內話語體系的研究者主要來自于哲學、政治和傳播學領域，外語界的學者寥寥無幾。鑒于語言與文化和價值理念的形式與內涵關系，語言學界的專家學者更應將語言放置于一個更廣闊的空間，以一個更加開闊的視角，系統地研究話語、話語權和話語體系。為提高我國國際話語權和構建新時代“一帶一路”話語體系做出應有的貢獻。

三、多模態話語對“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構意義

“一帶一路”話語體系是基于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共商、共建、共榮，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合作共贏發展理念等思想而形成的。對提高中國國際話語權，傳播開放、包容、普惠的發展思想，建設全球治理新秩序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等都具有重大意義。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言學建構論認為語言既反映世界，又是現實世界的一部分，是現實的塑造者，能夠構建現實世界。該建構論的核心思想是：語法識解現實經驗，建構現實世界。［11］這里的“識解”是“用符號建構”（construct semiotically），用符號建構經驗，并將經驗轉換為意義和思想。［12］系統功能語言學的社會符號觀認為意義服務于權力，語言服務于意識形態。也就是說語言既用來表達意義、促成交際，又反映了一國或一個地區的意識形態、文化傳統和價值理念，從而影響該國的文化傳承和價值傳播，參與該國話語體系的建構。建構過程最終是通過詞匯、語法、符號系統的選擇和使用來實現的。［13］從整個國家層面來看，一國話語權體現在經濟、政治、學術、思想、體制等各領域。有學者將國家話語體系根據不同領域分為政治話語體系、經濟話語體系、學術話語體系、意識形態話語體系、文化話語等等。［14］然而，國家領導人的某次重要講話往往同時包括以上幾個領域的信息，不易從某一個領域的話語體系單獨解讀。故此，我們從宏觀層面上，將話語體系視為一個整體，并結合當前我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和發展，分析習近平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視頻中，多模態話語如何借助其三大元功能參與“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構建。

（一）多模態話語的概念功能對“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設

概念功能是語言功能的一個核心維度，關注內容和意義的表達。在及物系統的范圍內，言語過程最可能通過概念意義和人際語法來負載意識形態。［2］29同時，語篇通過概念功能建構思想和價值體系。［15］62018年11月5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上海虹橋出席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暨虹橋國際經貿論壇開幕式，并發表主旨演講。來自130多個國家的政要和有關國際組織的負責人、全球商界領袖、知名專家學者以及國內各部委等1500名代表出席開幕式。這屆進口博覽會以“新時代，共享未來”為主題。習近平主席在以全場脫稿形式演講的現場，融入了表情、聲音、眼神、姿勢、動作、鏡頭等多模態因素，使整場演講的語言形式結合多種符號形式，更好地實現了形式體現意義的功能。

就概念意義的經驗功能和邏輯功能而言。習主席演講的各部分語言、動作、表情、眼神、姿勢和鏡頭一起相互配合，共同實現物質、關系和心理過程以及意義構建。演講開場的時候，習主席的“宣布”、“代表”、“歡迎”等幾個動詞按照演講的進程依次展開，形成了一個連續的物質經驗過程。把中國自改革開放至今這40年間的發展與進步完整地呈現出來，為其接下來的演講確定了一個莊嚴、正式的語場。演講的第二、三部分是對當今世界和中國改革開放后，經濟與貿易發展的現狀進行闡釋。代表物質過程的動詞“順應”、“運用”、“鼓勵”、“驗證”、“合作”、“推動（構建）”、“（共同）打造”等，代表關系過程的動詞“是”、“擁有”、“具有”、“要（合作）”、“不要（對抗）”和代表心理感覺的動詞“歡迎”、“造福”、“共享”等呈現了經濟發展全球化、開放化、合作化的現實規律和中國在推動全球經濟發展中所秉持的積極、互惠、共建的立場。同時，配以主席堅定的語氣，誠懇的眼神，溫和的表情和鏡頭切換于在場專注、嚴肅的聽眾和媒體認真聆聽、現場直播的動作，實現并豐富了習主席演講中所蘊含的各國應“堅持包容普惠，推動各國共同發展”，“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的概念意義、隱喻意義和“要合作不要對抗，要共贏不要獨占”的價值理念，同時又傳達了中國在世界經貿中報以開放、歡迎和尊重的態度，以造福全人類為目標的意識形態。這些價值理念和意識形態與習主席2013至2018年間在各種國際活動中，提到并多次強調的“一帶一路一體”的倡議所體現的價值觀念相一致。因此，此次習主席的開幕式主旨演講，從概念意義上豐富了話語內涵，從價值理念和意識形態上鞏固并提高了中國國際話語權，擴大了“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影響力。

（二）多模態話語的人際功能對“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設

人際功能側重用語言來表達立場，建立和維系社會關系，主要通過語氣和情態系統來實現。韓禮德認為語法是一種語言手段，用于連接源于語言不同功能的意義選擇，并用一種統一的結構形式來實現他們。［2］268也就是說，一個句子或者一個結構可以同時實現概念、人際和語篇意義。一個詞或者一個成分可能有一個以上的意義和結構作用，如同復調結構中的一個弦，同時參與了許多旋律線。符號，尤其是語言符號，既能表達話語意義，又能夠反映意識形態，是意識形態的物質表現。［15］14多模態話語借助多種符號來表達意識形態，從事意識形態的建構與傳播。［16］習主席此次開幕式演講中的很多表達結構在實現概念意義的同時，也通過參與人際意義的表達，呈現話語體系中的意識形態和價值維度，共同服務于“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構。

從語旨來講，習主席以中國國家主席的身份在首次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代表的是中國和中國人民的立場和態度。習主席的演講主要采用陳述句附以適當的表情、姿勢和鏡頭切換下聽眾的反映來陳述事實、發表意見、表達中國的態度和決心，實現與各國聽眾的互動。從演講的第一部分開始，習主席的“我宣布……”“我謹代表中國政府和人民……”“中國主動開放……”“中國一貫主張……”這些陳述句大都以“我”和“中國”起句，語氣詞“歡迎”、“主動”、“一貫”配以習主席和善的表情和堅定、自信的語氣及從容不迫的手勢，向世界顯示了中國開放、包容的意識形態和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造福全人類的決心。語氣詞“人類可以認識、順應、運用歷史規律，但無法阻止歷史規律……”“歷史大勢必將浩蕩前行”“各國都要堅持開放融通”“各國應該推動構建公正、合理、透明的國際經貿規則體系”“各國應該堅持包容普惠”“要開放，不要封閉”“要合作，不要對抗，要共贏，不要獨占”……一連串的情態動詞“可以”、“無法”、“必將”、“應該”、“要”和“不要”伴以主席鏗鏘有力的語氣和誠摯的眼神，既從客觀上闡述了構建“一帶一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要性，又從主觀上表達中國堅決支持并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的態度和決心。同時，多模態表征下聽眾肯定的表情、興奮的眼神、筆錄動作、陣陣掌聲以及各國媒體鏡頭的全場錄制與實況轉播等，都體現了習主席演講中所包含的“一帶一路”話語體系中“包容普惠，共建共享”的普適性價值理念的優越性和影響力受到世界各國的歡迎與接受。此次演講從人際功能上拉近了中國與世界各國的距離，提高了中國國際話語權，從思想意識和價值維度上推動了“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設。

（三）多模態話語的語篇功能對“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設

語篇功能主要是將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聯系起來，并在話語過程中將前兩個功能帶入現實，與語境相聯系，構成有意義的語篇整體。語言借助語篇功能不僅識解并建構社會現實和社會關系，而且服務于知識體系和價值體系，參與構建由各種符號構成的語言世界。Fairclough認為語篇功能的信息組織方式及其與社會語境的聯系為語篇功能的話語建構功能提供了基礎。［17］從語式來看，習主席的演講主要通過主位結構、信息和銜接結構來實現話語內容和思想價值傳達的完整性。

從主位結構和語篇銜接的角度看，習主席的演講以語言表述的指示詞和主位結構“當今世界……”“回顧歷史”“改革開放40年”“今年4月”“為進一步……”“為了更好……”等將整篇演講從分析當前世界經濟局勢到回顧歷史規律，再到中國的經濟體制、經濟政策和偉大成就，最后到中國扎實推進“一帶一路”倡議，著力維護和建設創新、包容的開放型世界經濟的決心。構成一個跨越40年的中國經濟快速發展并始終為世界和平發展而努力的完整語篇。正如文秋芳所言，全文主題部分段落和關鍵詞的選擇會體現出整個講話的旋律。［18］習主席的演講從現實中的“我們”，到“中國”，再到“各國大合唱”。銜接的篇章布局和語句排列，既提醒聽眾要謹記歷史、尊重自然和人類發展規律，又闡明了中國的態度和立場，號召世界各國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演講還通過適當的手勢與表情實現呈上啟下，以更加堅定而從容的表情和自信的語氣表達了中國的態度和期望，實現語篇整體意義的完整性。比如：語氣詞“大家完全可以……”“中國一定能”“中國經濟一定能”“中國人民一定能……”“中國就一定能……”“我希望各位嘉賓……”“我相信……”，這些主述位結構主要由“中國”和“一定能”構成，伴隨著全場熱烈的掌聲、聽眾滿懷期待的眼神和振奮的表情，以及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上寓意世界各國“團結一體、包容共建”的徽章圖案，明確和豐富了習主席主旨演講代表“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內涵意義和價值理念，表達了中國為實現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堅定信心和對世界的開放，對全球各國高遠的包容精神，也詮釋了中國“一帶一路”話語體系號召全球人民攜手團結，和諧包容，共建未來，向著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目標不懈奮斗的愿景。

系統功能語言學為多模態話語實現更廣闊的意義建構提供了理論支持。人們通過不同符號的選擇構建話語，不同符號的選擇產生不一樣的建構效應。而且，話語建構方式終將影響人們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多模態話語涵蓋了語言、文字、圖畫、聲音、動作等多種符號資源，有利于人們使用視覺、聽覺、觸覺等多種模態來感知和認識話語所承載的信息和思想。“一帶一路”話語體系既是中國文化的基因密碼，是中國意識形態和價值理念的承載者，又面向世界，以增強各國政治互信、文化通融、合作共贏、共同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為目標。要將中國優秀的思想文化、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更充分地發揚光大，促進“一帶一路”話語體系的建構，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現，必須廣泛使用多模態話語，通過電視節目、網絡、新媒體、廣告、影視等多種媒介手段，使多模態話語形式共同參與建構“一帶一路”話語體系，提高中國國際話語權，讓中國的優秀文化價值理念更好地參與到構建更加公平、合理的新時代全球治理體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