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日自貿協定，亞太“新朋友”

文

評價一個大西洋國家是否具有“進取心”，要看它是否擁有完整的“亞太戰略”。畢竟，在本世紀前20年內，這個地球上最大的經濟區域，一直富于經濟活力。

9月11日，英國宣布與日本達成自貿協定。這一點都不出乎人們的預料，一切都按照事先公布的時間表，也不像英國人自稱的“快速而富有成效的工作”。談判固然只進行了3個月，但協議像是2018歐盟與日本自貿協定的拷貝。

汽車貿易“漸進”減稅

2021年初生效的協議，意味著雙方99%的出口享受零關稅。在2018年雙方貿易額基礎上，英國希望在對日出口增加194億美元。考慮到2019年雙邊貿易額只有410億美元，一舉增加近50%交易量，很難在疫情難以結束的明年實現。

英國是日本的第12大貿易伙伴，而日本則是英國的第11位貿易伙伴國，雙方都不在對方最重要朋友的名單上。有研究機構測算，協定將對英國經濟貢獻增加15億英鎊。從這個稍小的數字看來，英國脫歐后最重要貿易協定，只具備象征意義，更像是英國為提振士氣而做出的努力。

日本和任何國家進行貿易談判，重點永遠是汽車和農產品。在自貿體系中，日本整車和零部件擁有強大競爭力；而在農產品上，日本則采取守勢，不希望外國廉價農產品沖擊本國脆弱而成本昂貴的農業體系。

幸好，英國的農產品競爭力遠不如歐盟，更不如美國。英國在汽車貿易上也擁有自己的籌碼，雙方達成協議，不存在根本障礙。

雙方同意，英國逐步取消日本汽車關稅，直至2026年變為零。這與兩年前日本與歐盟同樣的2026年日本汽車“關稅清零”方案一致，時間卻短了兩年，意味著關稅降速更陡峭。

日本同意汽車“漸近式降稅”，意味著談判對手同樣需要在農產品問題上妥協。據悉，在當前協議中，日本在貿易上受益較多。

當然，任何自貿協定簽署的前提都是政治關系的大體和諧，以及地緣關系不存在結構性沖突。

人們不禁想起，一戰后英日迅速達成結盟關系。雙方都是海洋國家不是理由，而是那時他們都熱衷于離岸平衡策略，都需要制衡強大的大陸國家。英國面對法德，日本面對蘇俄。

現在，這些政治上的理由都消失了。日本只需要補上與歐盟協議的缺口；而英國則需要對沖脫歐的影響。這也是人們看好英國被吸納到CP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成員的原因。雖然這個變種TPP因為美國退出而迅速枯萎，但日本仍然改組架構并撐下來，可能寄望于民主黨上臺后回心轉意。

復雜的影響

但即便把希望寄托在經濟本身，它對貿投的影響也不一定是正面的。

人們都記得，去年2月份，本田總裁八鄉隆弘在東京正式宣布，本田將在2021年關閉英國總裝工廠，以便實現“全球制造網絡重組”；而日產則沒有動靜，似乎不打算對英國產能動刀子。

當時，輿論已經預期到英國將尋求與日本達成自貿協定。現在自貿協定即將成為現實，會改變本田的決定嗎？

本田當時的理由是：決定（關閉英國工廠）與脫歐無關。這種說法不能視之為“官話”，英國制造成本逐漸喪失競爭力，不能適應大規模電動化帶來的產業鏈重組，恐怕是深層次原因。脫歐引起的零部件供應成本、整車貿易成本增加，只是表面理由。

除了供應本土，英國已經很難繼續充當海外汽車生產基地的角色了，這是全球汽車廠商的共識。從這一點上看，本田是坦誠的。

顯然，英日自貿協定達成，本田撤退的理由并未消失。也就是說，本田不會因為協議簽署，而停止撤離步伐。

無法對沖脫歐

即便單純看關稅因素，假定關稅為零成立，本田把對英國、歐盟的出口產能都放在埼玉縣，那么對英國和歐盟都可以無關稅銷售；反過來，若本田繼續在英國斯文登生產，這部分產品出口到歐盟，很可能面臨10%的關稅，歐陸對應供應零部件，也面臨相同稅率，這加重了英國生產整車的成本負擔。

如果以2.5萬美元到岸價格計算，海運費用較低完全無法覆蓋多出來的2500美元成本。而英國與歐盟通關便利被削弱，本田還有什么理由留在英國？

日產則因與雷諾的聯盟關系，它們之間不但擁有共同的技術平臺、協調的采購計劃（雖然部分協同計劃只存在于理論上），更重要的是，雷諾以一己之力，成功組建了電動車完整供應鏈。日產在英國產能如果轉向電動化，則可以同樣獲得LG化學的供應。雖然英國的電池采購成本仍然較高，但雷諾的采購量很大（得益于ZOE的熱銷），日產有望通過組團下單，拉低成本。

本田拒絕了歐洲車企遞來的橄欖枝。現在，他們也打算自己重新配置全球產能。這意味著成本較高、市場較小的海外生產，將被縮小或者干脆砍掉。很不幸，英國市場同時具備這兩個不利條件。

6年內，自貿協定雖然能降低日本對英國出口零部件成本，但英國中低端車型生產成本太高的毛病，很可能繼續惡化。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脫歐后，英國失去了來自東歐的廉價技術工人供應，導致生產成本雪上加霜。這是英國只保留高性能汽車設計和賽車改裝的原因，因為后兩者都能忍受較高勞務成本。

英日自貿協定，預計無法改變本田和日產的決策。它所起到的作用，比宣稱的要小。畢竟與歐盟“離婚”后，英國急于表明，在亞太尋找新朋友的進程是“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