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陶瓷釉彩裝飾技術史小考

韓光大 鄭乃章 吳軍明 莫云杰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景德鎮 333001

人們認為科學與藝術是人性的兩翼 理性與感性的化身 都基于人的創造 追求普遍真理。對技術與藝術關系的認知卻尚未深刻明了。中國古代陶瓷成就輝煌 工藝技術壟斷超前 藝術表現繁榮多姿 技術和藝術充分結合 是研究兩者關系的絕佳載體。梳理和探討陶瓷釉彩裝飾技術的產生、發展、分類與特點 有助于深入理解陶瓷藝術的工藝本質。

陶與瓷的定義

“陶”的語源 “陶”字最早寫作“匋”《說文》中載 “匋 瓦器也。”清段玉裁注“匋,今字作陶 陶行而匋廢矣。”戰國時期出現“陶”字 漢代之后“匋”字逐漸棄用。現在基本可以認定 匋、陶乃是同一個字的古今兩體。

“瓷”的語源 瓷字最早出現在西漢鄒陽《酒賦》中 “醪醴既成,緑瓷既啟” 。后世晉代潘岳《笙賦》中的記載 “披黃苞以授甘 傾縹瓷以酌醽”之語 爾后晉人呂忱的《字林》收入了“瓷”字。瓷字的出現意味著當時陶瓷工藝的進步。

“釉”的語源 釉字的古體較亂雜 或記作“油” 以表示其油珠光澤 或“石由”、或“石幼” 表示其以石類為原料 或稱為“釉藥” 表示其配方如同配中藥般繁雜深奧。

古人對陶與瓷的區別 釉的出現改變了陶瓷原有視覺感受 文獻中對此多有記載。唐張戩《考聲切韻》中描述 “瓷 瓦類也 加之以藥面而色澤光也。”宋代《集韻》記載 “瓷 陶器致堅者。”明宋應星《天工開物》中表述 瓷器是“陶成雅器 有素肌玉骨之象焉。”由此可見 人們對瓷的認識逐步從外觀釉面的光澤和雅致 逐步到內在胎質的堅實和半透明轉變。

現代陶瓷的概念 狹義的陶瓷是指以粘土或其他天然礦物巖石為原料 經加工燒制的上釉或不上釉的硅酸鹽制品。隨著技術發展 人們已將傳統陶瓷概念拓寬 認為 凡按傳統陶瓷基本生產工序而制造的無機非金屬材料及其制品均稱為陶瓷。

陶瓷裝飾的定義和種類

對裝飾的認知 裝飾一詞出自《后漢書·梁鴻》 “及嫁 始以裝飾入門” 原指服裝穿著和修飾打扮兩層含義 現代用作名詞被稱為服飾。《說文》釋曰 “裝 裹也 束其外曰裝”“飾 ?也 從巾從人”。段玉裁注曰 “拭物者巾也。用巾者人也。……玉篇曰 首飾也”。這就表明 裝飾是人類的基本活動 這種與生俱來的天性造就了人類最主要的行為實踐——視覺生產活動。

視覺生產活動本質是建立在人的實踐活動基礎之上的行為 表現出運用工具和技術的手段 由圖像(Image)產生圖案(Design) 使客觀物像轉化為主觀鏡像 并在時空載體上具體化的過程。因此對物質世界的認知和改造水平 是視覺生產活動的基礎 在裝飾上具體表現為具有很強的時代性。

現在人們把裝飾原有的概念遷移到了物品上 形成并借代了裝飾藝術(Decoration)的概念可將其理解為對物品進行修飾或美化的手段。裝飾在不影響物品原有使用功能的前提下 或直接在物品表面進行刻畫等修飾而美化 或在局部添加附屬物進行美化。

圖1 人頭形器口彩陶瓶

因此裝飾也是一種審美活動 要滿足對美的心理需要 符合審美情趣。審美情趣是一種心理表現 源于個體的審美觀點、素養和理想 是創造力、想象力、感受力、判斷力等感性思維的綜合體。人的個性對審美情趣的影響不可忽略 正是個體的差異才使得審美活動豐富多元 充滿情趣和個性特質 也使得裝飾成為具體達成審美活動形象(Form)的的重要表達途徑和載體。

陶瓷裝飾方法 狹義的陶瓷裝飾可分為坯體裝飾和釉彩裝飾兩部分。

坯體裝飾常利用泥料的塑性造型 或絞胎或捏塑、印花、堆花、貼片等裝飾 坯體干燥后或雕刻 或粘接 或施化妝土 或用滲花裝飾 或3D打印成型裝飾。

釉彩裝飾包含施釉和彩繪兩個方面。施釉即利用釉料覆蓋坯體表面 燒成后釉在坯體表面與之結合形成光滑均質的玻璃質層。彩繪工藝可在坯體表面直接實施 也可裝飾于釉面 后經高溫處理顏料最終與坯或釉固化結合 呈現裝飾效果。

燒成后的陶瓷還可經磨切、拼接或添加附屬物 或單獨 或組合構成綜合裝飾體。如包銀、焗瓷及金繕 加工后的陶瓷制品不但恢復了原有功能 還增添了新的裝飾元素 別有韻味。或利用玻璃畫顏料在釉面直接繪畫 顏料不經高溫處理 自然固化后堅韌牢固 不易脫落 近尤常見。

陶瓷釉彩裝飾技術的發展脈絡

陶瓷釉彩的定義 釉彩是用特制的彩料 在瓷器上繪畫 以增加器物的美感 這一工藝過程稱為“彩繪”。上世紀50年代 “陶瓷釉彩”一詞首先在高等教育教科書中出現。“陶瓷釉彩”學科分支體系正式建立 其學習目的、方法和手段也表明了陶瓷裝飾的技術性和實踐性。

釉料裝飾 釉是附著于胎體表面的一層物質在陶瓷表面稱為“陶瓷釉” 在金屬表面稱為“琺瑯釉”或“搪瓷釉” 不依附于胎體即是玻璃。釉的出現源自玻璃工藝 改善了陶器的物理性能 使之防水易清潔 因此被廣泛應用并逐漸成為裝飾的媒介和載體。

圖2 晚商灰釉陶

圖3 西周灰釉陶

圖4 東漢青釉虎子

圖5 唐秘色瓷

圖6 北宋耀州窯牡丹刻花

圖7 南宋龍泉窯青釉鬲式爐

1.青釉 最早于商代中期出現的釉被歸類為青釉 主熔劑為氧化鈣 也被稱為鈣釉。雖然技術比較原始 外觀不太美觀 但這種施釉器卻是中國后世各種青瓷的鼻祖 現在稱之為原始瓷(圖片2、圖片3)。原始瓷釉層厚薄不均 胎釉結合一般較差易脫落。這種釉中Fe含量較高 釉色發青 或呈青灰、黃灰或褐灰 色澤單一 沒有其他紋飾。至東漢晚期 真正現代意義的瓷器——越窯青釉瓷(圖片4)出現。唐代秘色瓷(圖片5)被認為是越窯青瓷的精品 其技術工藝的成熟 配方的壟斷 保證了其皇家品質及釉面青碧潤澤的視覺質地。

耀州窯(圖片6)唐代始燒白瓷 宋代以后因缺乏技術優勢逐漸改燒青瓷 其青釉光潤肥厚 釉色淡雅青綠 俗稱“姜黃色” 成為北方青瓷的代表。龍泉窯(圖片7)是青瓷重要代表 其沿承浙江地區青瓷燒造傳統 釉層清淡厚潤 質量上乘 深受喜愛 并廣泛傳播到全球各地。歐洲人以“雪拉同”(Celadon)命名龍泉青瓷 使之成為中國青瓷專有名詞。

青釉長期是我國陶瓷釉色的主流。其他藝術形式中萬象紛呈豐富繁榮的表達較晚出現在陶瓷裝飾 是因為高溫顏色釉及青花等釉下釉上色料較晚發明并普及。瓷器釉色的單純 并不是審美情趣的主觀局限 而是技術發展的客觀制約。

圖8 唐三彩女坐俑

2.鉛釉 鉛釉陶最早出現在漢代 以鉛的化合物作為主熔劑 以銅或鐵為著色劑 光澤亮麗清澈透明 色彩豐富。它的發明是后來各種低溫顏色釉的基礎 此后釉色裝飾逐漸豐富起來。鉛釉制造技術比鈣釉簡單 且溫度低易燒成。特殊的是我國鉛釉比鈣釉晚一千多年才出現 是因為鉛釉強度低易磨損脫落 且重金屬超標 缺乏需求。

唐三彩(圖片8)是典型的鉛釉陶 其坯體經過較高溫度燒成后 再施鉛釉 低溫燒成。“三”泛指多種釉色 通體施黃、綠、褐、白、藍等色釉 色彩明快風格鮮明 極具視覺沖擊 是唐代的藝術精華 中國陶器的鼎盛之作。其裝飾方式以坯體造型及色釉裝飾見長 大部分器物沒有具體紋飾。

3.白釉 隋唐時期 中國北方邢、鞏、定等窯場改進了原料配方 并實現燒成溫度的提高 增加了致密度 改善了白度、硬度、透明度等性能 并逐步改變了使用化妝土增白的工藝。此時白釉實際是無色透明釉 坯體中Fe等元素含量雖有降低但仍顯灰白 因胎釉中間層生成新的長石晶體 在透明釉的襯托下顯得瑩潤潔白。嚴格意義上的乳濁白釉到近代才出現 現在也被一起統稱為白瓷。

有確切紀念最早的白瓷是北齊年間范粹墓出土的一批白釉瓷(圖片10)。這批白瓷通體施微泛淡黃色細膩明亮的白釉 腹側施帶狀翠綠色彩 是目前發現最早的彩飾瓷。白瓷和彩飾瓷的出現改變了以往的單一色調 為以后的彩瓷產生奠定了基礎。

定窯白瓷(圖11)是宋代白瓷的巔峰 釉色透明、胎質潔白。技術上繼承于邢窯 工藝成熟且能燒制黑釉、醬釉和緑釉瓷。元代景德鎮創燒卵白釉(圖12) 釉中部分引入長石 屬石灰堿釉高溫粘度大 不易流動 釉層厚實 燒成后釉面柔和呈半透明。明永樂出現的甜白瓷(圖13) 自卵白釉基礎上發展而來。胎釉料中Al2O3含量較高顯示出添加高嶺土二元配方工藝的成熟運用。甜白釉的燒制成功 為明代彩瓷的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德化窯白瓷(圖14)在南青北白體系里別具一格 以燒制白瓷塑聞名天下。其胎質純白 透明度好 也被稱為豬油白或象牙白。

宋時的青釉、青白釉、白釉等單色釉色裝飾 符合宋代簡單平淡卻又精致典雅的藝術審美。元代在景德鎮設立浮梁瓷局大量燒造白瓷卻不僅是因為元人尚白。宋時景德鎮就出產優質瓷器 具備技術基礎 元時大批北方工匠避亂南遷匯聚 確立人的技術優勢 高嶺土的發現應用進一步從原料技術根本上確立了中國未來陶瓷生產格局。

圖9 安陽高陵白瓷四系罐

圖10 北齊白釉彩長頸瓶

圖11 北宋定窯白釉印花云龍

圖12 元卵白釉盤

圖13 明永樂甜白釉僧帽壺

圖14 清德化窯白釉童子拜觀

4.彩釉 唐代后 原料性能被逐漸掌握 窯爐技術得以提高 開始出現綠、紅、黑等高溫彩色釉 陶瓷史逐漸開啟五彩斑斕的色釉時代。

紅色是三原色之一 是裝飾不可或缺的基礎色。釉料含銅氧化物 在還原氣氛和適當溫度曲線下使銅還原分相呈現紅色 燒造難度極大 歷史上備受關注。現有觀點認為 四川邛崍窯先于長沙窯最早成功燒制高溫銅紅釉。

高溫銅紅釉從宋代鈞窯(圖19)開始逐漸工藝成熟穩定 銅紅發色面積逐漸增加。至明代 景德鎮創燒出發色純正通體高溫銅紅釉瓷 品種有鮮紅(圖20)、祭紅等。后技術一度失傳 清朝又復燒成功 出現郎窯紅(圖21)等品種 其紅色光亮歡快 因高溫流動性好而極富動感。

宋代以后 低溫彩釉大量開始出現。磁州窯、吉州窯及遼代北方的窯場都出產綠釉(圖22)、孔雀釉(圖23)等顏色的低溫色釉瓷。

5.裂紋釉 裂紋釉是利用胎釉膨脹系數差異造成的釉面裂紋作為裝飾 始于宋代的龍泉哥窯(圖24)。裂紋缺陷最初為偶得 后覺其紋理自然天成極具裝飾效果 便將其利用 發展成為重要的釉色裝飾品種。宋代汝窯(圖25)的釉面常見錯落有致細小開片 俗稱“蟬翼紋” 是其裝飾特點之一。

6.分相釉 現代測試手段已證實 釉不是均勻的單相物質。釉在熔體階段會形成分相 這一現象尤為明顯可肉眼觀察的一類釉我們分別稱為結晶釉和分相釉。光線在分相釉的多相結構中會發生衍射和散射 或分相呈色 或乳濁。

黑釉瓷是宋代著名陶瓷品種。其釉屬于鈣質灰釉 釉色決定于含鐵總量及FeO占比 根據FeO量的高低分顯黑色或棕色。釉料中各組分含量及燒成條件的變化 使釉熔體中液相分離現象迥異 進而形成兔毫(圖26)、玳瑁(圖27)、油滴(圖28)和曜變(圖29)等多種結晶 呈現不同裝飾效果。黑釉瓷的繁榮源于宋時盛行的斗茶活動 促進了釉彩裝飾的發展 透露出社會需求對技術操持的影響。

圖15 唐綠釉瓜棱形

圖16 唐玫瑰色銅紅釉壺

圖17 唐褐斑貼花壺

圖18 唐黑釉藍斑壺

圖19 宋鈞窯玫瑰紫釉花盆

圖20 明宣德鮮紅釉碗

圖21 清康熙郎窯紅釉琵琶尊碗

鈞瓷是典型的分相呈色釉品種。鈞釉中銅、鐵氧化物分相轉變機理復雜而微妙 最終紅藍等色錯綜熔融 色彩豐富 形態復雜 變幻莫測

被稱為“窯變”。在尚未形成技術理性和科學體系的年代 這種釉色效果的隨機多變 雖給陶瓷生產帶來不確定性 但同時也使陶瓷藝術創作更加豐富和繁榮。

汝瓷釉也屬分相乳濁釉 除開片特點外 釉色呈天青、粉青、天藍色較多 也有豆綠、青綠、月白、桔皮紋等釉色 釉面瑩潤肥厚 光澤柔和如玉。其釉料中的瑪瑙主要成分為SiO2工藝上同添加石英沒有區別 因存世稀少尤顯珍貴。

茶葉末(圖30)是鐵結晶釉最具代表性的名貴品種。因含鐵、錳等元素 常見于黑、褐等深色釉瓷。需利用還原氣氛將金屬元素還原分相 出現較晚。

現代結晶釉(圖31)最早出現在歐洲。19世紀法國最早開始人工布種結晶釉的研究。通過預布晶種 控制晶體分布和生長 并使用不同著色劑在合理的燒成制度下制成。這種技術手段豐富且過程可控 豐富了陶藝創作釉彩裝飾的表現。

7.鹽燒、蘇打燒與樂燒 最近幾十年 鹽燒(圖32)、蘇打燒(Sodafire)(圖33)、樂燒(Raku)(圖34)等現代陶藝出現 這一類工藝打破了相對封閉穩定的傳統窯內環境 或引入堿金屬 或引導火流 或強行遷移燒成空間 原生釉面安靜成長的傳統規律被打破 一破一立 形成嶄新的加工工藝和裝飾手法。

鹽燒及改良而來的蘇打燒并不是中國陶瓷傳統工藝 其最早出現于歐洲。鹽即食鹽 施鹽成釉 也稱為鹽釉。此工藝一改傳統釉料制備方法 無須事先準備 在產品煅燒至高溫時 向窯內投入食鹽 高溫下食鹽氣體與制品表面粘土中SiO2反應 即在表面形成釉層。此工藝沒有相對規范穩定的施釉過程 高溫影響下 食鹽投放動作需迅速。最終呈現出效果隨機、機理豐富、充滿意趣的裝飾效果。現代蘇打燒改進工藝 通過噴射口噴入蘇打水 稱為蒸汽釉工藝。

樂燒源自日本。素燒坯體施以鉛釉后復燒至700℃時 快速將通紅坯體移入鐵桶 點燃桶內提前放置的易燃有機物 待火焰大肆竄升時蓋上桶蓋 保持悶燒還原狀態約15 30分鐘 再挾出浸沒水中 以防再氧化 冷卻后除去表面所粘附碳屑雜質即成。

圖22 遼綠釉劃花單柄壺

圖23 元磁州窯孔雀藍釉罐

圖24 南宋哥窯葵口碗

圖25 宋汝窯盤

這些新的燒成工藝 呈現出樸素無序與粗獷放浪的裝飾風格 表達了火流在胎體表面舞動的真實筆觸。也許正是這種放棄了工藝的嚴謹 放大了燒成階段不確定 返璞歸真、自由隨性的技術理念才是現代陶藝真正的魅力所在。

彩繪裝飾 彩繪裝飾的出現基于高溫彩繪顏料的發現和使用。

1.釉下彩 宋代社會文化繁榮 藝術與技術發展水平較高 為釉下彩瓷發展打下基礎。至元、明、清三代 以青花、釉里紅為代表的釉下彩裝飾技術 成為陶瓷藝術裝飾技術主流。釉下彩繪最早出現于唐代長沙窯 宋代后磁州窯大量使用。彩繪顏料施于胎體表面 再施釉 燒成后顏料位于胎釉中間 故曰“釉下彩”。

青花最早出現在唐代 元代開始逐漸大量燒造 至明清時期發展至頂峰。青花釉料含氧化鈷 在還原氣氛下一次高溫燒成后紋飾呈鈷藍色 色澤清晰優美。裝飾上繼承發揚中國傳統水墨畫技法 形式多樣 取材廣泛 富含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青花鈷料最早來源于西域 同時帶來技術和裝飾藝術風格的變化。

釉里紅為高溫釉下銅紅著色 被視為珍貴重要的釉下裝飾品種。與青花配合的青花釉里紅紅與藍撞色 對比強烈 裝飾效果極佳。因燒造困難明代一度停燒 清代復燒。題材上云龍、花卉、山水、人物較為常見 裝飾方法上雙色穿插結合 主次和諧搭配 營造出高雅樸實的藝術風格。

高溫釉下彩繪顏料長期以青花鈷藍為主打色 還是苑囿于技術。紅色數量稀少 黃色尚未發明 雖明初認為青花“且俗甚” 在缺乏顏色表達情況下繼續發展青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2.釉上彩 釉上彩繪即裝飾于釉層之上的裝飾方法 技法復雜 題材多變 色彩豐富 裝飾效果突出。近現代隨著材料化學等技術的進步又有了新發展。

最早的釉上裝飾出現于北宋金花定碗 用大蒜汁調金描畫 這種裝飾富麗華貴 傳世實物極少 描金裝飾大多已脫落 顯然無法推廣。直到19世紀 德國開始用王水溶化黃金制成金水后 這種方法才得以廣泛應用。

圖26 南宋建窯黑釉兔毫盞

圖27 南宋吉州窯玳瑁碗

圖28 南宋建窯油滴天目盞

圖29 南宋建窯黑釉兔毫盞

圖30 清乾隆茶葉末釉犧耳尊

圖31 現代結晶釉瓶

釉上彩繪在宋元時期出現 開始以紅綠彩為主。以含過渡金屬元素的礦物原料為呈色劑 經700 780℃烤燒固化。現在的“古彩”或“五彩”裝飾在此基礎上發展而來。法郎彩為清代西方傳入 最初在宮廷造辦處調選景德鎮優質白瓷進行加工燒造。清代中后期造辦處停燒 轉移至景德鎮 略有改造 被稱為“粉彩”。其烤燒溫度略低于古彩 為650 720℃。清代中晚期 廣州成為陶瓷出口的重要港口。西方新興化學工業顏料進入廣州 加彩到景德鎮白瓷 曰“廣彩”或“洋彩” 解放后稱為“新彩”。其烤燒溫度為550 600℃。至此 釉彩裝飾終于完成由簡單多色到各色組合的過渡。

3.斗彩 斗彩是將釉下彩繪與釉上彩繪結合在一起的裝飾 紋樣以人物花鳥為主 色澤絢麗多彩。斗彩一詞意境美好 引拼合之意 其裝飾風格也如同爭奇斗艷般恰如其分。斗彩創燒于明朝宣德年間 以成化時期的最受推崇。制作時 先在坯體表面繪制作青花 罩上透明釉后高溫一次燒成(圖35) 釉上彩繪(圖36)后再低溫焙燒而成。

圖32 現代鹽燒蓋罐

圖33 現代蘇打燒瓶

圖34 現代樂燒四系罐

4.釉中彩 釉中彩的概念是19世紀末由日本傳入我國 先出現在湖南醴陵。上世紀末在國內應用漸廣。早期在施釉后繪彩 再施一層薄釉。上世紀末 在瓷器釉上繪彩 然后在略低于原成瓷溫度下彩燒 二次燒成后彩料沉入釉中。釉中彩克服了釉上彩繪脫落、重金屬超標的的缺點 具有釉下彩的裝飾效果。

5.釉彩綜合裝飾 清代 陶瓷釉彩裝飾技術發展到頂峰 出現把各類裝飾技法綜合性運用的器物。清乾隆各種釉彩大瓶(圖37)最為典型 自上而下集各種高溫、低溫釉、彩于一身 需由高到底多次焙燒。如此復雜的工藝只有在全面掌握各種釉、彩性能的情況下才能順利完成。這件唯一傳世釉彩綜合裝飾大瓶也因此被稱為“瓷母” 集中體現了當時高超的制瓷技藝。

結 語

6.現代裝飾 19世紀中葉后 歐洲科學技術體系快速建立。在近現代科學的理論指導下 窯爐技術有了長足發展 無機顏料得以合成 轉移印花、貼花裝飾成為釉上彩裝飾的主流 打印技術也應用于釉面裝飾。釉彩裝飾顯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

陶瓷釉彩裝飾是人類發展獨特的見證者。中國傳統陶瓷釉彩技術的演變體現了先人對陶瓷工藝技術的掌握及審美意識發展兩方面的進步。因此 對陶瓷裝飾技術史開展研究就應當基于陶瓷工藝學及陶瓷美學的文化內涵。通過對陶瓷技術、藝術、文化等不同學科領域的交叉研究 能夠更好地理解技術及藝術在人類發展中的作用也能對現當代陶藝的深入發展提供理論基礎。

圖35 明成化斗彩雞缸杯青花半成品

圖36 明成化斗彩雞缸杯

圖37 清乾隆各種釉彩大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