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俊
距秦始皇統一中國已經過去了兩千多年,現代人可能根本無法想象兩千年前的生活是什么樣子,但秦對中國的影響卻依舊深遠,且在可見的未來,這些影響還將繼續流傳下去。紫砂“秦權壺”就是一個絕好的例子,這一壺式的造型從秤砣衍變而來。我們都知道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后,隨即頒布法令統一了度量衡,而與衡相關的就是權,也就是我們民間俗稱的秤砣。權在漢代稱為“累”,有個諢號叫“公道老兒”,清代李光庭有一本書叫《鄉言解頤》,其中就有:“市肆謂砝碼為招財童子,謂秤錘為公道老兒。”從這個稱謂就能明白,“權”在現實生活中的作用,《漢書》說:“權者,銖、兩、斤、鈞、石也,所以稱物平施,知輕重也。”在這段話當中,明確地解釋了權的作用,但中國文化歷來會將這種日常生活中的道理,轉變成具有深層思考邏輯的哲理,蘇軾就說得非常明白:“人之所以為信者,手足耳目也,目識多寡,手知輕重。然人未有以手量而目計者,必付之于度量與權衡。” 了解這些,對于“秦權”這一造型的理解可謂非常重要。
作品“六方秦權壺”是傳統秦權造型的變化,用方器的形式來演繹這一傳統形態,這把壺采用原礦底槽清來進行制作,這種泥料的特點是質地醇厚,泥質細膩、成色穩重,在棕色之中帶有些許微紫,容量約300cc,對于茶壺來說大小適中,但比秤砣要大。中國最早的權是戰國時期流傳較廣的秦權和楚權,從目前發掘的史料來看,秦代冶煉技術尤其是青銅冶煉已經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就保存有一枚秦權,就是以青銅作為材質,半球形,上有鼻鈕,周身刻有秦始皇詔書四十字。這就與“秦權壺”的造型十分接近,尤其是權體的曲面以及鼻鈕,“秦權壺”上的拱橋鈕可謂一脈相承,作品“六方秦權壺”自然也繼承了這一特點,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為壺鈕設計了獨特的棱線,左右各三根,使鈕身呈現六面,鈕孔成為了一個被拉長的橢圓,六根棱線用暗接法與壺蓋融合在一起,且內外的棱線處于同一中軸線之上,將壺蓋一分為二,蓋面的棱線與壺鈕的中心的兩根棱線相互重疊,蓋鈕混入一體,如同整體鑄造而成的一般。

由于“秦權壺”誕生于清代,所以秦權壺的造型相對于秦權更加靠近清權,清權多用銅鐵來制作,由于冶煉技術相對于兩千年前進步了很多,所以權體可以制作得較為光潤,在廣大的民間大量使用,這就造成常見的清權反而較秦權更為樸實,上面很少有文字及額外的裝飾,一切以實用為準。借鑒這樣的形式,清代的秦權壺可以充分展現自身的材質感,包漿細膩,再輔以文雅的陶刻,沒有了日常使用時的俗氣,相反還多了幾分文房雅器的味道。清代玉成窯就曾有過這樣的作品,在當時可謂開時風之先,非常契合清代文人的審美,所以在當時曾廣受歡迎,只是這樣的創作風格更加突出文韻,少了幾分自秦而來的氣魄,加之晚晴社會文化的整體沉淪,并不契合當下,所以在“六方秦權壺”的創作中,更多地融入了歷史所賦予的厚重,用這種重量推動整體的塑造進而引發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這股氣勢由內心而生,是一種基于我們悠久歷史的自信,用這樣的方法塑造出這把壺所要表達的藝術氣息。
“六方秦權壺”作為一件方器,周身的棱線并未以渾角來進行轉折,帶有一股冷硬的切削感,這種感覺結合“權”這一造型所帶來的重量,天然的就會帶來一種沉實厚重的感受,此時再在這把壺的壺面上,用陶刻的形式刻畫了一位身著盔甲,手持寶劍的武士,就將整體陽剛的氣質推向了高潮。仔細觀察盔甲的紋路就會發現,這與歷史上的秦甲非常的相似,那么這與秦權又有什么關系呢?事實上,兩者的關聯很大,在歷史上,秦人的法律條文中就有“貲甲”之說,就是懲罰性的罰一甲,這并非是說被罰者要上交一副盔甲,而是指罰沒價值一副盔甲的錢,史載“貲一甲直(值)錢千三百卌(四十)四”一副盔甲值錢1344錢,這里的錢是指秦半兩,所以這樣的刻畫將茶壺與茶壺所包含的種種含義聯系了起來,同時也增添了作品更深層次的藝術解讀,所謂雅俗共賞當是如此。
總結:如今,紫砂壺受到眾多人的喜愛,人們喜愛的不僅僅是紫砂壺多變的外形,更愛這些造型背后跟中國文化緊密關聯的背后的故事。只有結合中國文化,紫砂壺才具有生命力、吸引力,才能夠讓萬千人收獲感動,也只有結合文化,才能推動紫砂藝術不斷地傳承和創新,在新的時代迎接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