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近幾年來政府鼓勵、支持農村土地流轉,引導農民進行規模化生產為背景,針對農村普遍存在的簽約意識薄弱問題展開討論,先敘述問題的存在性,列舉他人研究中的主要觀點,而后論述了新中國成立之前我國存在的租佃關系對簽約意識的增強作用,最后從歷史發展的角度闡釋了我國農民簽約意識變化的制度性因素、人地關系因素及其背后隱藏的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根本性因素。
關鍵詞:簽約意識;土地流轉;土地租佃制度;生產力與生產關系
新中國建立之前,小農經濟下的中國有著長達幾千年的土地租佃歷史,隨著新中國土地改革、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人民公社化和家庭承包經營制度的確立,租佃關系一度從歷史舞臺上消退。隨著糧食問題的解決,新中國的土地制度也在不斷調整,自上個世紀 90 年代開始,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決定》“允許土地使用權依法有償轉讓”,土地流轉已經慢慢地在農村推廣。2012 年黨的十八大會議上,胡錦濤前總書記首次正式提出建立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將“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的目標作為農業扶持的重點,并將大力培育三大新型經營主體 提上日程[1]。而后2014年12月新一輪土地制度改革大幕開啟,“三權分置”的重要舉措正式進入法制化階段,推動了土地流轉的進程,而土地租賃 以另一種形式的“租佃”關系走向歷史舞臺中央,建立在土地制度上的土地交易成為熱點話題。
但是,當國家舉措發生重要變動時,農民們是否能夠完全迎合該舉措的走向?毫無疑問, 土地流轉是歷史發展中勞動力流動的趨勢決定的,但流轉的同時農民簽約意識不足的問題也在逐漸凸顯,在當今法制建設的中國已經成了不可忽視的問題,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土地集約化發展。該問題是筆者在自身的調研實踐中意識到的,雖然已經有許多學者對農民簽約意識薄弱的問題做出了相關討論,但筆者認為其討論所得的原因有明顯的局限性。筆者在閱讀文獻后發現,從古代到近代社會,農民在土地轉讓過程中往往簽約意識較為強烈,但新中國成立后,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農民簽約意識反而變得淡薄了,故而筆者嘗試以歷史發展的視角去彌補該領域討論的局限性。
一、關于當代農民契約意識薄弱的研究
(一)當今中國存在著農民契約意識不足的問題
上個世紀 90 年代,在城鎮化發展和農村居民外出務工潮流的催動下,土地流轉慢慢發展起來。從“15 年”到“30 年”,到“再延 30 年”,隨著土地承包期的一延再延,流轉的趨勢也在逐漸凸顯,葉劍平等人在2008年對全國17省份的調研中指出,土地流轉中非正式流轉的比例較大,絕大多數交易未簽訂書面合同,轉入和轉出未簽訂合同的數量占比分別達到了82.6%和81.8%[2]。而錢忠好等人在對 2006-2013 年江蘇、廣西、湖北、黑龍江四省的調研數據分析中也指出了農地流轉合同簽訂比例不高的問題[3]。筆者本人曾在 2019 年年初到湖北平原地帶的產糧大村進行調研,在采訪的農戶中發現,九成以上的農民在出租土地時只進行口頭約定,只有極個別的農戶有書面協議,雖然進行的只是局部調查,不能反映全國總體情況,但是也足以反映農民中存在較為明顯的簽約意識不強的問題。
農民進行土地流轉不僅存在簽約率低,還存在簽約不規范的問題。邢蘇在整理湖北省土地流轉研究綜述的過程中明確指出,湖北省農辦課題組調研結果顯示土地流轉過程中除了口頭協議大量存在的問題,即使農戶與村委會簽訂了流轉協議都存在著簽約主體與流轉主體不一致的情況[4]。蘭曉紅對中國農村土地流轉問題的研究中也指明了相同的情況[5]。
早在兩世紀交替時,非正式流轉問題就已經進入了學者的研究視野,這也促進了三權分置舉措的加快實施,而在制度普及的時滯過程中,甚至在普及之后,依然存在著不可忽視的簽約意識問題,這在我國法制化和解決農村糾紛問題上顯然是一只“攔路虎”。
(二)多數研究側重于截面原因的提取
1.政策和就業不穩定性
農戶作為生產決策的基本單位,在新中國成立之后幾十年來的農業政策變化中幾經波折。從禁止城鄉流動、將農民鎖在土地上,到一步步放活人口流動體制;從承包經營權一體到放開三權分置;從收取農業稅費到全面支持補貼,變動意味著發展,但也可能帶來農民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反映在了農戶簽訂合同的意愿上。同時政策推廣具有時滯性,從政策頒布到推廣,再到政策改良,可能農民還沒能及時反應,加上基層組織可能出現政策理解不當的問題,這將放大農民決策中拒絕簽訂合約的意愿。董國禮等人通過對六個省的實地調研指 出,30 年土地承包不變的政策雖然維持了表面上的一段時間的穩定,但承包費責任問題和補助“補給誰”的問題給農民帶來的不確定性,成為其不愿簽訂合同的一個原因,這種不確定性反映出政策變動過程中體制建設的不健全,當然這也與80 年代拋荒的懲治舉措有關[6]。而邵景安等人在研究重慶的土地流轉問題時也強調農村的社會保障和就業不穩定因素限制了農民土地流轉的意愿[7],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限制其簽訂合同的意愿。筆者從調研中了解到,一部分農民由于外出務工的不穩定性,往往會以短期的租期(比如一年)為限與他人口頭約定來流轉土地,采取一年續一年的方式,以防止自己放棄工作時回家無地可種的情況發生。
2.教育水平低下帶來的法治建設障礙
對于農民是否簽約的最核心的討論點在我國的法制體系建設上,簽約合同往往意味著法律效力,但是隨著我國農民群體老齡化,新一代農村年輕人向城鎮轉移,低學歷問題一直都是農民群體長期存在的問題。教育水平低下、法律知識不足、法律意識不強是普遍認為的農民不簽訂合同的主要原因。在眾多學者的研究中均反映出了該觀點,比如邵景安等人通過對調查數據的分析指出受教育水平越高的農民越注重土地流轉中合法權益的保護,也越傾向于簽訂合同[8];王興穩等人更是將教育作為主要因素納入了對土地流轉決策的分析[9]。教育作為一項重大的人力資本投資方式,在社會發展和市場規范中必然承擔著不可估量的作用,但是,如果教育是不簽訂合同的主要原因,為什么在中國古代教育水平甚至比現在更低的情況下,農民反而會簽訂很多的合同(類似于租佃契約)呢?(該觀點筆者將在后文進一步展開)
3.人情關系的信用體系
相關研究中,最簡單最直白的觀點是:不簽合同是維持人情關系的結果。這一點相對而 言因為密切結合農民實際,是從農民口中得到的“一手材料”,而變得更為令人信服。很多 人在對比中西方文化差異時時常將中國社會稱之為人情社會,而在中國人情關系連接最緊密的地方是中國農村,這也被視為一種中國文化。親友關系在農村地區是維持農民日常交往的 紐帶,土地流轉也經常發生在這些日常交往的親友之間。在眾多學者的研究中,對于農民不簽合同直接轉讓的行為,經常提到的解釋是“主要是親友和鄰戶間轉讓”[10]、“私人間的土地流轉模式在全國都是最主要的一種流轉模式”,而在“血緣關系”和“地緣關系”的聯結下,不簽訂書面合同成為了一種農民之間土地流轉的特征[11]。以人情關系為基礎的信用體系,雖然有時會產生民事糾紛[12],但在情感驅動下,以及前文提到的兩種內外因素的影響下,大多數情況下增強了農民不簽訂合同的意愿。但是,人情關系不僅在現在存在,在現代以前的小農經濟時代更為明顯,難道這就意味著小農經濟下農民不經常簽訂契約嗎?
(三)現代思維與法制理念限制了該問題產生原因的多維度探索
政策和制度建設問題、就業問題、教育問題以及人情關系信用體系的建立成為現代研究中探討農民簽約意識淡薄的原因的幾個主流的觀點,而大多數學者偏好采用制度經濟學的分析手法,側重于對我國農業制度建設進行研究——比如對三權分置的實施問題、產權明晰問題進行研究,并提出制度建設和政策上的建議,這一點無可厚非,但是,僅僅注重當下幾年或者十幾年的研究是否造成了一種截面化的判斷?當下的很多研究致力于政策改革和服務現行制度體系,但是筆者認為正是當今法制化、科學化思維模式的建立,恰恰在某種程度上遏制了從歷史發展的角度展開探討的可能性。在近現代農業發展的過程中,不難發現在全面土地改革之前(甚至在土地改革之后的一段時間 )[13],農村社會的人地關系有時需要依靠租佃關系維持,而在這種租佃關系中,簽訂契約對于農民來說是個比較常做的決定,農民的簽約意識也較為強烈,而當今農村的社會簽訂契約反而變得不那么重要了,是什么引起了這種變化?雖然董國禮等人在分析我國土地流轉問題時,運用諾斯的制度變遷理論討論了我國當下的土地制度問題——其認為當下的土地產權制度需要通過更優質的激勵機制來促進和“誘導各種經濟活動主體產生最優的行為決策”[14],但仔細思索后發現,其注重的仍然是截面的原因探索。實際上,農民所做出的決策無疑都是對于其自身而言的最優決策,而產生這種決策的原因,僅僅依靠其當下的想法和研究者當下的想法去探究仍然會造成一種歷史的缺位,任何普遍習慣的養成必然不只是一個短時間的片段的東西造成的,歷史的演進必然有影響因素的累積效果(或者稱之為歷史演進的多線并進模式),而當下觀念的形成也必然有其累積根源。
二、中國近代的租佃關系增強了簽約意識
(一)中央集權下的制度性因素
隨著秦始皇“令黔首自實田”宣告授田制的終結,名田制由“以名受田”轉化為“以名占田”,土地私有化和土地買賣的普及促使了土地買賣契約的發展,土地買賣契約模式在長達兩千多年的歷史發展中一直發揮著重要作用,秦漢以后形成了官田與民田并立的局面,租佃關系隨之進一步發展起來[15]。租佃關系是在我國幾千年歷史中長期存在的關系,伴隨著土地私有化和土地的集中而有所加劇,尤其是明清以后,從“一條鞭法”到“攤丁入畝”,改變了農民迫于賦稅壓力而選擇“棄產逃亡和帶產投獻”的局面,在“非暴力”的經濟性因素作用下,清朝的土地也經歷了從分散到集中的過程 ,而集中就意味著租佃關系的擴大[16]。
租佃關系的確立和維持一般都需要通過訂立契約(在佃戶條件較好的情況下也存在口頭協議的情況)[17]。歷史上的農民在租佃關系的約束下簽訂契約的意愿較為明顯,筆者認為這與中央集權下的制度灌輸有一定的關系,在中國幾千年中央集權體制的變遷下,由于租佃關系的長期存在,農民群體中已經形成了這種民事習慣,這種簽約意識并沒有隨著朝代的更迭而消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土地制度的相對穩定性,官田與民田并立的局面在秦漢以后便長期存在[18],在明清時期大為發展,而依附于官田的租佃形式與民田所代表的土地私有化和地主所有權成為了租佃關系生長和發酵的土壤,在這種土地制度的根本形態保持不變的條件下,也就維持了農民行為習慣的養成,這甚至與其教育程度沒有明顯的關系。趙曉力通過總結李文治、章有義、楊國禎等人對于明清時期各地土地契約文書的研究指出“明清以來土地的立契買賣 已經成為主流”[19];黃時鑒在考察清代內蒙古包頭地區的土地契約時發現在遺留下來的255份契約中,租地契約占到了188份[20],這些至少能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租佃過程中農民的簽約行為十分普遍。同時,這種行為還伴有中央集權統治者自我利益的考量,稅收是統治階級掌控土地的核心利益所在,制度上保證土地租佃關系的效力對于其征收田賦而言是有利的(對于官田來說尤為如此 ),比如清代的統治者十分重視契約文書的規定,清朝契約存在 “民契”、“契尾”、“官契紙”等各種不同的形式,契約中大部分是關于土地交易,而“民契”中代表私人交易的“白契”居多,“契尾”制度也曾經歷過雍正乾隆的反復改革[21]。
(二)市場交易行為與人地關系的強化作用
馬克思的《資本論》中將資本主義產生的經濟條件歸因于自由勞動力的出現和資本積累, 也就是說,生產資料和勞動力的分離成為了資本主義萌發的土壤。而反觀我國古代到近代的發展,生產資料與勞動力的分離一直在發生,資本的積累也在發生 ,中國的土地兼并產生了失去土地的佃農。雖然人地關系的緊張并沒有帶來資本主義的全面發展,但卻為經濟市場和帶有“資本主義”性質的簽約意識提供了發展空間。在這個過程中,土地私有化是重要前提,土地所有權或在地主手中、或在皇室和貴族手中,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深層影響下,土地所有權還出現了多重疊加[22],這使問題變得更為復雜,而對于佃農來說也就面臨著租金與賦稅的雙重負擔。但是,從前文中提及的土地買賣中簽約意識的廣泛存在那樣,一些契約的簽訂甚至只通過民間渠道,比如“白契”的盛行,但交易需要采取書面契約的形式對于農民而言是廣泛存在的觀念,無論是私人的還是通過政府的,簽約意識是一致的 ,這是在市場交易的條件下進行的。
既然政府不是施加簽約要求的必然條件,那也就意味著在農民簽訂契約的過程中有自發性的因素存在,筆者認為這種因素也與市場交易條件下的人地關系有關。在土地買賣相對暢通的市場環境下,失去土地的農民出于生存的需求而成為佃農,佃農依附于土地,這種情況下,以書面形式表現契約關系的牢靠性成為土地交易中重要且必要的一環。在相對自由的經濟市場下,人地關系應當是促進農民簽約意識的重要因素。另一個方面,對于地主來說,其依賴于“田骨權”所獲得的利益需要依靠契約的來維持,即使農民不愿意通過契約來達成租佃關系,地主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當然也可能存在例外,但大多數情況的利益原則不外乎如此)。趙曉力在研究中提到,“田骨權人若想取得田皮,或田皮權人若想取得田骨,均需通過買賣,并無互享先買權之記載”[23],這說明租佃關系下的土地市場已經相當發達了, 在這種市場交易下,簽約自然成為必然途徑。
(三)生產力低下使土地成為核心問題
如果說中央集權和土地租佃制度是農民簽約意識形成的重要背景,交易相對自由的條件下的人地關系是簽約意識形成的主要因素,那么在這兩者背后,同時對兩者發揮關鍵作用的深層因素應當是社會生產力。一個重要的共識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前,甚至是新中國成立之后的幾十年里,我國的農業一直處于停滯不前的原始農耕狀態,依靠犁等工具進行的人力耕種依舊是當時中國農業的主要形態[24](甚至可以說是全部形態),農業技術的停滯帶來了重大的糧食生產障礙,這在人口增長迅速的中國無疑是一道難題。雖然在中國古代“占城稻” 的引進、南遷活動、土豆等外來作物的引入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糧食壓力,但由于其沒能從根本上解決生產力問題,良種進入只能起到短期的緩沖作用,其所帶來的人口增長又進一步形成了人口壓力,農業生產一直面臨著困難,“吃飽”的問題一度成為古代和近代社會最核心的問題,而這一問題的根源在于生產力。為什么在近代以前我國一直保持農業社會的形態?中國古代“重農抑商”的思想必然有其合理性,認為“重農抑商”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觀點某種程度上無可厚非,但是筆者認為其中最根本的原因還是農業生產力問題,停滯不前的生產力所帶來的糧食壓力迫使無論是統治階級還是民眾都必須將農業視為重點。
晚清時期隨著人口的增長 ,人均耕地面積已經下降到不足三畝[25]平也處于極低的狀態。根據帕金斯對明清時期糧食產量的計算,1850 年我國糧食單產大約為每市畝 243 斤,即使到了 1957 年糧食單產也只增長到了 276 斤/市畝[26]加上田賦、地租(實物地租較為盛行)等負擔,可以想象當時生產力低下的狀態下農民的生活壓力之大。當生存成為障礙時,對于沒有土地的農民而言就不得不重視維系其生存的工具——租佃關系,而為了維持牢靠的租佃關系,簽約也就成為了必要的一步,在這種條件下,簽約不是隨意做出的決定,而是生活壓力下的生存決定,這種條件下,簽約意識的強烈也就容易理解了。雖然表面上看是為了生計而簽訂租佃合同,實際上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生產力低帶來的生活保障不足,在當時的體制之下,人們需要依靠合同關系來更好地維持生計。當然這種壓力一旦上升到一定限度就會轉變為農民起義,農民起義的關鍵癥結在于賦稅負擔和官民矛盾[27]因為地主和官田擁有者會將所有稅賦轉嫁給佃農,當稅賦與生產力的矛盾不可調和時,沖突行為就會爆發。
(四)親緣、地緣關系是影響因素,但不妨礙契約的簽訂
在村民社會,親緣關系和地緣關系一直是維持農村社會關系的重要紐帶。大量民事習慣的研究表明,近代中國“田皮權”的買賣基本都是在村級市場完成的,而且在契約協定的原則上,“親鄰優先”是“田皮權”買賣中長期存在的習慣[28]。這說明,人情關系的信用體系不止是在當代農村社會存在的事實,它在歷史長河中,尤其是在現代以前的土地交易行為中, 都是農民決策的主要依據。在農村社會,村莊之內往往會形成固定的關系網絡,農民與地主之間存在一定的依附關系和人情關系,從這個角度來看“鄉村和諧論”不無道理。
那么傳統的以親緣關系和地緣關系為依托進行的土地交易和租佃關系的建立是否會弱化交易雙方的簽約意識呢?筆者不排除其削弱的可能性,但在實際行為上,近代及以前農民的簽約意識比現在要強得多。趙曉力在對近代農村土地交易行為的考察中列舉了農民交易的步驟,“覓買立書”排在了第一位,在“親友先買權”之前,而且“中國近代以來土地村級市場的買賣,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29],這說明近代簽約交易已經較為發達,并且成為了當時農民交易的習慣,并不會因為特殊關系而不簽訂契約。
三、中國早期的工業化探索帶來農民利益剝奪問題
在探討新中國成立之后的變革之前,需要先確定清朝結束之后的北洋、民國時期是否為消解農民的簽約意識做出過貢獻。雖然孫中山先生的“平均地權”思想為土地制度的變革做出過努力,國民政府也采取了“二五減租”的政策來緩解佃農負擔,但實際上孫中山先生的思想并未得到實行,而所謂“二五減租”的措施在當時的各種局限之下也成為了一紙空文, 從北洋政府正式設立田賦附加稅到國民政府時期屢禁不止的“浮收”現象,甚至還有稅賦預征到 21 世紀的現象發生,加上各種攤派任務以及統治集團內部官僚化,土地兼并和租佃關系并沒有得到明顯的改善[30][31]。故而筆者認為,從晚清到民國時期農民的簽約意識并沒有發生重大變化,反而恰恰由于局勢的動蕩,甚至這種契約并不需要得到官方的承認,而僅僅依靠農民以行為約束為基礎的契約精神維系,也就是民間契約的進一步發展。從民國時期四川鹽井的租佃契約糾紛問題[32]和湖南的租佃契約偽造案例[33]中就可以看出租佃契約的達成仍然在農民群體中占據重要的地位。而反觀當今中國農村土地流轉中的民事糾紛,很大一部分糾紛發生卻來自于沒有簽訂契約,而不是偽造契約之類的問題。
對于農民簽約意識發生重大轉變的原因,筆者認為這與新中國建立以后的土地改革 、農業集體化、人民公社和工業化發展息息相關,尤其與后兩個因素有關。雖然根據秦暉先生的論述,中國近代的租佃關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嚴重,在傳統土地制度中租佃的比重也沒有十分巨大[34],但是,“打土豪,分田地”對于我國土地制度建設和削弱農民負擔仍具有十分正面的意義,租佃壓力沒有之前所夸大的那么嚴重也并不意味著不嚴重,它仍然給農民, 尤其是佃農,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從這個角度來說,土地改革大幅度消除了租佃關系的壓力, 增強了農民的土地占有,進而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農民的生存危機,這種危機的緩解是一個重要基礎。在對社會主義的追求下,增強農民的私人占有只是土地制度變革的開端,1953 年開始的農業集體化和 1958 年正式進入人民公社化階段一步步消解了農村土地中私人所有制的苗頭,一定程度上沖擊了基于自由買賣視角建立起來的農村土地交易市場,基于土地所有權而建立的契約精神必然遭到了破壞。
但筆者更想強調的并非僅僅是公有化帶來的沖擊,而是工業化與人民公社結合給農民造成的利益剝奪感對簽約意識的消解作用。人民公社階段“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體制造成了嚴重的產權不明晰,加上該時期退社自由權利的剝奪和“一次性博弈”造成的生產積極性不可持續的狀態[35],對于農民的認知和精神上的破壞是較為嚴重的,近代以前在農村社會相對明晰的產權認知在這個時期面臨著嚴峻的考驗,而這種公有化的變革因為大范圍、長時間的開展已經達到了深入人心的效果。筆者自身作為 1999 年出生的新時代青年在幼年時期就曾受到過來自老一輩的該思想的熏陶,而這個時候人民公社化已經終結了二十幾年了。與此相對應的,同一時期,國家工業化的發展以不可抵擋的勢頭從農業中獲取剩余價值,在工農業產品價格剪刀差和階級斗爭等一系列復雜的時代背景下,農民受到了第二重的沖擊,雖然社會總體狀況比新中國建立之前穩定,沒有了匪寇的侵犯和戰爭的動蕩,但是這一輪的剝奪正好直接對當今的意識形態發展產生了影響(如今老齡化的農民群體很多都經歷過當時的艱難困苦的情況)。人民公社化帶來的生產積極性削弱的精神狀態和工業化發展帶來的剝奪感雙重疊加,無疑對于農民的意識起到了轉化作用,這種轉化并非立竿見影,而是在幾十年發展的歷程中逐步發生的。
四、農民簽約意識弱化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
(一)制度壓力降低帶來簽約意識弱化
正如前文論述的那樣,在中央集權的王朝的更迭下,統治者出于利益考量對于契約關系是較為看中的,統治者對于契約規范會做出各種規定,其中土地契約是規定的核心[36],故而在制度上決定了農民簽約意識的強化,這種強化不同于現代人印象中的法治建設,它的根本目的在于維護統治階級的利益而不是社會秩序,而官田、民田并立的局面下租佃關系的持續又為民事習慣的養成提供了土壤。但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推行了均貧富和土地公有化, 這種從土地根本制度上進行的變革正好發生在中國農民正面臨著嚴重的生存挑戰的時期,它對于舊有觀念的沖擊是巨大的,對于其民事習慣也產生了強烈沖擊。從辯證的視角來看,當土地私有化積累到了某個矛盾點,會促進其往相反的形態進行轉化,中國的近代史至少經歷過兩次這樣的轉化,第一次是人民公社化 (前文已經提到,人民公社化伴隨著工業化的雙重沖擊促進了農民意識的轉化),第二次是家庭承包經營的改革。兩次轉化所帶來的,恰恰是否定之否定的螺旋上升,即土地制度的優化。筆者認為人民公社化雖然弊端明顯,但它促使中國對于土地制度的變革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這是一種必要的歷史積累。比較幸運的是, 在這種歷史積累下,近代以來從租佃制度到土地改革,從公社化到家庭承包經營,制度對于農民簽約的壓力在不斷地減輕,促進“耕者有其田”瓦解了租佃關系,公社化直接消解了農民之間土地交易的契約形態,而家庭承包經營權將承包權牢牢固定在了農戶的手中又進一步弱化了農民私人簽約的必要性。同時值得注意的是,在任何時期,民間都可能存在著與制度不相符合的事件,制度上不允許的交易可能會在私下展開,但是這種展開因為缺乏制度的保護,在原有民事習慣已經逐步瓦解的基礎上,簽約變得不再必要。目前我國的制度還給予了農民行為較大的包容,在我國《物權法》的相關規定中,關于土地承包經營權的變動,有“未經登記,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規定,這也就意味著,當沒有出現善意第三人時,未經登記進行的土地承包經營權轉移也是被允許的。
(二)三權分置帶來人地關系的靈活性
近代以來租佃體系下的人地關系以依附關系為主導,佃農對土地雖然沒有所屬權,但是佃農由于生存需求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土地 ,而租佃關系下的土地產權也形成了“分權”,即田骨與田皮,田皮權與田骨權的交易近代市場已經較為靈活了。近代租佃交易的市場化和契約化與產權的明晰有必然的關系,而近代以來土地產權的發展經歷了從分立到合并,再到分立的過程 ,第二次的分立所產生的產權束更細。如果更細的產權會帶來更好的交換關系和更強的簽約意識的話,為什么農民的簽約意識反而淡化了?有這樣一個事實值得注意,產權的第二次分立制度化發生在最近的幾年時間,考慮到時滯關系,農民需要一個緩沖的時間來規范自己的行為以迎合制度的旨意。而實際上,這種簽約意識淡漠的狀態是前一段時期產權合并遺留下來的產物,在人民公社和家庭承包限制的消解作用下,土地簽約一度被淡化,到了 90 年代開始出現土地流轉的需求后,才漸漸產生了與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產權沖突,可以說土地流轉的萌芽也伴隨著簽約意識的再次興起,但在之前的歷史的影響下,加上制度建設仍不完善——三權分置真正實現制度化也不過幾年時間,意識轉化需要一定的時間。市場秩序的重新建立仍然是個發展的過程,人們往往從當下國情和社情的角度解讀這種行為產生的原因,但實際上,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在發展變化的,正如之前提到的農民對政策的不確定性和就業的不穩定性限制了簽約的達成,如果給予充足的時間來維持某種穩定性,農民的選擇或許就會不同。從這一點上來講,筆者對于幾年之后農民簽約率的提高有充足的信心,并且相信產權更加明晰的市場秩序建立最后產生的簽約意識必然比之前“田皮田骨”的交易體系更加完善。
(三)生產力發展與剩余勞動力析出
生產關系的變動往往以生產力為引擎,農民在土地流轉的過程中不簽約的根本原因還是在于生產力的提高。前文分析中指出,簽約關系使得佃農和土地所有者雙方的生活保障更加牢靠,實際上,生產力是將兩者以契約形式牢牢綁定在一起的關鍵因素。當今農民有了更加自由的選擇資格,這種選擇的資格來自于土地生產力對農民的解放,正如一些農民在調查中提到的“把地給別人種”僅僅是為了“使地不荒”[37],這說明農民已經不再需要依靠土地來維持生計了,即使不種地生活也能得到保障,這就意味著現在只需要更加少的地就能養活同樣多甚至更多的人了,土地生產力提高足以解放大量的農村勞動力。從租地需要簽訂契約到只需要口頭約定,從親友之間轉讓土地權利需要立契到無償轉讓和免費代耕土地,實現這種看似飛躍性的轉變的根本原因在于農民已經將注意力從土地上移走,土地的重要性下降了, 所以簽訂合約變得沒那么重要了,甚至在筆者調研中還發現一些人租出土地一年,只會象征性地收百十來塊錢租金,對于一些農民而言,租金也沒那么重要了。這或許與地租形式的變化有一定關系(由實物地租變為貨幣地租),但最主要的原因應當是生產力的提高使糧食購買不成問題,而剩余勞動力析出也帶來的工資性收入的提高。歷史的發展顯然也可以佐證這一點,工業化帶來的生產力提高使得 80 年代初糧食生產突飛猛進,人口增長率在 1989 年達到頂峰,生產力確實上升了,糧食問題不再是問題,收入也不再依賴于土地,進而簽約與否也不再成為問題。
四、總結與思考
學者們往往認為教育水平是農民簽約的障礙,不愿意簽訂合同應當與教育水平不夠有關, 而教育水平也關乎其法律意識的養成,但實際上,分析中國近代和古代歷史可以發現,教育 水平比現在更低的農民卻很注重在租佃關系和其他土地交易關系中契約的簽訂,這說明教育 因素不足以作為一種最主要的因素去衡量。而至于為什么文盲的古代農民可以經常性地簽訂 契約,筆者認為這與古代契約的簽訂形式有很大關系,一項契約往往需要“中人”的參與或 其他多方參與、古代契約的道德約束性較強、法律規范較為簡陋以及契約的內容在多個朝代 更迭中呈現出程式化特點等原因都降低了農民簽訂契約的門檻[38],是否簽約最終還是取決 于農民本身簽約的意念。當然,對于現代農民而言,其面臨的門檻反而更低,這也更說明教 育水平固然對于其重視程度產生影響,但這種因教育水平而引起的重視是一種形而上的意? 識,是一種高級形態的東西,不能完全用于解釋人基礎的行為。
同時,部分學者在分析簽約意識時也常常將農民直接表達的親鄰關系作為原因,筆者不否認親鄰關系確實增強了信任感,減弱了簽訂合同的必要性,但是中國社會農村的發展自古以來依賴于親緣地緣關系,那這樣也就意味著農民自古以來都沒有或只有很弱的簽約意識? 這顯然解釋起來略欠妥當。相比而言,產權制度建設的原因反而顯得牢靠一些,但是對于產權制度的分析依然局限在農民作為理性人的個體行為的理解上。故而筆者通過本文的分析認為,從歷史的視角來看,農民當下存在的簽約意識薄弱的問題與不同時期的制度約束性或統治階級意圖、人地關系和生產力狀況都有很大的聯系,而非部分學者可能站在形而上的角度進行的審視而得出的數學模型理論結果。
在現代市場的運行機制下,學者們往往以教育水平、法律意識等現代語言對農民一些不規范的行為做出評價。實際上,筆者認為這種學術評價所具有的現代思維的好處在于科學和理性,對于當下的制度改革也是有用的,但是其弊病也是顯著的,急于求成的批判反而不利于真正認識問題。解決中國的問題,尤其是中國農村的問題可能需要更多地運用我們土生土長的智慧,橫向對比全球格局,筆者認為中國最大的、最值得重視的優勢在于我們有綿延千年而不中斷的歷史,而中國的歷史與農業密不可分,思考三農問題或許不僅限于調研數據和模型建立,解決農業問題或許需要更好地了解農業歷史問題,這是筆者希望從歷史視角探討農民簽約意識薄弱地初心所在,雖然筆者由于學識有限對于一些觀點沒有做到深入的探討, 或有論述不當之處,但所表達的意趣大抵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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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注意,本文所指的簽約意識僅指農民簽訂書面合同的意識。
2在政府十八大報告的解讀文獻中,只強調了農業大戶、家庭農場和合作社。
3土地流轉包括轉包、轉讓、入股、合作、租賃、互換等多種方式,土地租賃只是其中一種方式。
4趙曉力在其關于近代土地契約習慣的研究中指出,土地改革之后中國依然有土地買賣交易存在。
5 趙曉力認為在清朝滅亡之后沒有明顯的土地重新分配的措施,故而可以借用民國時期的調查結果反映清末的土地狀況,其文章中引用了費正清 1993 年編寫的《劍橋中華民國史》(第 91 頁)中的數據來說明: 在 1934-1935 年全國 16 省的土地狀況調查中,低于 15 畝的戶數占 72.8%,占有的土地只占 28.3%,而 50 畝以上的戶數只有 4.8%,占有的土地卻占 33.9%。(這些數字與國民政府在 1934 年調查所得的數據有一定出入,后者已被學者推翻)
6 注意,土地的立契買賣一般指所有權的轉移,此處用以證明租佃契約的簽約率是為從簽約習慣上證明農民的簽約意識,筆者認為這種意識應當不止發生在所有權轉移的事件中。如果我們認可先出現所有權交易? ? ? ? ? ? ? ? ? ? ? ? ? ?7 注意,土地的立契買賣一般指所有權的轉移,此處用以證明租佃契約的簽約率是為從簽約習慣上證明農民的簽約意識,筆者認為這種意識應當不止發生在所有權轉移的事件中。如果我們認可先出現所有權交易而后出現使用權交易的說法的話,有理由相信土地買賣立契對土地租佃立契有促進效果。
8依照秦暉的論證,這種發生不是大規模的,而李根蟠認為其仍存在土地國有化的因素。故而筆者認為正因如此,也就限制了資本主義的發展。
9 可以從兩個角度思考該問題,一個層面是如果對于當時的民眾而言,官方形式的契約是更為客觀合理的方式的話,那么以熟人為基礎的私人簽訂(至于為什么以熟人為基礎,這取決于民事習慣)可以表明其本身就具有簽約意識;另一個層面是,如果民眾認為私人簽訂比官方的簽訂更牢靠更有效的話,就足以證明其經濟市場下契約意識已經比較完備了。兩個方面都足以突出簽約意識的牢固性。
10雖然太平天國運動確實引起了大規模的人口死亡,但是清末民族工商業和外國資本對土地進行了占用,加上動亂的背景和戰爭因素,總體而言這一段時間的人均耕地面積還是不容樂觀的。
11土地改革在新中國建立之前就開始在革命區域實行了,但是建立之后得到了全面實行。
12人民公社化是民眾響應政府政策而做出的調整,帶有文人意識形態上的觀念,不能算是完全的自然轉化,但這種意識形態本身也是基于對私有化的認知做出的否定判斷,而且持續時間較長,筆者認為可以將其算作轉化。
13 此處的善意第三人是指相對人在不了解該土地承包經營權已經發生未登記轉移的基礎上與原產權擁有者進行了登記轉移,此時之前未登記轉移視為無效,除此之外,未登記轉移也可受到法律保護。
14 注意佃農的權利分為田皮權與永佃權,具有永佃權的佃農對田皮權有相當大的支配權利,故而對土地的依附關系也較弱。
15 第一次分立是田皮田骨的分離,合并是所有權集體化和承包經營權的固定,第二次分立是指三權分置。
作者簡介:
吳志濂,女,漢族,重慶市,本科在讀,農業經濟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