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請跟著弟弟再成長一次

橙紅橘綠

再生一個，讓他看清真相

老大9歲時，我和他爸走到了崩潰邊緣。他的成績在班里排名倒數第一，請多少家教都沒用;對我們愛答不理，像懷著怨恨。我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他自上小學起，周一到周五住在位于城南的奶奶那兒，周末回到我們這兒。

有一天，我正開會，接到老師電話：“我們學校要舉辦關愛留守兒童活動。作為留守兒童的家長，您有什么好的建議嗎？”我頓時愣住，我是留守兒童的家長？我兒子怎么成留守兒童了？原來，兒子在學校的調查表格里，填寫了自己是留守兒童。周末接他回家，我問他怎么回事。他不屑地笑笑：“我沒填‘孤兒就不錯了。”

好在新買的房子已經交房，他可以轉到新房附近的新學校。可是，剛轉過來，他就和同學打架，后來，他上體育課時，趁門衛上洗手間，悄悄逃出學校，到處去玩，迷了路，報了警。

我束手無策。思來想去，對老公說：“我們再生一個吧，就當是彌補過錯，也當是拯救。”而在此之前，我一直堅持，兒子是我們的唯一。可現在，我想借助另一場成長，讓他看到真相，我們和他關系的真相。

你同樣來自這血淋淋的口子

我們沒有征詢兒子的意見，只是告訴他：“我們打算再要一個孩子，就像當年生下你一樣，再生一個。”他撇了撇嘴，未置可否。我決定讓他感受整個過程。

從懷孕40多天開始，我不停嘔吐，任何東西都不能吃。兒子看著我那么痛苦，幾乎要虛脫的樣子，忍不住問：“我在你肚子里的時候你也這樣嗎？”我說是的，那時是第一胎，更痛苦，這次還習慣了一點。他小聲嘮叨：“真遭罪！”

做四維彩超時，我跟醫生申請，讓兒子跟進去。他激動地喊：“我看見寶寶的臉和手啦！”聽到胎心，他露出驚喜的神情。我告訴他，我和爸爸第一次聽見你的心跳、第一次在B超機顯示屏上看到你時，激動地哭了。他顯出難得的柔和，有些不好意思：“是嗎？”我說：“是的，我們至今記憶猶新！”

幾個月后，我剖宮產，生下老二。兒子站在床邊，看著醫生給我換藥。我告訴他，他也是從那個傷口里抱出來的。我的肚子上曾經沒有口子，平整而光滑，生他時，由于他是坐在我的肚子里，頭朝上，不像別的寶寶那樣頭朝下可以順產，醫生只好剪開我的肚子讓他出來，于是有了那個口子，生弟弟時，又把那個口子剪開一次。那一刻，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真相，不過是良苦用心

兒子其實是善良的孩子，有了弟弟，他沒有排斥，而是想盡辦法愛護弟弟。我左手抱著老二，右手擁住他，將頭靠在他身上，說：“謝謝你這么愛弟弟，我們真的特別需要你的理解和幫助。”他很久沒有說話，摸摸我的肩，然后蹲下來看弟弟，問我：“我剛生下來時也這么小嗎？”一旁的爸爸點點頭。他轉了個圈：“那我現在比弟弟高大多啦！”我故作驚訝地說：“是啊，我們家老大都快有媽媽這么高了，他是一個晚上突然就長這么大的嗎？”他不好意思地笑，大聲說：“媽媽！我是你們養大的。”“那是怎么養大的呢？你幫我們一起帶弟弟，好嗎？”他點了點頭。

從此，我會把牛奶遞給他，要他幫忙喂弟弟;也會把尿不濕給他，要他幫忙給弟弟套上……他說：“人生下來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全要教呀，太不容易了！”

有幾次，老二感冒，高燒不退，我們深夜里抱起他往醫院跑，眼睛都睜不開。我狠狠心把老大叫起來，讓他幫忙。我故意嘀咕：“唉，你弟弟這癥狀跟你當年一模一樣，總是睡到半夜燒到抽筋！”他還像是在做夢，但說的話卻是清醒的：“我居然這么會折騰。”他爸說：“可是，你如今的折騰，一點不亞于半夜里發高燒。上次逃學失蹤，你媽急得癱倒在路邊;你在學校闖禍，你媽給老師和家長賠了多少笑臉、道了多少歉，背后偷偷流了多少眼淚。”他不再說什么，像是睡著了。

老二3歲，該上幼兒園了。我到處選園，把每家幼兒園的優缺點列出來，絲毫不敢馬虎。老大看著，說：“你們也是這樣給我選幼兒園和學校的？”我說：“你那會兒，我們條件差，選擇余地小，特別內疚，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才把你放到奶奶那兒上學，因為奶奶那兒的學校好一點。我們舍不得離開你，于是在工作上努力努力再努力，爭取早點買到好學區的房子，讓你在我們身邊上學。”他低下頭，怨恨了我們多年的這件事，真相原來不過是良苦用心。至此，他心里的疙瘩被不動聲色地解開了。

我們真應該感謝老二，他是這場“拯救成長”計劃的功臣。借助他的生長，老大重新成長了一次，并從中感受到我們的付出與艱辛以及深愛，看到親人之間矛盾的根源與真相。誤解、淚水、歡樂，都化作營養，讓老大變得越來越好，而又把這種好，手把手地傳遞給弟弟。

（摘自《現代家長》 2020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