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訊員 劉驁
叮叮糖是什么東西?要是你問現在的90后、00后,他們一準兒不知道。不過你要是問起他們的爺爺、奶奶,他們可能會頓時兩眼放光,打開話匣子談起對于往事的回憶。而處于中間年齡段的60后、70后的我們這代人,叮叮糖則是我們與上一輩人的美好回憶,如今也成了我們的懷舊美食。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還很小,那時除了一日三頓飯,零食屈指可數。小孩子的嘴總是很饞,特別喜歡吃糖。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偷吃了媽媽做的麥芽糖、紅薯糖,還有一次因為偷吃了過多的甜酒釀而酩酊大醉,睡了一天多才醒過來。然而這些還是無法阻擋我對糖的渴望。有一次我禁不住問爸爸,他們小時候有什么好吃的糖?爸爸說是白糖,也叫叮叮糖。他說他們那個年代能吃頓飽飯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爺爺奶奶能給他一兩分零花錢,他最大的盼望就是去買一大塊叮叮糖來吃。聽他講得眉飛色舞,我早已垂涎三尺,恨不能馬上去買一塊叮叮糖來嘗嘗。
不過那時要買零食也非易事。除了方圓幾十里的一個供銷社,我就沒看到其他賣東西的商店。印象中供銷社除了賣油鹽醬醋等生活必需品外,小孩子愛吃的糖果好像只有辣椒糖,這遠遠滿足不了我們這些嗜糖的孩子。自從爸爸提過叮叮糖后,我就特別想吃。不過爸爸告訴我,很少有商店賣叮叮糖,只是偶爾會有挑籮筐的貨郎走村串戶地叫賣。于是叮叮糖竟引起我無限的向往,每天都殷切地盼望著有貨郎來賣。
直到有一天,“叮叮咚——叮叮咚——”我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奇怪而獨特的聲音,好像是金屬間敲打發出來的。每逢貨郎上門,爸爸媽媽總會給我們一點錢去買些東西回來。我趕緊跑出去,看見貨郎的籮筐里一邊放著一大塊白色的糖,用油紙蓋著;另一筐里放著一桿秤,下面估計也是糖。我想這一定就是爸爸說的白糖吧。貨郎見我手里攥著錢,就問我要多少?清楚地記得爸爸說他們那時候一分錢就能買一大塊,我就說要一分錢的。“小妹妹,一分錢只能買很小一塊哦,要不我先給一點兒你嘗嘗再買?”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一大塊白糖,我禁不住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
從貨郎手中接過指甲塊大的糖,表面白白的,還沾了點粉。放入口中,還不忘舔了舔手指。白糖在嘴里慢慢融化,甜甜的、香香的,還有一絲絲粘牙。甜味從舌尖滲透到整個味蕾,仿佛直抵各個毛孔,真是太好吃了!我連忙將手中的一毛錢遞過去,“就買一毛錢的吧。”貨郎接過錢,心里估摸著大小,一手用鐵鑿按住白糖,另一只手用金屬的錘子敲打鐵鑿。“叮叮——叮叮——“敲了好幾下,一小塊塊白糖就從那一整塊上敲下來了。然后他用秤稱了稱,用油紙包好遞給我。這時我才恍然大悟,為什么這叫叮叮糖了,“叮叮”不就是那清脆的敲糖聲嗎?
自那以后,我經常會盼望著叮叮糖貨郎的到來。但是不久之后,我們一起跟著爸爸回到了城市。我們吃到叮叮糖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偶爾我和爸爸還是會提起叮叮糖,因為那是我們一直都十分想念的美味。
我上大學以后,有一年放寒假回家,爸爸很興奮地告訴我,他給我準備了好吃的,帶到北京去吃。臨行前一晚,他掏出一大包東西放到我的行李箱里,原來是叮叮糖!而且有幾種不同的口味,有原味的,有芝麻的,有花生的,足足5 kg重。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對于叮叮糖的渴望也越來越淡了。出國之后,就再也沒有吃到過叮叮糖了。叮叮糖漸漸成了我舌尖上對于家鄉一份遙遠而甜美的回憶。
去年父親溘然長逝,我原本計劃今年清明節回國給他掃墓。由于新冠病毒席卷全球,正常的國際航班取消,我最終沒能成行,為此我好久都無法釋懷。每每回憶起與父親曾經的點點滴滴,總會想起那甜徹心扉的叮叮糖。于是在父親節臨近之時,決定親自動手做一回叮叮糖。以此來懷念我們兩代人一起走過的歲月。隨著上一代人的老去,叮叮糖早已消失在街頭巷尾。但在我心里,不管時間如何流逝,對于父親的美好記憶卻永遠都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