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少數民族地區農村文化發展的困境及其原因探究

陳許

[摘要]針對貴州少數民族地區現狀，對當前農村文化發展面臨的困境進行分析，原因有三：一是城鎮化進程中農村發展的衰落;二是農民精神生活的荒蕪;三是民俗傳統被拋棄。就其阻礙發展的原因探析有三：一是城鄉資源配置的不合理;二是農村組織的渙散;三是文化發展主體的缺失。

[關鍵詞]農村文化;困境;原因

[中圖分類號] F279.27

[文獻標識碼]A

1 當前農村文化發展面臨的困境

1.1 城鎮化進程中農村普遍衰落

40年來，我國各方面政策逐漸放開放活，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越來越多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涌人到城市中去，截至2019年底，我國大陸城鎮常住人口占總人口比重（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0.60%，戶籍人口城鎮化率為44.38%。城鎮人口不斷增加，農村的衰落顯而易見，其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1.1.1農村人口銳減

農村人口減少在未來社會的發展過程中還會持續是不爭的事實，筆者在貴州三穗縣少數民族（以侗族、苗族為主）某些村落走訪發現，進入村子，只見樓房不見人，除了春節期間，村里幾乎看不到年輕人，農村吸引力的喪失，致使人口大量流失。

1.1.2耕地荒棄和農業用地被占現象同時存在

耕地撂荒也成為農村特別是偏遠農村的一個普遍現象。盡管農業有了補貼，但進城務工相對于土地收入相當可觀，而當下農村的青年人，也不大情愿去學習農業知識，所以就出現了年輕的一代不想種地、不會種地的情況，加之土地分散、小農經營，從碎片化的土地上獲取收益既辛苦又微薄，土地便棄置荒廢了。

城鎮化在擠壓著農村的發展資源，除了人口單方面流向城市外，農村的土地也是一直單向流向城市。一直以來，各方用地都是從農村征用，據農業農村部調查，最近幾年農民因為土地上訪的案件高達65%。筆者在貴州三穗縣某村走訪得知當地有著“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說法，當地山多地少，耕地十分有限，戶均只幾分而已，由于新修的高速公路從村子里穿過，耕地被占用，一定程度上也出現了失地的農民。

1.1.3基礎設施破敗

與城市相比，農村的基礎設施短板明顯。在一些偏遠農村地區，農民的飲水及飲水安全問題、生產用電問題、通組通戶道路硬化問題、農村物流問題等亟待解決。筆者在貴州省三穗縣了解到很多行政村沒有配送網點，收發包裹需要花費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到鄉鎮上去，極為不便;農村書屋管理不到位，讀者極少;鄉鎮衛生院、鄉村醫務室設施簡陋，難以滿足農民的需求;農村的廁所改造、生活垃圾和生活污水的處理等問題也嚴重滯后。

1.1.4教育資源不足

伴隨著中國社會結構的劇變，并因長期“二元制”結構和城鎮化的影響，農村教育滯后、師資缺乏、生源減少、學校合并。筆者自身經歷和走訪的過程中發現，農村適齡學童數量快速下滑，一些鄉鎮里只有小學，初中以上都需到縣城里就讀。這些孩子多數又是“留守兒童”，遠離了父母管教，往往荒廢學業、沉溺游戲，甚至影響身心健康，對孩子們的成長十分不利。

1.2逐利思想驅使下農民精神荒漠化

農民的價值觀深植于農村文化的沃土之中，是引領農村文化振興的根本和支撐。傳統的中國鄉村，基本上處在一個“熟人”圈子，無形之間有了一種規范的約束，形成了農耕文明特有的價值觀念，如人心向善的道德觀、誠實守信的人格觀、勤儉節約的消費觀、重義輕利的義利觀等。近幾十年來，受工業化影響，農民的傳統觀念開始逐漸發生變化，加之市場經濟影響，婚嫁“紅喜”開始追求豪華，以及比房子、比車子、比彩禮、比排場，甚至出現了天價彩禮讓人“娶不起”的現象，乃至造成悲劇的發生。

人走了，村空了，傳統的農耕方式和技藝被拋棄，傳統民間文化面臨斷代的風險。在貴州，少數民族文化也面臨同樣的局面，民族服飾逐漸稀少，民族風俗習慣也慢慢淡化，越來越多的年輕一代不會說本民族語言、更不能寫本民族的文字，少數民族的語言文字正在逐漸消失。而同時，在市場逐利的影響之下，農民的身份認同也產生了極大改變。在小農經濟思維模式下，傳統中國的社會階層在歷史上長期分為士農工商，農民的社會地位并不低。進入現代社會，經濟至上，破敗的農村、貧困的農民自然成為了弱勢群體。由于社會地位的急劇下降，致使農民對自身生活方式和身份進行否定，“走出大山”“鯉魚躍龍門”“捧上鐵飯碗”成為轉變身份、改變命運的重要選擇。筆者通過走訪，乃至自身的經歷都長期以為待在農村沒有出路，只有走出去才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1.3民俗傳統無以為繼

民風、民俗具有很強的地域性，是一個地方文化在世代相傳中的積淀，可是在現代化進程中，鄉村文化往往被貼上落后的標簽。“由于一直強調現代化、城鎮化在經濟發展領域的主導作用，人們產生一種似是而非的模糊觀念：唯有城市代表著先進、文明或歷史前進的方向。而鄉村則代表著落后、封閉、愚昧，是封建社會的產物，不足以支撐我國現代化發展，應該在城鎮化的進程中逐步改造乃至淘汰。”當前，農村各種文化形態的民俗不僅受到西方文化、現代理念、城市發展、網絡空間等外在因素的影響，也受到鄉村人口銳減，大量涌入城市的內在因素影響，以致其生存空間萎縮并日漸式微。由于傳統的農村社會結構及運行機制產生了重大改變，鄉村文化“在經驗層面、話語層面和規范層面幾乎同步發生不可逆轉的激變”，很難堅守自己的文化立場，在鄉村漸失優勢，農民對于傳統文化的認同感也日趨薄弱。民間文化遺產、文化景觀漸漸消失，各種民俗節慶不興，各種農耕方式及技藝被拋棄，傳統民間文化面臨斷代的危險。

2制約貴州少數民族地區農村文化振興的原因

2.1城鄉結構限制了農村文化的發展

“二元經濟結構”理論由劉易斯（ William Arthur Lewis）提出。改革開放前，我國實行城鄉分割的二元戶籍管理制度。農村和城市之間人為設置的鴻溝成為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障礙，長此以往難以突破，以致在放棄計劃經濟，逐漸走市場經濟后，這種繼續產生影響的城鄉分離的市場體系、城鄉不同的經濟社會發展模式、城鄉有別的治理體制與城鄉不均衡的公共服務建設等遺留問題引起農村人口大量離開家園，農村的社會秩序遭到瓦解，經濟發展難以為繼。而這些最早離開農村的就包括民間藝人，他們的離開，使農村缺少了技藝、藝術人才，直接導致農村文化氣息的沒落，而這些民間藝人離開了農村，也就離開了孕育其技藝的源泉，這些傳統技藝的傳承和創新缺乏其生存延續的文化根基;而農村的“文化精英”走出去后，使得農村缺乏鄉村文化傳承、創新的資源和人才，造成本就沒落的農村文化出現斷層，后繼無人，而新的鄉村文化又不能馬上樹立起來，農村的文化建設失去了精神支撐。

2.2農民組織化程度的渙散

農村是國家行政單元中最底層的一個單元。古代中國的政治格局中，農村是屬于“長老統治”，農民處在以血緣和地緣為紐帶的格局之中，是以鄉紳、地主及宗族等為代表的力量對鄉村的間接管理。新中國成立后，在農村建立了“生產隊”“生產大隊” “人民公社”等集體經濟形式，之后雖有“左”傾錯誤，但事實上起到了團結和牢固農民的作用，加強了農民的組織性。

改革開放后，農村經濟結構發生了重大變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下，每個農民都是一個完整的經營個體，農民的組織化程度呈減弱趨勢。筆者走訪發現，在這些偏遠的少數民族地區，大山阻隔，交通不便，加之人口的流出，組織程度更是軟弱，作為戰斗堡壘功能的基層黨組織——黨支部在一些地方難以起到帶領作用。這些都反映出“包產到戶”之后，農民的自主性強了，但集體意識也隨之淡化了，從原來的組織中跳出之后，受到市場經濟的沖擊，組織性也越來越淡薄了。貴州少數民族地區，在中國現代化快速發展的浪潮中，農村的傳統社會組織形式也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展、制度的更迭、人口的流出而消失，而新的組織形式確沒能伴隨著新的經濟結構、生產方式發展起來。

2.3農村文化振興主體的缺失

政府、社會組織和農民是推動農村文化振興的主要力量，而這三者在當下農村文化建設方面的作用發揮不夠、不得力。

2.3.1政府的失靈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把經濟建設作為全部工作的重點，文化的發展滯后于經濟的突飛猛進，特別是農村的文化建設更是陷入邊緣化。筆者走訪貴州某縣幾個鄉鎮了解到，鄉政府長期以來把工作重點放到經濟建設上，不管是物力、人力還是財力都集中在當地經濟發展上，專門用于文化建設的投入十分稀少。在某鄉政府駐地所在的村，村內唯一的娛樂場所就是鄉小學校園內的一個籃球場，全鄉沒有一家經營性的文化娛樂場地，僅有的農民書屋也沒有發揮其作用。而一些地方看到了自身特有的文化資源優勢，以此打造特色旅游來帶動經濟的發展，但結果又往往不盡人意。以追求經濟利益為主要目的的市場化開發也導致鄉村民俗文化越來越失去本來的面目，文化產品在迎合市場需求的前提下不斷改變其藝術審美，傳統工藝被摒棄，最終打破了鄉村民俗文化的面目，導致鄉村文化的割裂而難以傳承。

2.3.2傳承文化的主體缺位

文化需要人代代相傳，農民是孕育鄉村文化的主體，也是推動鄉村文化延續發展的主體，也是當前農村文化振興的真正依靠著。隨著農村產業結構的調整以及城市勞動力市場的開放，鄉村生活方式逐漸改變，農民迫于生計或者發展需要，選擇前往城市就業或定居是當下的新常態。據數據顯示，2018年農民工總量為28836萬人，農民工平均年齡40.2歲，外出農民工平均年齡為35.2歲，其中40歲及以下所占比重為69.9%。可以看出，農村絕大多數的青壯年離開鄉土，一些鄉村“空心化”，留在農村的只有“386199部隊”，即留守婦女、兒童和老人，而他們由于因年齡、受教育程度等各方面不利的因素制約，缺乏創新能力和積極性，對農村的發展及農村文化建設難以承受其重，因此，農村缺少振興文化的主體——人，成為當下農村文化建設的主要制約因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農村人口的流出首先就是農村社會精英的流失，這一部分人在鄉村往往是道德的標桿，對文化的傳承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農村精英人士的嚴重稀缺，客觀上削弱了農村文化振興的有力支柱，致使外來的投入不能內化為農村自己的力量，導致農村文化振興舉步維艱。

2.3.3社會組織的不健全

當前，社會組織作為一個新生事物，處于發展初期，各方面還不成熟，其面臨的挑戰異常艱巨。首先，當前社會組織處于發展初期，數量極少，還沒形成規模，相關管理體制機制還不健全，農民能夠加入的社會組織十分有限，量小、種類不全，可選擇性不多，與農村對于文化方面服務的需求之間的差距較大，導致其參與農村文化建設的能力不夠。其次，社會組織的相關法規不完善，缺乏健全的有關社會組織發展的制度體系建設，制度方面的不清晰、不明朗，不能營造出一個促使社會組織發展的良好環境。最后，社會組織的定位不明確，一些地方、一些領域，社會組織與政府混為一體，角色不明，現如今一些社會組織與政府機構還未完全剝離，在實際職能行使上，雙方還未處在一個平等的地位，大多變成政府的下級機構或者附屬機關，自身缺乏獨立性，導致其在參與文化建設方面的工作，不能夠完全獨立策劃、獨立把控。

綜上對當前貴州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化發展困境及阻礙文化振興的原因分析，必須抓住“人”這個關鍵，讓農村能夠留住人，能夠吸引人，并堅守農村文化的本位，才實現鄉村文化的全面振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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