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洪大伯有十幾年沒喝酒了,自從生產大躍進起,他破例地喝了三次。今天吃晚飯的時候,他又打了一瓶子老白干,還讓家人每人喝一盅。酒盅挨個輪,兒子、媳婦、女兒一個個領了盅,最后輪到他的老伴洪大娘,可就停住了。
這老婆子,手把著酒盅,兩只眼珠子不動地盯著老頭子的臉。心里暗想:看這老東西那滿臉高興勁兒,準是社里又出了喜事兒。不然,他不會喝酒,也不會這么高興。這老兩口子和氣一輩子了。尤其兒女們已經長大成人,娶了兒媳婦,彼此間,總是保持著一定的嚴肅和尊重。從來不當著晚輩人頂嘴、開玩笑,或說一些不當說的話。因為他們影響,慢慢的成了這一家人樸素的習慣。
趙大娘見老頭子一個勁催她快喝,趕忙端起酒盅倒在嘴里,辣的她直掉淚。幸虧兒媳婦夾一筷的菜放在她的碗里,她吃了一口壓壓,辣勁才過去。
三盅水酒下肚,趙洪大伯那滿布皺紋和灰白胡子的臉,變成紅燈籠。停了停,他開口說:“大家都快些吃飯,吃完了趁人齊開個家庭會。”
蹲在炕沿上,吃飯象打沖鋒的兒子春先,忍不住地說:“爸爸,我建議一邊吃一邊開。我們煉鐵廠今晚上還要出鐵哩!”
跨在炕邊上的媳婦秋云附合著說:“我同意春先的意見。我還要到鄉(xiāng)里監(jiān)工做水車哪!”
挨著媽媽坐著的女兒小麗,也尖著嗓子說:“就是一邊吃一邊開,也得簡單點兒,我們紅專大學再有七天就正式開學了,今天夜里我們還要突擊修補教室?!比椅蹇谌耍齻€人主張一邊吃一邊開,一向不習慣吃飯講話的趙洪大伯,也只得說:“好,少數服從多數,咱們就開吧?!?/p>
趙大娘本來也有意見要發(fā)表,趙洪大伯卻沒有注意到,就宣布決議了。這使洪大娘心里很不高興。家庭會我也是個成員哪,為什么不問問我的意見?咳,這老東西,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有我好象沒我一樣,這叫什么民主?不過,她跟往常一樣,心里不痛快,也沒吭聲,把頭一低,光顧吃飯。
趙洪大伯說:“今天有件大喜事,先朝大家匯報匯報?!闭f到這兒,他故意把話收住,瞇縫起眼睛,把屋子里的每一個人看一遍,象是觀察大家的反映。果然,一家人都停住了手里的筷子,就連趙大娘添在嘴里的飯也不愿得咽,就盯著碗邊聽他往下講。他這才接著說:“前幾天我出的那張大字報,總社批下來了。立刻撥出三百個棒勞動力到老河灣改造那片沙荒。聯合大隊指揮部還讓我當參謀。你們不要把那片沙荒看簡單,那是兩千畝上好的黃土地呀!幾十年來,我總也不敢去看它一眼,一見它我的心里就象刀子剜的一樣疼呵!只有今天咱們公社才有力量讓它重見天日!”
趙大娘聽罷,不由得樂開了。她猜的不錯。難怪老頭子高興,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高興呵!這片沙荒的來歷,她跟老頭子一樣的清楚。還是一百年以前,一伙子從青甸洼逃荒過來的難民,在盤山下、舟河邊的荒地上安居下來。男的女的,啃草根、吃河水,拼死拼活地開墾,把一片荒地變成了良田。第二年剛要收割,薊縣城里的王家地主派來了一隊人馬,圍著田邊跑三圈,插上木牌子,硬說地皮也姓王。王家財大氣粗,哥幾個都在外邊做官,誰取惹他?從此,這群災民成了王家的佃戶。到了趙大娘嫁給趙家(四十年前)佃戶們已經把這兩千畝土地培植成花園一般。他們的日子卻一年比一年苦。那一年莊稼豐收,地主起了壞心,硬說佃戶對他不忠誠,把男男女女都趕到堤上替他防風,他親自帶領長工來收割打場。這一下,窮人們再也沒有活路了。在一個急風暴雨的夜間,一群小伙子(里邊就有趙洪天伯)悄悄地扒開河壩,洪水一下子涌出來,把所有的莊稼一口吞光。以后口子堵上了,那片上好的土地滿淤上二、三尺厚的馬眼沙。窮人們攜老帶幼到四周的村子里,這片地方成了荒涼之處,漸漸的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傷心事。今年春天以來,生產大躍進,人人解放思想、力爭上游,趙大伯親眼看見人民力量搬山山能動,掏海海能干,他一下子就想起埋在這片地下的寶貝。為這個事想了好幾天,又怕沒把握,勞力傷財,就扛著銑,帶著干糧,親自跑到十五里外的沙荒上,挖了一天一夜,沙石果然可以搬走?;貋?,他讓兒子幫忙寫了一張大字報,貼在鳴放園地。現在,他的提議被批準了,他怎能不喝酒祝賀呢?
這樣一來,趙大娘把剛才對老頭子的不滿,早忘了一于二凈。見老頭子光顧說話,碗里的飯都涼了,趕忙倒在自己碗里,替他另盛一碗熱飯。
小麗這姑娘雖然十七、八歲了,在爹媽面前總好耍孩子氣。這時她在一邊笑著說:“嫂子,你們看看,我這碗里的飯也涼了,可就沒有人管!媽媽光是疼爸爸?!?/p>
趙大娘瞪女兒一眼說:“死丫頭,什么話都說!你媽媽心眼公道,誰有功勞疼誰。你知道人家這個功勞多大呀!沙子底下那地,你沒見過哪,嘿,蘇子面一樣細,金子一樣黃。搬出來,種上莊稼,一畝地打一百斤,就是好幾十萬斤,咱們就可發(fā)了大財啦!”
家庭會就在這樣歡樂的氣氛里進行的。家里的日常雜事一項一項討論了,添置過冬棉衣和加入食堂的事情也決定了。大家先后放下飯碗,會議也宣告結束。等洪大娘在后院喂飽豬回來,屋子里不見一個人影兒了。她坐在炕沿上,心里總象有點事兒放不下,翻翻這兒,弄弄那兒,又沒什么可做的。她點上油燈,燈光照著那只玻璃酒瓶子。酒瓶子是綠色的,紅紙標千寫白字。看著空酒瓶子,她的心里蕩起一連串關于喝酒的事情。
頭一大喝酒,正是春耕時節(jié),老頭子披著滿身灰土,手里提著那個酒瓶子,大步地跨進院子,活象個小孩子似的對她說:“春先娘,嘿,我給你賀喜了!咱們春先到薊縣城里取經回來,煉出第一爐鐵成功了。人家當了工程師,今天一夜就要修起二十五個土高爐。咱們這個窮山村也能煉鐵,你說喜不喜?”社里正忙著抗旱播種的吋候,老頭子又從外邊提來一瓶子酒。一進門就大聲喊:“難怪人家是社主任的閨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洪大娘停住手里的活計,笑裂著嘴唇問:“你這沒頭沒腦的話,說的是誰呀?”老頭子說:“還有誰,秋云唄!你不見她這幾日忙的都不愿回家吃飯嗎?人家跟著幾位木匠,三天三夜發(fā)明一架腳踏水車。嘿!一架頂四架,比好幾匹棒牲口拉的都快。這回呀,按期完成抗旱播種任務是沒間題了!”第三次就是前幾天,老頭子提著酒瓶子進門,趙大娘就迎上去問:“又出了什么喜事呀?”老頭子說:“你猜一猜吧?!壁w大娘說:“天哪,社里的喜事一個跟著一個來,你可讓我怎么猜的著呀!”老頭子說:“告訴你吧,咱們家那個中學生小麗,在社里掃盲有功,明天就到縣里開積極分子會。社主任說,要保送她上農業(yè)紅專大學,咱們這個柴門草舍也有大學生了!”今天喝酒是第四次,第四次酒是為老頭子自己喝的,老頭子也是對社有功的人了……
趙大娘正盯著酒瓶子想心思,忽然看見老頭子氣喘吁吁地跑進屋里來。
“快我收拾一下東西吧,衣服、被子,多拿幾雙跟腳的鞋子?!?/p>
“干嗎這么慌呵?”
“改造沙荒的事兒,給縣里知道了,縣委、縣長都叫好。社主任剛才指示,要立即突擊,爭取今年全部種上秋麥。我們馬上就出發(fā)?!?/p>
洪大娘再不顧多問,手忙腳亂地翻開柜子,這個那個擺一炕,最后扯出一件大皮襖,遞給了老頭子,囑咐說:“一天比著一天冷啦,野地里住宿,不穿暖和不行?!?/p>
“一干活就不冷啦?!?/p>
“你那大年紀,還能做什么重活計。不是說讓你去當參謀嗎?”
趙洪大伯看老伴這份熱情,心里早就領受了。最后還是把皮襖打在鋪蓋里。
不一會兒,街上響起集合的哨子。一個小伙子楞沖沖地跑進來,對趙洪大伯行了個軍禮:“報告參謀長同志,戰(zhàn)斗團的人馬集合齊了?!?/p>
趙大娘咧嘴笑了。趙洪大伯跟著小伙子往外走,又轉過頭來囑咐趙大娘說:“我們都不在家了,過幾天又成立了食堂,家里沒有多少事情了。你在社里多攬點工作,咱們全家都得躍進呀!”趙大娘低著頭,一聲沒吭。
老頭子走了;兒子住在煉鉄廠;兒媳婦在鄉(xiāng)里監(jiān)造水車每天不一定回來;小麗那個猴丫頭,那天也得半夜回窩;家里只剩下趙大娘孤單單一個人。坐了會兒,覺得沒意思,索性躺下睡了。翻來復去又睡不熟。往常,雖說兒女們也是這樣沒白天沒黑夜的在外邊忙,家里可有老頭子給她做伴。年輕人嘛,趕上好時候,應當顯顯本領;人老了,不中用了,還有什么出息,所以她從來沒有感到什么不安。常言說,沒有高山不顯平地,老頭子這一躍進,可就比出自已的干勁實在不足。剛才開家庭會老頭子沒有征求她的意見,臨走又留下那么幾句帶刺兒的話,都使趙大娘不痛快。哼,你光是提一個建議,可有什么了不起,這樣小瞧人,你能躍進,我就不能躍進?
第二天起早,趙大娘找到隊長,要求增加她的工作。隊長說:“趙洪大伯臨走也關照過我。我想您年紀大了……”
趙大娘打斷隊長的話說:“我比你大伯還年輕五歲哩,我什么也能干。”
隊長說:“有兩件工作都缺人。第一件是到養(yǎng)豬場喂豬,第二件是托兒所看孩子。您就挑一件做吧。
趙大娘速忙說;“不不,我服從隊長分配。挑肥揀瘦那還叫什么社員哪!”
最后,隊長把趙大娘派到托兒所里。
趙大娘家門口有一棵老槐樹,槐樹上拴著個大喇叭。趙大娘每天下晚班回來,就坐在樹下邊聽社里的新聞廣播。趙洪大伯走后第二天,廣播說:“沙荒野戰(zhàn)團,開始向沙荒進攻,一天使十畝黃土地在沙石底下解放出來……”第三天又廣播說:“全體指戰(zhàn)員發(fā)出沖天的干勁,昨晚一夜奮戰(zhàn),完成十七畝……”到第八天晚上,效率提高到五十畝,社員們都高興的不得了。這一天,趙大娘搬來凳子,剛剛坐下,就見隊長滿街找人開會。她趕忙把凳子放回家,正要去會場,忽見小麗從老遠跑來,朝她喊著:“媽媽,快到隊里去,有電話找你。”
“什么,什么,電話找我?”
“您還不知道哪?咱們隊部跟沙荒戰(zhàn)斗指揮部接上線了?!?/p>
趙大娘踉踉蹌蹌地跑到隊部。屋里沒有人,只見電話簡放在桌子上。自從社里安了電話網之后,她不只一次看見別人熱熱鬧鬧地講話,她卻從來有摸過。這時,她也學著隊長的樣子,兩手顫抖抖地拿起電話筒,輕輕地放在耳朵上,擺弄過來,擺弄過去,總也聽不到聲音。她當是女兒捉弄她,生氣地嘟囔著:“死丫頭,那里有電話?”突然,從聽筒里傳出沙沙的聲管:“你是誰呀?”天哪,這不是春先他爸爸的聲音嗎?她滿屋地搜尋著,不見人,更使勁抓著聽那筒,唯恐說話的人跑了似的:“我,我,是你嗎?你在那兒呀?”聽簡里又傳來趙洪大伯的沙嗓音:“我跟跟你說一件重要事兒。聽的清嗎?喔,是這樣,我們這里已翻出三百畝地啦,那地真好哇!我們保證種下麥子前全部翻完,今年都種豐產小麥,一畝地包它五百斤!眼下出了個大問題,就是缺肥料。社里的肥料都是按著原有土地積的,新翻的地不在圈里。說話就要種麥子,肥料還沒有影子,你說急不急?趙大娘連忙回答:“急呀,急呀!”“這問題立刻就得解決,你可要起個帶頭呵!咱們家不是有三個炕嗎,我看可以拆了當肥料,還有鍋臺……”“好好,這事兒不用你操心了,我一定能辦到……”“好,我等著你了們的喜信了。我們立刻又要夜戰(zhàn),有工夫再講吧?!薄靶泻?,行呵。你們那邊冷不冷?我給你捎去的煙葉把好不好?呵?”趙大娘反復地、大聲地問了幾遍,又把話筒連著搖幾搖,再也聽不到一點兒聲音。最后,她無可奈何地放下話筒,走出院子。
社員大會就是動員積肥。開完會,夜很深了。小麗姑娘在外邊奔忙了一天,這時又累又困,躺炕上象一灘泥兩只眼皮用手掰都掰不開。趙大娘沒有立刻躺上,她在凳子上坐了會兒,推女兒一把說:“小麗,你說,眼下就要開犁種麥子了,最遲過一個月也就不能種了。一個月,這一萬車糞積的夠嗎?”
小麗忽忽悠悠地回答說:“隊長不是說了,昨天大突擊,三清底嗎?”
趙大娘說:“傻孩子,豬圈、茅房、牲口棚,春來都清了一回底,再清一回也沒有多少油水了,就算硬著脖子把它挖出來,土里邊能有大勁?”
屋里靜靜的,只有小油燈不時地爆跳一下。小麗的困倦跑的沒影兒了,焦意地、瞪著兩只大眼珠子盯著媽媽,媽媽也盯著她。
趙大娘想起老頭子在電話里說的話,忽然記起來,去年趙洪大伯曾經跟著幾個社員搞過一回高溫積肥。她找老頭子吃飯常去,只恨自己當時沒有留心。她回身從柜子里取出一疊子書,對女兒說:“小麗,你給找一找,那本是高溫積肥的書呀?我見你爸爸一邊裝肥窯一邊翻它看。”
小麗坐起來,從當中翻出一本說:“這本就是,我們在技術推廣站也學習過。這辦法好是好。就是把柴草里摻上人糞尿和石灰,一發(fā)酵就漚成肥——發(fā)酵就是發(fā)霉。眼下天氣冷了,一窯要兩個月才能漚成,那里趕的上?”
趙大娘聽了女兒這般講解,忽然說:“這回我明白了,高溫積肥就是石灰跟人尿的熱勁兒把柴草搞霉,對嗎?喔,我想起來了,要是把窯裝好,把窯底下掏個灶,給它加把火,不就發(fā)熱發(fā)霉的快了嗎?”
沒等趙大娘講完,小麗就拍著手掌,尖聲叫嚷起來:“天神,天神!這個辦法準行!一窯出二十車糞,搞上五百窯,那可老鼻子了!”她說著,就要穿鞋下炕。
趙大娘一把拉住女兒的胳膊問;“你這么急急毛毛地干什么去呀?”
“干部會還沒散,我去獻計,任務算是完成了。”
“你這孩子,辦事情總是這么不穩(wěn)當?!壁w大娘把女兒按在炕上說:“大伙兒正在一股勁地找肥源,你冒冒失失地端出這個沒準兒的辦法,大伙一靠這個,就松了搞別的勁頭。倘若這辦法不行,人家說咱們娘倆說大話是小事,影響工作是大事?!?/p>
小麗點點頭,笑著問:“您說怎么辦好?”
趙大娘說:“跟你爸爸那樣,先搞個試驗,有八分成功了,再說出去推廣,好不好?”
說干就干沒二話,小麗下了炕,拉著趙大娘就往后院走。
晚秋的深夜,月色蒙朧,涼風嗖嗖地削臉。趙大娘領著小麗按照趙大伯搞高溫積肥窯那樣挖法。娘倆替換著挖哇刨哇的,整整干了一宿。天沒亮之前,趙大娘悄悄地從飼養(yǎng)場的草棚里,搬來一把鍘刀。回來,媽媽入草,女兒按刀,轉眼就把一垛玉米稭鍘碎了。漚肥窖裝好了,家里有現成的石灰和人糞,拌在柴草里邊。蓬上蓋好,趙大娘抱著一抱干柴禾走起下地下道。她屏住呼吸,用足力氣,擦一根火柴,把柴草燃著,又往洞里一塞,柴草忽的一下子著起來,她的心也跟著一亮。一股濃濃的、乳白色的煙柱,從露在窯頂外的一節(jié)煙筒里冒出來,又輕輕地飄上象藍緞子一般晶瑩的天空間。
母女倆白天參加社里突擊積肥,夜里燒窯,一天天過去了,她們的心里好緊??!整整十三天,扒開窯頂一看,肥料漚成功了!
顧不得三更半夜,母女倆分別敲開隊長和技術員的大門。
技術員一鑒定,果然是一窯上好的肥料。隊長拍著兩只大手說:“我的好大娘、好妹妹,你們真給社里立了大功勞!這下子不光一萬車肥料,幾十萬斤小麥是板上釘釘;連運輸問題也解決了!”
母女倆連同技術員一時解不開這句話。隊長說“你們算哪,我們村離老河彎沙荒地十五里,一萬車肥料就算積夠了,要用多少車,多少人,多少天才能送到地里呀?有了這個辦法,我們就可以到荒灘上就地燒窯,山上有柴草,也有好土,只運一些人尿、石灰去就算完成了?
過了一天晚上,趙洪大伯又從荒地給大娘打來電話。這回趙大娘可有了經驗,通話很順利。
趙洪大伯在電話里劈頭就說:“全工地的人都在感謝你呀,你也來個大躍進呵!若不是這兒工作離不開手,我一定打一瓶子白干酒,回去給你祝賀!”
趙大娘聽著,滿臉笑成一朵花。
趙洪大伯又說:“我們這邊對這個火溫漚肥方法還掌握不準,打算請你來工地當顧問,你來不來呀?”
第二天早晨,趙家五口人都離開了家,磚房的門子掛上一把亮光閃閃的黃銅鎖。只有寫著“滿堂光輝”的春聯。
【按照原文重排,保留原樣?!?/p>
【責任編輯】? 洪? 波
作者簡介:
浩然(1932.3.25—2008.2.20),本名梁金廣,中國著名作家。祖籍天津寶坻。1946年參加革命工作,當過8年村、區(qū)、縣基層干部。1954年調到《河北日報》當記者。195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60年到山東昌樂縣城關公社東村下放勞動,后擔任該村第一任黨支部書記。1961年調任《紅旗》雜志編輯。1964年到北京市文聯從事專業(yè)創(chuàng)作。歷任中國文化傳播發(fā)展促進會會長,中國大眾文學學會會長,中國作家協會理事、全委,北京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副主席,北京市作家協會主席,《北京文學》主編等職。
1956年11月在《北京文藝》上發(fā)表處女作《喜鵲登枝》。代表作有長篇小說《艷陽天》《蒼生》《樂土》等?!皩戅r民,給農民寫”是他的創(chuàng)作宗旨,作品生活氣息濃郁,鄉(xiāng)土特色鮮明,語言樸素自然。2019年,《艷陽天》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
從1957年12期的《處女地》(《鴨綠江》曾用名)開始到1959年12期的《文藝紅旗》(《鴨綠江》曾用名),浩然在本刊先后發(fā)表《風雨》《北斗星》《搬家》《過河記》《滿堂光輝》《箭桿河邊》《朝霞紅似火》和《炊煙》等8篇反映農村新人新事的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