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南女孩鐘芳蓉以文科676 分的成績報考北大考古專業,有人不解,有人盛贊,有人不屑,有人寵之,引發的討論還在繼續。這件事說明,貧困限制不了一個人的想象力,思想的貧困才會。
留守的,就會如何;寒門出身,就應該怎樣;哪個專業賺錢,哪個專業沒前途,哪個專業好找工作;寒門學子該報什么專業,有錢人該報什么專業。帶著對寒門、考古還有所謂“熱門專業”的狹隘認知,一個個被貧困想象力扼殺的人,以過來人成功經驗的名義,扼殺著下一個人的想象,形成社會中平均且平庸的套中人格。
正是這種庸常成功經驗對自由想象的扼殺,使人們對成功的想象變得單一。有人曾編出一個“放羊娃”的段子:“你每天干什么?”“放羊。”“放羊為了什么?”“掙錢。”“掙了錢呢?”“娶媳婦。”“娶了媳婦呢?”“生娃。”“生了娃,讓他干什么?”“ 放羊。” 可那些貌似生活在開放環境中的人又如何呢?有人以戲仿的方式編出另一個單一的人生循環:考北大清華→努力學習→北上廣找工作→掙錢→買房娶媳婦→生娃→考北大清華。這個版本的單一夢想,見證了另一種貧困,思想封閉、思維僵化、缺乏熱愛和自主追求所帶來的夢想貧困。
謝謝小鐘同學,她不一樣的選擇,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有主見的靈魂追逐自己熱愛之事業的自由模樣。當然,人在每個階段的想法不一樣,也許歷盡千帆之后她又發現了新的熱愛,但她起碼在這個重要階段敢于去自主地做出判斷,敢于在價值排序中把興趣和熱愛放在比世俗所認為的賺錢、就業、身份、地位更高的位置。
什么專業賺錢,什么專業好就業,什么專業更有前途,這種以專業為中心的衡量標準,本身就是一種主體錯置的誤區。決定一個人前途的,永遠是作為主體的人的努力,而不是某種專業身份。沒有不行的專業,只有不行的人,所謂熱門和賺錢,只是一種世俗的成功學在一個短時段的數據統計中制造的幻象,這種統計忽略了個體努力及個體的巨大差異。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說,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商人、企業主或專家。倘若你把他們培養成有能力的、明智的人,他們就會成為有能力的、明智的律師或醫生。
所以,我認為,本科階段最好選一個不需要對應著一個明確工作崗位的專業,讀一些不是以找工作、考試、賺錢為目的的書,在興趣和好奇心的驅動下打開一個開闊的世界,而不是一開始就把自己關在一個狹窄而自閉的專業牢籠里。當你有了深厚的積淀,成為一個飽滿而明智的人,加上一定的職業訓練,就會成為飽滿而明智的法律人、新聞人、學術人。
專業的“冷熱”不斷在變,但對人才的判斷標準不會變。熱愛一個專業,那就果斷去選擇吧,沒什么比這個更重要了,熱愛是成就一個人最好的內驅力。工作機會、體面生活、財務保障,是一個人努力的自然結果。犧牲自己的熱愛,寄望于專業的“熱門性”和“賺錢性”為自己未來保底,是舍本逐末。
我相信聰明如鐘同學一定明白,以后考古畢業,如果找不到工作養不活自己,她絕不會怪到北大和考古身上,只會怪自己不夠努力。珍惜自己的熱愛,讓它在自己生命中有安放之處,至于工作、財務、生計,那是努力的自然結果。但愿鐘同學這記顛覆庸常選擇的思想悶棍,在這個充滿茫然、誘惑、隨機的考后擇業季,能讓那些習慣他者導向的人多一點思考。
(摘自“吐槽青年:曹林的時政觀察”微信公眾號,魏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