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明明
(汕頭大學文學院,廣東 汕頭 515063)
在一帶一路經濟發展戰略的部署下,我國海洋經濟總量持續發展,成為國民經濟發展新的增長點。潮汕地區處于海上絲綢之路中繼站的重要位置,有著悠久豐富的海洋文化遺產。早在宋元時期,汕頭的南澳港已經有了相當規模的轉運、集散等海上貿易活動。進入近代,自1860 年開埠以來,汕頭在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內一直是重要的通商口岸,與英美各國有著頻繁的海上貿易往來。2014 年以來,隨著汕頭華僑經濟文化合作實驗區的建設,尤其是東海岸新城市政工程的開發,海洋文化與海洋經濟在區域發展中的作用日益凸顯。同時,潮汕與世界各地的經濟、文化交流活動日益增多。海洋產業的發達和對外文化交流的增多會影響城市語言景觀的布局,也對語言景觀的翻譯有了更高的要求。在這一背景下,本文對汕頭新僑批文物館中的語言景觀翻譯做出考察,探討如何通過對譯文對僑批這一重要的海上絲綢之路文化遺產的歷史和文化內涵進行有效表述。
語言景觀(linguistic landscape)主要考察公共空間中所中的語言使用情況[1],其研究的核心問題之一是公共空間語言選擇背后反映的深層次的文化取向、身份建構等問題。文化導向下的翻譯學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文化活動,不可避免地受到各種文化因素的制約;翻譯策略的選擇是一些列社會、經濟、文化因素角力的結果[2]。在一定層面上,語言景觀和文化導向下的翻譯研究殊途同歸,都指向了語言現象背后的文化身份、文化權勢等問題。
國內外對翻譯與文化的互動關系的研究普遍認為,翻譯在文化的建構中起到重要作用:翻譯具有文化傳播、文化形象塑造和文化身份建構的功能。霍米·巴巴(Homi Bhabha)認為,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民族文化之間的差異變得模糊,霸權文化可以用自己的價值觀念影響弱勢文化,弱勢文化也可以對霸權文化進行反滲透[3]。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指出,通過采用異化翻譯策略,弱勢文化可以對強勢文化進行阻抗,抵御英美文化霸權,實現文化間的平等交流[4]。我國學者對林語堂、賽珍珠、楊憲益、沙博理、葛浩文等譯者的研究標明,譯者翻譯策略的選擇,與自身的文化身份相關;其翻譯作品也同時建構著民族文化[5]。
在博物館翻譯領域,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深入,博物館與文化權力以及文化身份的關系成為學界的重要議題之一。博物館是文化權力的博弈之地;館內的文化敘事有其特定目的,間接反映了不同文化之間的權力對比。博物館可用于展示傳統的強勢文化身份,也可用于展示相對弱勢的文化身份,賦權于文化中的“他者”,從而促進世界文化的多樣性發展。凱特·思特奇(Kate Sturge)在《代表他者:翻譯、民族與博物館》一書中指出,展示民族文化的博物館可被視為一件翻譯作品,因為館內展品的選擇、陳列和說明都反映了這個民族的文化、思想和信仰[6]。瑪麗洛勒·吉洛(Marie-No?lle Guillot)認為,博物館文本翻譯不僅包括不同語言之間的替換,也包括不同文化之間的轉換,涉及兩種文化在傳統、習俗方面的各種差異[7]。羅伯托·瓦蒂昂(Roberto Valdeón)指出,博物館文本是一種帶有主觀目的的文化敘事;館內語言的選擇、文本的翻譯(或翻譯的缺失)、翻譯中的增譯、刪減、改譯、化譯等方法,都是文化敘事中的組成部分,共同塑造了國家和民族的文化[8]。除宏觀角度的分析外,也有學者從微觀角度對博物館翻譯進行了考察。羅伯特·耐德(Robert Neather)指出,博物館文本是一種“內行與外行”的對話:既要保證“外行”更夠看懂,又要在行內有可信度,這就要求博物館翻譯能夠巧妙把握兩者之間的平衡[9]。為考察博物館內文本的翻譯質量,香港學者姜承志提出一套系統的質量檢測方法,認為博物館翻譯應滿足語域、功能和目的三個方面的要求[10]。
國內方面,知網可查的與博物館翻譯相關的最早文獻是季羨林等的《吐火羅文〈彌勒會見記〉劇本譯文》,發表于1992 年的《語言與翻譯》,對新疆博物館吐火羅文藏本中的選段進行了翻譯和說明[11]。左耀琨分析了故宮博物院陶瓷館中翻譯的謬誤,強調了專業領域知識在文博翻譯中的重要性[12]。羅伯特·耐德對陜西歷史博物館目錄翻譯的研究指出,翻譯中的種種謬誤會對外國游客帶來困擾;他在文中強調,博物館內的文字屬于說明性文本,在翻譯過程中應盡量不要改動原文,力求再現原文的大致結構,形成譯文與原文的“同構”關系[13]。劉慶元在強調博物館翻譯準確性的同時,也指出了譯文通達流暢的重要性[14]。歐艷從譯文目的、翻譯對象、翻譯標準、翻譯過程、譯者要求等幾個方面探討了博物館翻譯的特殊性,指出為提高譯文的準確性,譯者應與高水平業內人士合作,或由博物館單位對譯文進行校譯和審核[15]。總體而言,博物館翻譯屬于翻譯研究中涉及較少的一個領域。雖然近年來文獻數量有所增加,但多數研究還是側重于尋找翻譯過程中的內容、措辭、語法等方面的具體錯誤,缺少從文化視角切入的深入考察。從地域方面來看,現有研究涉及的區域包括東北、華北、華中、江浙、珠三角等地,還沒有對粵東地區的相關研究。本文對汕頭僑批文物館翻譯的考察希望能對博物館翻譯研究這一方面的缺失做出補充,同時也為地方博物館外宣工作提供參考。
汕頭僑批文物館的主體展覽為“潮汕僑批文化圖片展”,設上下兩層展廳,展出包括“僑批的歷史軌跡”“華僑僑眷生命線”“僑批文化的研究”“籌辦僑批文物館”四個部分,共計展出實物、照片約200 余件。館內主體語言景觀為中文,用于各展區的標題、前言,以及展品的名稱、介紹等部分。其中,分展區“東南亞部分批信局相關資料”由泰國中華會館理事長許茂春捐贈,相應的語言景觀中使用了泰文和英文。
文物館內語言景觀附有部分英譯,主要集中在展區標題、分展區標題、展品名稱等核心文化概念部分。此外,展區的前言及分展區介紹也附有部分摘譯。對展品的詳細介紹和展品本身的文字則并未譯為英文。館內另設LED 多媒體展示區,這部分的標題被譯為英文,正文內容并未翻譯。由泰國潮僑捐贈的展品的名稱、介紹原文為英文,少量展品名稱附有繁體譯文,大部分展品名稱和介紹未譯為中文。考慮到文物館籌備初期時間、人力、資源等因素的制約,提供核心文化概念的翻譯不失為一種省時、高效的翻譯策略;然而,核心文化概念譯文的文字雖少,其背后所蘊含的歷史、文化因素沉淀卻頗為深厚。如何通過寥寥數語的譯文有效傳遞僑批文化的內涵,是一項需要譯者仔細斟酌的翻譯任務。
在僑批文物館的語言景觀中,反復出現的幾個概念是僑批、水客、批局、潮幫、汕頭埠、潮汕移民等。這些文化概念在文化內涵上相互交疊,在意義上相互關聯,共同形成了一個關于僑批文化的語義網絡(semantic network)[16],構建了根植于海上絲綢之路的潮商海洋文化敘事。以“僑批”一詞為例,閩南人讀信為“批”,“僑批”指閩南、潮汕僑民“通過民間渠道以及后來的金融、郵政機構寄回國內,連帶家書或簡單附言的匯款特殊憑證”(摘自僑批文物館內文本)。文物館內對這一文化概念的英譯保留了漢語拼音的拼寫方式,直接譯為“Qiao Pi”。之所以采取這一策略,并非因為沒有涵義相近的英文詞匯。2013 年,僑批檔案申遺成功,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遺產名錄》。聯合國官方的譯法是“correspondence and remittance documents”。然而,如果單純將僑批翻譯為匯款憑證(remittance documents),就無法體現僑批文化的民間特色和地域特色,亦無法體現與之相關的潮汕華僑移民史、創業史和故鄉情。在譯文中保留“僑批”的音譯,可以理解為一種阻抗式翻譯策略,借此達到保護本土文化,促進國內外文化間的平等交流的目的。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Qiao Pi”這一譯文之所以成立,是以文物館所構建的文化情境和語境為基礎的。僑批館內豐富的批文實物陳列、圖片展示和文字說明為國外游客理解“Qiao Pi”一詞的涵義提供了具象的支撐。此外,展館入口處展示了僑批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名錄》的英文證書,證書中既包括“Qiao Pi”這一音譯,又包括其英文說明“correspondence and remittance documents”,為譯文構建了一個原語和目標語共存的雙語語境,便于國外游客理解這一譯文。如果沒有這些情境、語境的支撐,單純的音譯很難向國外游客展示原文的含義,遑論其背后的文化內涵。
此外,僑批文化是對潮汕地區社會史和經貿史的深刻凝練,即便是身為中國游客,如果不熟悉相關背景,僅憑閱讀這些文化概念,也很難理解其真正的涵義,更加難以體會這些概念與潮汕海洋文化之間的密切聯系。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僑批文物館內通過詳盡的文字說明提供了相關背景知識,以便游客建立起若干核心文化概念之間的語義網絡。以“水客”一詞為例,在批局承擔派送僑批的業務之前,僑批主要由水客負責派送。展館內“水客速遞”分展區的說明部分對這一詞匯解釋如下:“經常往來于國內外、專為僑胞帶送僑批或物件的人,是一種以收攬和解付批款為主的特殊職業”,“遠渡重洋,四海為家,倚水而生,故名‘水客’”。這一說明不但厘清了水客一詞的具體含義,也解釋了其詞義來源,為中文游客提供了參觀展館所必須的背景信息。這段文字中的“華僑”“信”等字樣與“僑批”的含義互相印證;“海”“洋”等意象反復出現,進一步強化了僑批與當地海洋文化之間的聯系。館內另有展品名為“清末水客批”,即由清末時期水客負責遞送的僑批,游客只有在理解“僑批”與“水客”之間相互關系的基礎上,才能了解這部分所展示的內容。
“水客”一詞采用了與“僑批”相同的翻譯策略,音譯為“Shui Ke”。然而,盡管這一詞匯在展館內多次出現,卻沒有類似僑批批文一樣的具象化實物展品。相關圖片所展示的僅僅是由水客負責派送的僑批。如果國外讀者不理解“水客”的具體涵義,就很難理解這部分展示內容的意義所在。此外,館內除“Shui Ke”這一英譯外,并未出現對“水客”一詞的英文解釋,未能創造一個原文、英譯與英文釋義共存的雙語語境。在缺乏情境、語境支撐的情況下,僅僅使用音譯,恐怕無法向國外游客傳達這一詞匯的確切信息。參考英文學術界對這一詞匯的表述,建議此處使用闡釋性翻譯的策略,保留“水客”一詞的音譯,輔以釋義,譯為“remittance courier(shuike,lit.water,guest)who deliver letters between overseas Chaoshanese and their family”。此處譯文中“remittance”一詞與“僑批”英文釋義中的“remittance documents”相互對應,便于國外游客建立這兩個詞匯之間的聯系,而闡釋性翻譯中的“overseas Chaoshanese”一詞又與“潮汕移民”相互對應,建構出了這幾個核心文化概念之間的語義關系。
“批局”是“水客”的后繼產物,館內文本解釋為“為適應不斷增長的僑批遞送需要,19 世紀30 年代左右,以批局、銀號、商號等承辦機構為代表的僑批業正式出現并迅速發展……批局承辦逐漸發展為僑批業的主流,在潮汕及南洋尤為盛行。”其中,由潮汕移民運作的批局稱為“潮幫批局”,在東南亞一帶具有發達的業務網絡。在這段說明文字中,“僑批”“水客”“潮汕”“南洋”等核心詞匯再次出現且相互關聯,進一步強化了以僑批文化為中心的語義網絡。然而,這部分文字說明卻缺乏對應的英譯,僅僅將批局譯為“remittance house”。這一譯文雖然與“僑批”的英文釋義相對應,卻未能體現批局與水客出現時間先后的歷史關系。英文譯文中將潮幫批局譯為“Chaobang remittance house”,對于不熟悉潮汕文化的外國游客,恐怕很難建立“Chaobang”與“Shantou”“Chaoshan”之間的聯系。在南洋潮僑話語中,“潮汕”一詞的普遍譯法是“Teochew”,源自拉丁字母與中國方言相結合的郵政拼音,于1906 在上海召開的帝國郵政聯席會議之后開始使用。新加坡潮州八邑會館的英文名稱為“Teochew PoitIpHuayKuan”,馬潮聯青(馬來西亞潮州公會聯合青年團)的英文名稱為“Malaysia Teochew Youth”,美國南加州潮州會館的英文名稱為“Southern California TeoChew Association”。為了體現潮汕文化的傳承,對博物館內的歷史文本進行翻譯時,“潮州”或“潮汕”等詞匯的英譯可沿用郵政拼音,或者在使用漢語拼音之余另外標注郵政拼音。“潮幫批局”的譯文也可參考現有英文譯法。新加坡《海峽時報》將潮幫批局意譯為“remittance houses run by the Teochews”,香港南華研究中心將其譯為“Teochew[Chaozhou]Remittance House Networks”。兩種譯文都展示了潮幫批局與潮汕文化身份之間的內在關聯,不失為恰當的譯文選擇。
“海洋文化的本質,就是人類與海洋的互動關系及其產物。”[17]潮汕地區作為東南沿海海上絲綢之路的中繼站,有著悠久的海洋商貿文化史。如泰國中華會理事長許茂春在僑批展品捐贈的贈言中所言,“僑批實寄信封是僑史之根、之源、之本”,僑批文化展示了潮汕地區的家族史、經濟史和社會史,承載著潮汕人關于家國和海洋的集體記憶。僑批文物館的語言景觀中多次出現了“南洋”“外洋”“碼頭”“外洲”“飄洋過海”“遠渡重洋”“四海為家”“旅居海外”等表述。“海”與“洋”等詞匯反復出現,與“唐山”(國內)、“外番”(南洋)相互對照,書寫了潮汕僑胞在海上絲綢之路打拼過程中對故鄉的牽掛之情。
移居海外的潮汕先民成為如今潮汕離散族群(Teochew diaspora)的祖先。這一群體如今廣泛分布在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與潮汕離散族群緊密相關的概念是“南洋”,這一詞匯是對東南亞國家的統稱,也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18]僑批文物館內關于批局的展品中,一個重要的圖片展示是“南洋潮幫批局分布圖”。圖片展示了海上絲綢之路、潮汕、南洋之間的地理位置關系,借批局分布圖描繪出一幅潮汕僑胞在東南亞的分布網絡。在這份圖示名稱的英譯為“Illustration for Chaobang remittance houses in Southeast Asia”。“潮幫”一詞的英譯前文已做過討論,在此不再贅述。“南洋”一詞雖然在地理位置上等同于東南亞,卻有著更為豐富的歷史含義。作為潮汕僑胞對東南亞國家的舊稱,“南洋”一詞與僑民的海上經貿史緊密相連,在許多東南亞國家的專有名詞中得以沿用,如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馬來西亞《南洋商報》(Nanyang Siang Pau)等、泰國南洋商業銀行(Nanyang Commercial Bank)等。此處譯文中如能沿用“南洋”這一歷史名稱,將圖示名稱譯為“Remittance house networks in Nanyang(lit.South Seas,ahistorical termfor Southeast Asia in Chinese)”,將更能體現蘊含在這一詞匯背后的歷史傳承和人文精神。
除“南洋”一詞外,文物館中其他幾個地理名詞也與海洋有關,如“汕頭埠”“漳林港”等。相關譯文偶有譯出與海洋相關的詞匯,但卻未能充分結合本地情境,無法體現海洋與潮汕文化之間緊密聯系。例如,館內展品之一為明清時期的汕頭地圖,標示了漳林港的位置,所附說明文字為:“漳林港是明清時期粵東沿海交通要沖,外海可達東南亞諸島。當年潮汕乃至粵東一代華僑多從這里搭乘紅頭船出洋。”這段文字說明不僅解釋了漳林港與潮汕華僑的起源關系,也附帶說明了這一港口與“出洋”“紅頭船”等標記潮汕文化身份的核心概念之間的關系。遺憾的是,譯文并未提供這段文字的翻譯,僅僅將“漳林港”簡單譯為“Zhanglin Port”。“紅頭船”(Ang Thau Tsung,Red Head Junk)這一承載著汕頭與海上絲綢之路文化印記的文化符號也并未譯出。這樣的處理不僅未能體現漳林港與潮汕文化身份之間的內在聯系,也無法解釋這一地理位置與僑批這一展示主題的關系,難以幫助國外游客理解此處展示的意義所在。
在對“汕頭港”一詞的翻譯中,原文文本為“潮汕移民始發地之一:汕頭港”,譯文為“The Departure Place for Emigrants-Shantou Port”。譯文雖然恰當表述了汕頭港與海外移民的關系,卻并未明確此處的“emigrants(移民)”特指潮汕僑胞。在汕頭港歷史圖片的展示處,文物館另附中文文字說明:“汕頭開埠前,已是中國東南沿海要津,也是潮梅‘過番’者遠渡重洋的主要口岸”。“過番”一詞指離開故土,到南洋等地的番邦國家為生。對中國游客而言,這段說明建構了汕頭埠與下南洋潮僑之間的語義關系,是對文物館中潮商海洋文化敘事的鋪陳。然而,由于這段文字并非附有譯文,在中文中建構起的語義關系和文化敘事在英文中被消解了,無法使國外游客獲得與中國游客類似的文化體驗。
博物館內的語言景觀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內涵,它們往往凝練為一些關鍵詞匯,形成了言簡意豐的文化概念。這些文化概念與館內陳列的展品相互對應,為參觀者提供了整體性的、沉浸式的文化體驗。從語言功能的角度而言,博物館翻譯不僅要對相關文化概念的含義進行恰當表述,也需要考察展館作為一個整體所呈現出的各個文化概念之間的相互聯系,力求形成譯文與原文的“同構”關系[13],為國外游客提供與本國游客類似的文化體驗。從文化傳播的方面來說,博物館內文本的翻譯(或翻譯的缺失)都是館內文化敘事中的組成部分,共同建構了展館所呈現的文化身份[8]。地方博物館受到時間、資金、資源等客觀條件的制約,往往無法對展館內所呈現的語言景觀進行全面的翻譯。在這種情況下,摘選關鍵文化概念進行翻譯不失為一項合理、有效的翻譯選擇。然而,對關鍵文化概念的翻譯看似簡單,卻由于譯文篇幅的限制,對譯文的表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本文以汕頭新僑批文物館內的語言景觀為例,對僑批相關的核心文化概念的翻譯進行了考察。文章表明,盡管僑批文物館內的譯文總體能夠達意,卻缺乏一個整體性的翻譯策略。文物館內中文語言景觀中的核心文化概念之間相互關聯,彼此對應,構成了一個以潮汕海洋文化為根基,以僑批文化為核心的語義網絡。然而,由于譯文缺乏對這一語義網絡的整體把握,對應的英文譯文往往彼此孤立,未能在橫向上與館內其他文化概念構成聯系,也未能在縱向上與潮汕歷史文化構成聯系,難以體現潮汕海洋文化的精神傳承。
自上世紀90 年代的文化轉向以來,翻譯理論界的研究重點已從語言視角轉向了文化視角,著力探尋翻譯活動背后的社會、歷史、文化因素。對博物館翻譯而言,翻譯的文化轉向有著切實的指導意義。譯者只有把翻譯從語碼轉換的視角解放出來,考察展品所呈現的文化維度和歷史縱深,才能精確、恰當地再現博物館中豐富的語言景觀,幫助國外游客了解展品的歷史與文化內涵,盡量還原母語讀者所能獲得的文化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