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明
(西 南 交 通 大 學 心 理 研 究 與 咨 詢 中 心,成 都 611756)
孝道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內容之一,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值得傳承的寶貴精神財富。孝道代際連續性不僅涉及個體社會化,還對整個中國社會正常運轉起到重要的作用。代際傳遞是文化連續性的一個來源,而親子價值觀相似性經常被視為家庭內成功代際傳遞的標志(Trommsdorff, 2012),其常被作為成功代際傳遞的測量指標(Barni,Knafo, Ben-Arieh, & Haj-Yahia, 2014),即親子價值觀相似性越高,其代際傳遞就被認為越成功。但親子文化價值觀的相似性還涉及到一個復雜的過程,可能受到三個方面的影響:(1)父母直接和間接傳遞給子女;(2)子女對父母的反向傳遞;(3)親子共同受到廣泛共享社會文化環境的影響(Boehnke, Hadjar, & Baie, 2007; Roest, Dubas, Gerris, &Engels, 2009; Vedder, Berry, Sabatier, & Sam,2009),但這被大多數研究所忽視。目前,有研究通過測量親子孝道的相似性,考察了孝道代際傳遞效應(李啟明, 陳志霞, 2016)。孝道概念本身具有一定的社會文化屬性,但較少有研究考察社會文化背景對其的影響。
文化價值觀代際傳遞可以發生在家庭內部,也可以發生在更廣泛的社會文化背景下(Roest et al.,2009)。這緣于社會文化背景為親子提供了一個共享意義系統或價值觀氛圍,個人將特定文化價值觀內化,并發展出相應的適應能力(Trommsdorff,2012)。社會文化背景也為親子提供了相似的生活環境,親子通常具有相似的社會需求和資源,從而影響他們共同的文化價值觀。在一個特定文化中,親子都傾向于采取主流立場或價值取向,從而導致親子價值觀平均水平的相似性,這可能并非是親子代際傳遞的結果,而是受到文化刻板印象(cultural stereotype)的影響,即親子做出的典型或規范性反應(Barni, Alfieri, Marta, & Rosnati,2013; Roest et al., 2009),這也被稱 為時代精神(zeitgeist)(Boehnke et al., 2007),或共享的社會習俗(shared social conventions)(Knafo &Schwartz, 2003)等。因此,文化刻板印象可能是影響親子孝道相似性的重要原因。
目前,文化刻板印象對親子價值觀代際傳遞效應的影響仍有爭議。一些研究發現,文化刻板印象可以解釋部分親子價值觀的相似性(Barni et al.,2013; Roest et al., 2009);在控制文化刻板印象效應的條件下,親子之間價值觀相似性明顯降低(Barni et al., 2013)。但另一些研究發現,文化刻板印象對大學生安全與從眾價值觀的解釋率為9%到10%,享樂主義、普遍主義和成就價值觀解釋率僅為1%(Boehnke, 2001)。Pietras 和Fryt(2015)的研究發現,傳統、安全和權力偏好受到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而成就、享樂、刺激、普遍主義、從眾、仁慈等眾多維度都未受到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同時,在一項縱向研究中,時代精神對親子價值觀相似性的影響也較低,如時代精神對青少年的利己主義的預測值僅為(β=0.1)(Boehnke et al., 2007)。這些研究結果的差異性可能緣于不同社會背景的影響,如松-緊文化對社會成員約束力的不同,以及不同社會文化背景對不同文化價值觀的重視程度不同,如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相關價值觀在東西方社會中所受重視程度不同。因此,在中國社會轉型背景下,考察文化刻板印象對孝道代際傳遞的影響,以及檢驗出親子真實的孝道代際傳遞效應,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文化刻板印象效應主要考察社會文化層面的影響效應,但在家庭層面可能也存在類似的效應。例如,在家庭環境里,父親和母親之間孝道相似性可能會形成類似的家庭孝道氛圍,間接影響子女孝道觀念。目前,一些實證研究發現,夫妻社會態度、個人價值觀和人格特征等的相似性能降低夫妻的人際壓力,有利于夫妻的心理健康水平的提升(Moore, Uchino, Baucom, Behrends, &Sanbonmatsu, 2017),并促進夫妻關系穩定和婚姻滿意度(Luo, 2017)。父親和母親價值觀的同質性或相似性是影響父母關系質量的重要因素,而父母關系又是家庭任何關系的核心部分,但大多數研究都忽視該因素對子女發展的影響。目前,僅少數研究考察了父母價值觀相似性對子女價值觀的影響,發現父母價值觀相似性越高越能影響子女價值觀(Roest, Semon Dubas, Gerris, & Engels,2006)。因此,本研究有必要進一步考察父親和母親孝道相似性對子女孝道觀念的影響。
基于雙元孝道模型,孝道劃分為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兩種孝道內涵和運作機制具有差異性(葉光輝, 2009),該模型厘清了以往孝道相關硏究的爭議性問題。權威性孝道主要基于社會階級和家族角色規范的文化原型,是一種被動壓抑、具有情境特定性和文化特定性、作用力較弱的規范信念;互惠性孝道主要根植于親子間自然情感互動的心理原型,是一種屬于主動自愿、跨情境式、作用力強的規范信念。然而,在孝道形成和運作過程中,文化原型總有心理運作基礎支撐,心理原型總有文化的意涵隱含在其中(葉光輝, 2009)。因此,社會文化刻板印象可能對兩類孝道代際傳遞都產生影響,但其影響效應可能存在差異性。此外,兩種孝道都是從親子長久相處的早期經驗中逐漸習得(李啟明, 陳志霞, 2013)。父母孝道相似性是早期家庭環境因素的重要組成部分,可能會對子女兩種孝道都產生影響。因此,本研究從雙元孝道模型視角,考察文化刻板印象和父母孝道相似性對孝道代際傳遞的影響。
綜上,本研究將配對調查親子被試,考察文化刻板印象和父母孝道相似性對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代際傳遞的影響。本研究假設為:親子孝道相似性可能受到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在控制文化刻板印象影響條件下,父母兩種孝道能夠正向預測子女兩種孝道;父母孝道相似性對子女兩種孝道都具有正向預測作用。
本研究配對調查了591 戶家庭的親子數據。調查數據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入戶調查了湖北和四川兩地的379 戶家庭親子被試,調查員在征得家庭成員的同意,以及講解調查目的和注意事項之后,子女、父親、母親分別填寫完成各自的調查問卷,并當面收回。第二部分,研究員在班會上講解調查要求和注意事項,根據學生自愿參與原則,四川省成都市兩所高校的212 名心理學、教育學本科生及其父母參與調查,子女、父親、母親調查問卷統一裝入一個檔案袋中,假期回家交予父母填寫和自己填寫,開學時交回。每個家庭1 位子女及其父母,或至少1 名家長參與調查。父親被試為556 名,缺失35 名,有效樣本為94.08%,年齡范圍36~68 歲,平均年齡為45.55 歲(SD=6.28 歲);教育程度分布情況為:初中及以下被試為360 名,占64.75%,高中(包括中專)被試為163 名,占29.32%,本科(包括大專)及以上被試為33 名,占5.93%。母親被試為536 名,缺失55 名,有效樣本為90.69%,年齡范圍35~64 歲,平均年齡為43.87 歲(SD=6.16 歲);教育程度分布情況為:初中及以下被試為350 名,占65.30%,高中(包括中專)被試為161 名,占30.04%,本科(包括大專)及以上被試為25 名,占4.66%。子女被試為5 9 1 名,男性為2 4 4 名,女性為347 名,年齡范圍14~35 歲,平均年齡為20.05 歲(SD=5.49 歲),其中青少年子女被試(15~18 歲)為215 名,占36.38%,成年子女被試(19~35 歲)為376 名,占63.62%;教育程度分布情況為:初中及以下被試為141 名,占23.86%,高中(包括中專)被試為193 名,占32.66%,本科(包括大專)及以上被試為257 名,占43.49%。
雙元孝道量表。采用葉光輝和楊國樞(2009)編制的雙元孝道信念量表,該量表包括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兩個維度,共計9 個項目,量表采取5 點計分方式。權威性孝道、互惠性孝道及總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在父親樣本中分別為0.831、0.630 和0.694;在母親樣本中分別為0.790、0.644 和0.702;在子女樣本中分別為0.669、0.659和0.661。
關于文化刻板印象檢驗,通過假定親子(pseudo dyad)分析方法,即將真實親子數據隨機配對一個新數據庫,從而考察社會文化刻板印象對代際傳遞的影響(Boehnke et al., 2007; Knafo &Schwartz, 2003)。該分析方法的理念是通過評估假定親子之間價值觀相似性,從而獲得一個稱為相似性基準線,并用于比較其與真實親子之間的相似性,進而確定實際家庭成員之間相似性是否大于偶然性(Kenny, Kashy, & Cook, 2006)。此外,不同分析策略還可能隱含著不同結果(Roest et al.,2009),如采取一元法(individual approach)和二元法(dyadic approach)。一元法主要以變量為中心,計算皮爾遜相關性;二元法以個體為中心,計算絕對差異分數(absolute difference scores,ADS)和輪廓相似性(profile similarity correlation,PSC),評估親子價值觀的相似性(Roest et al.,2009)。絕對差異分數計算在某一變量上父親或母親與子女分數差值,用這個差值來表示親子在這個變量上的相似性(Roest et al., 2009)。輪廓相似性計算某一價值觀領域內所有項目親子回答分數相關性,通過這個相關值來表示親子在該領域的相似性(Knafo & Schwartz, 2003)。因此,本研究將比較分析假定親子和真實親子之間孝道相關性,并進一步采取一元法和二元法檢驗其相關性。在此基礎之上,通過回歸分析方法檢驗親子之間真實的孝道代際傳遞效應。本研究還將采取回歸分析方法,檢驗父母孝道相似性對子女孝道的影響。
假定親子配對方式,主要以子女性別、子女年齡段、城市和農村被試為基礎,分別逐步進行隨機配對,再將這些隨機配對數據匯總進行分析。
為了考察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比較分析假定親子和真實親子價值觀之間的皮爾遜相關性(Vedder et al., 2009)。表1 結果顯示,假定親子之間兩種孝道的皮爾遜相關不顯著(p>0.05),而真實親子兩種孝道的皮爾遜相關都顯著正相關(p<0.01)。

表1 假定親子和真實親子孝道的皮爾遜相關(r)
在皮爾遜相關分析的基礎之上,再采取絕對差異分數考察假定親子和真實親子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的相似性。采用Roest 等人(2009)絕對差異分數(d)的公式(公式1):

N代表相關項目有效被試數,Xi1、Xi2分別代表親子孝道觀念分數,絕對差異分數(d)值在0(表示完全相似)到4(表示完全不相似)之間。這一差值越小表示親子相似性越大,差值越大則親子之間相似性越小。
表2 結果顯示,假定母子女和假定父子女的兩種孝道絕對差異分數(d)都高于真母子女和真父子女。進一步采取t檢驗比較假定親子與真實親子之間的絕對差異分數(Roest et al., 2009)。結果發現,假定母子女之間兩種孝道的絕對差異分數(d)值都顯著高于真母子女(p<0.01);假定父子女之間兩種孝道的絕對差異分數(d)值都顯著高于真父子女(p<0.01)。

表2 假定親子和真實親子絕對差異分數(d)
研究者指出,絕對差異分數只捕獲了水平的差值,而剖面相關系數則能考察分布和形狀(Waller &Meehl, 1998)。輪廓相似性(q)的計算公式如下(公式2):

Zxi1和Zxi2分別代表家庭配對成員孝道觀念的標準化分數,輪廓相似性(q)值在-1 到1 之間,數值越大表示親子之間的相似性越高。
表3 結果顯示,假定親子之間兩種孝道的輪廓相似性都不顯著(p>0.05),而真實親子之間的兩種孝道的輪廓相似性都顯著正相關(p<0.01)。

表3 假定親子和真實親子輪廓相似性相關(q)
為了考察親子孝道真實的相似性,需要控制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因此,研究者將假定親子價值觀作為控制變量,假定父母價值觀代表社會其他長輩的影響效應,而假定子女價值觀代表了同輩的影響效應,再檢驗真實親子價值觀回歸效應(Boehnke et al., 2007; Vedder et al., 2009)。
基于此,采取分層回歸方式分別檢驗真實父母兩種孝道對子女兩種孝道的預測作用。第一步將假定親子兩種孝道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方程。第二步將真實父母兩種孝道納入方程。表4 結果顯示,假定親子兩種孝道對子女兩種孝道都預測不顯著(p>0.05)。在控制了假定親子孝道影響條件下,父母互惠性孝道正向預測子女互惠性孝道(β父→互惠=0.26,p<0.01; β母→互惠=0.36,p<0.01),父母權威性孝道正向預測子女權威性孝道(β父→權威=0.19,p<0.01; β母→權威=0.23,p<0.01)。

表4 假定親子孝道和真實父母孝道對子女雙元孝道回歸分析
進一步檢驗父母雙元孝道相似性對子女雙元孝道的影響。本研究參考了相關研究的分析方法(鄧林園, 戴麗瓊, 方曉義, 2014),分別計算父母兩種孝道差值絕對值,形成父母兩種孝道的相似性變量,得分越高說明父母某種孝道相似性越低,即預測系數為負則表示為正,而預測系數為正則表示為負。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的均值為0.35(SD=0.40)、父母權威性孝道相似性的均值為0.48(SD=0.49),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僅與子女互惠性孝道顯著負相關,其相關系數為-0.30(p<0.01),而父母權威性孝道相似性與子女兩種孝道相關都不顯著(p>0.05)。
再次采取層次回歸分別檢驗父母雙元孝道相似性對子女雙元孝道的預測作用,結果見表5。第一步將子女年齡、子女性別和假定親子兩種孝道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方程。第二步將父母權威性孝道相似性、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納入方程。在控制了相關變量影響條件下,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正向預測子女互惠性孝道(β=-0.14,p<0.01);父母權威性孝道相似性對子女互惠性孝道的預測不顯著(p>0.05);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父母權威性孝道相似性對子女權威性孝道的預測不顯著(p>0.05)。

表5 父母孝道相似性對子女雙元孝道的回歸分析
本研究發現,假定親子之間兩種孝道皮爾遜相關不顯著,而真實親子之間的相關系數都顯著。假定親子兩種孝道絕對差異分數處于中等水平,但假定親子的絕對差異分數顯著高于真實親子。假定親子之間兩種輪廓相似性不顯著,而真實親子之間兩種孝道輪廓相似性都顯著。根據這些研究結果,本研究未檢驗出文化刻板印象對親子兩種孝道的顯著影響效應。在中國社會轉型背景下,多元文化交織發展,社會文化生活已經呈現多元化的狀態。例如,在空間維度上,存在中西方文化的混搭,而時間維度上,存在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混搭。孝道也兼具傳承性和變遷性,孝道的主體趨于多元化,客體局限為家庭,以及孝道行為趨于理性化和多元化。因此,當代中國社會較難形成傳統社會里的強孝道文化規范,文化刻板印象對社會成員的孝道影響也在弱化,親子孝道相似性受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效應較小。
在控制文化刻板印象影響的條件下,父母權威性孝道能正向預測子女權威性孝道,以及父母互惠性孝道能正向預測子女互惠性孝道。該研究結果進一步說明,文化刻板印象對親子孝道相似性的影響效應較小,而可能更多受到家庭的影響。家庭是個體生命歷程中社會化的重要代理機構和場所。父母價值觀在家庭社會化研究中占據中心位置,因為這些價值觀在塑造父母教育實踐,以及在父母給子女營造的家庭成長環境中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Kikas, Tulviste, & Peets, 2014)。在家庭環境里,父母積極試圖將自己的價值觀和信念直接傳達給子女,如通過積極的教育,以及通過日常生活規范(D?ring, Makarova, Herzog, &Bardi, 2017)。個體早期與父母相處經驗對于子女發展具有明顯的影響,父母的言行舉止是子女所仿效與學習的最重要的對象,如中國諺語所謂“虎父無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在我國,父母一直是向子女傳遞孝道觀念最重要的代理人,孝道信念通過父母言傳身教傳遞給子女。因此,親子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的相似性主要來源于家庭父母代際傳遞的影響。
在傳統熟人社會里,宗法組織、公序良俗、輿論壓力等社會約束機制保障了傳統孝道正常運行(程慧, 2013),這些約束機制主要來源于家庭、倫理道德和官方三個方面。然而,在當代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由于市場經濟發展和社會價值觀多元化,倫理道德和官方的約束力在不斷弱化或缺位,家庭卻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兩種約束力的弱化。例如,相關實證研究發現,在社會轉型時期或異質時期,父母具有更強烈的傳遞動機將他們的個人價值觀傳遞給子女后代(Barni et al., 2014)。另一項研究發現,在意大利較為單一的價值背景下,母子價值觀的相似性主要受到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但在以色列的多文化背景下,控制了文化刻板印象的影響之后,母子價值觀的相似性仍然很高(Barni et al.,2014)。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移民或少數族裔的父母都具有強烈傳遞動機將他們的家庭價值觀傳遞給子女,以此來抵制快速文化變化,從而保護本族文化價值觀的延續(Phalet & Sch?pflug, 2001)。父母認為子女適應新社會文化是很重要的,但傳承本族傳統文化價值觀也非常重要。因此,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社會上充斥著各種文化價值觀,而父母為了確保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延續性,可能具有更強烈的傳遞孝道觀念的動機,從而強化了親子孝道代際傳遞效應。
此外,在控制文化刻板影響的條件下,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對子女互惠性孝道具有正向預測作用。實證研究發現,父母一致性目標是土耳其父母將集體主義價值觀傳遞給子女的有效手段(Sch?npflug &Bilz, 2009),父親和母親價值觀一致性對子女價值觀具有正向預測作用(Knafo & Schwartz, 2009)。Tam,Lee,Kim,Li 和Chao(2012)也發現,父親和母親之間價值觀一致性水平越高,父母越能夠促進子女價值觀的社會化。然而,在本研究中,父母權威性孝道相似性對子女權威性孝道的預測不顯著。這可能緣于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在代際間運作機制的差異性,互惠性孝道是由人際關系的心理需求所激發的,而權威性孝道則是基于對等級權威的服從,并由集體認同的需求所驅動。在傳統社會里,人們對權威性孝道認同度較高,但隨著時代變遷,個人更加重視自主性,權威性孝道的認同度在逐漸下降,以及權威性孝道也更容易引發代際之間的沖突(葉光輝, 2009)。相對于權威性孝道而言,年輕人的互惠性孝道使他們在代際互動過程中更能感知到互動的自主性,他們也更愿意接受長輩的影響(Ryan & Deci, 2002)。因此,相對于權威性孝道,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更有利于子女互惠性孝道的形成。
本研究通過親子配對研究方式,并采取不同分析策略,得出以下結論:文化刻板印象對親子孝道相似性的影響效應較小,但親子真實的孝道代際傳遞效應較高;以及父母互惠性孝道相似性有利于子女互惠性孝道形成,但對子女權威性孝道的影響效應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