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沃特斯《小小陌生人》中“陌生人”的身份解讀

【摘要】本文分析了薩拉·沃特斯小說《小小陌生人》中的“陌生人”身份，通過對小說中“陌生人”身份的解讀，揭示薩拉·沃特斯對二戰后英國社會變革的深刻思考。

【關鍵詞】薩拉·沃特斯;小小陌生人

【作者簡介】張咪迪，安徽新華學院。

英國當代女作家薩拉·沃特斯（Sarah Waters）在第五部小說《小小陌生人》（The Little Stranger）中，摒棄了早期“維多利亞三部曲”和《守夜》中的同性愛主題，轉而描繪二戰后的英國鄉村莊園和戰后英國社會的階級動蕩和社會變遷。沃特斯在《小小陌生人》中融合了鄉村書寫和哥特小說元素，創造了貫穿小說始終的“小小陌生人”這一形象。“小小陌生人”是誰？到底是誰在陰魂不散地纏繞著百廈莊園？這是小說自始至終未回答的問題。

小說的敘述者是一位叫法拉第的中年醫生。他的敘述從沃里克郡的喬治王時代建筑風格的莊園——百廈莊園開始。從他童年記憶里燦爛輝煌的百廈莊園，到現在——落沒衰敗的百廈莊園。 在經歷了二戰和男主人艾爾斯先生的去世后，艾爾斯家族就只能守著門庭冷落的百廈莊園艱難度日。僅剩的家族成員為寡婦艾爾斯太太，長女卡羅琳和弟弟羅德里克，寵物狗吉普，另有女仆貝蒂和貝茲利太太。除了外人，艾爾斯家族家族成員在“陌生人”的糾纏下全都面臨著慘淡結局。

一、 艾爾斯夫人小女兒蘇珊

羅德里克住進精神病院后，莊園內還是詭異事件不斷。屋內總是響起吱吱嘎嘎的聲音，客廳的電話鈴聲在整點響起，拿起話筒接聽時卻無人回應。古舊通話管上也會時不時響起哨聲。卡羅琳覺得似乎是有個小淘氣鬼在搗蛋。貝蒂也聲稱要是真有鬼魂作祟，也肯定是促狹鬼。促狹鬼也多用來形容調皮搗蛋的小孩子。至此，艾爾斯家族的大部分人認為擾得房屋無安寧可言的東西就像是小孩子在搗蛋。隨后，艾爾斯夫人在木制窗臺上發現了字母S的涂鴉。然后，莊園的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類似的字母S涂鴉。艾爾斯夫人從第一次看到字母涂鴉便開始心生不安，因為她懷疑這些涂鴉出自她早逝的小女兒蘇珊之手，“S”代表蘇珊。艾爾斯夫人在鼓起勇氣進入當初蘇珊的房間后，卻突然被鎖在了房間內。在呼救無門時，她從門鎖孔向外看到一個小孩子的手，通話筒里也傳來小孩子若隱若現的聲音。毫無疑問，現在的百廈莊園根本沒有小孩子。所以，這只手在艾爾斯夫人的眼里，只能是小女兒蘇珊。這一系列的事件都暗示了是小孩兒的鬼魂在作祟。雖然房子里發生的不尋常事件也可以用房屋老舊殘敗來解釋，但艾爾斯夫人堅信這個小女兒蘇珊的鬼魂在搗蛋。艾爾斯夫人和早夭的蘇珊感情頗深，之后為了緩解憂傷又育有一子一女，這些年來她還是一直處于喪女的憂愁之中。艾爾斯夫人認為蘇珊的鬼魂在莊園里制造出這些動靜正是因為她也在思念母親，想讓母親來陪她。所以艾爾斯夫人后期一直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態，認為蘇珊就陪伴在自己身邊。她自言自語，還和想象中的蘇珊說話。法拉第醫生的心理治療和疏導也毫無用處，最終艾爾斯夫人由于對女兒思念過度而上吊自殺。“小小陌生人”可以暗示早夭蘇珊的鬼魂。

二、 法拉第醫生

法拉第醫生對百廈莊園的迷戀從他十歲第一次見到時就有所顯露。他對房子的裝飾細節記憶猶新，“紅色的舊磚、褶紋窗玻璃和風化了的砂巖飾邊”。出于對百廈莊園的崇拜，少年的法拉第甚至想要擁有它的一部分。他用小刀挖出了墻上的一個橡樹籽偷偷珍藏，此舉動說明法拉第醫生對百廈莊園的癡迷和占有欲從少年時期就已扎根。母親只是在百廈莊園幫傭，這使得法拉第醫生和百廈莊園以及艾爾斯家族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階級鴻溝。法拉第醫生一方面受過一定的良好教育，一方面又和自己的工人階級父母和出生有著巨大的心理代溝。他想要躋身于上流社會，卻也對封建貴族，尤其是居住在百廈莊園的艾爾斯家族缺乏安全感，并無法與其坦誠相待。這種自我矛盾突出表現在他對戰后百廈莊園的唯一女仆貝蒂的態度上。同為工人階級出身，法拉第醫生對這個十幾歲的女仆貝蒂是抱有同情心的。作為百廈莊園的主人——艾爾斯太太，卡羅琳和羅德里克對貝蒂是充滿偏見的，他們對貝蒂嘲諷連連，認為無法和這種鄉下女孩兒有效溝通。在貝蒂因為生病而無法工作的時候，卡羅琳認為貝蒂一定是為了偷懶而裝病。法拉第醫生則為貝蒂進行辯護，并加以同情，哪怕在法拉第醫生面前，艾爾斯家族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排外情緒。面對艾爾斯家族舉手投足流露出的排外心態，法拉第醫生承認自己的鄉下血統和女傭母親。法拉第醫生對百廈莊園和艾爾斯家族的復雜矛盾心理，無時無刻不暗示著他這個外來者和“陌生人”的身份。

除了外來人的身份，法拉第醫生本身也是不可靠敘述者。作為小說的第一人稱敘述者，法拉第醫生的形象毫無疑問是一個救助者。法拉第醫生在百廈莊園和艾爾斯家族落沒后雪中送炭。他主動提出免費為羅德里克醫治傷腿，對卡羅琳獻殷勤，為艾爾斯太太提供心理治療。但是這三人最終的悲劇結局背后都有法拉第醫生的推波助瀾。羅德里克是家族里最早第遇見“陌生人”，即那個所謂游蕩在百廈莊園的鬼魂，之后，羅德里克碰見一系列和這個鬼魂相關的詭異事件，還目睹莊園燃起莫名大火，“陌生人”致使羅德里克精神崩潰，而給羅德里克做心理治療的法拉第醫生卻誘導羅德里克住進精神病院療養。第二位被“陌生人”困擾的艾爾斯夫人抑郁自殺。自始至終看似沒受“陌生人”叨擾的卡羅琳，在取消和法拉第醫生的婚約和打算賣掉百廈莊園后也遭遇意外死亡。由于法拉第醫生在法庭力證卡羅琳和家人都有精神疾病，卡羅琳的死亡案件很快就被判定為意外。至此，艾爾斯家族僅剩的三位成員都悲劇收場。雖然敘述者法拉第醫生極力樹立拯救艾爾斯家族于危難之中的拯救者形象，他卻成為這個家族悲劇的受益者。他從少年時代就迷戀的百廈莊園最后得以保存，在艾爾斯家族的悲劇事件中成了當地的名人，客戶絡繹不絕。失去敘述客觀性的法拉第醫生暗示了他的“陌生人”身份。“陌生人”從未在法拉第醫生面前現身。法拉第醫生卡羅琳葬禮后注視著百廈莊園里的窗玻璃，以期“陌生人”的現身，卻發現“里面有一張凝視著我的扭曲的臉——這張困惑和渴望的臉，是我自己”。

三、結語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工黨的上臺和二戰對沖擊了整個英國社會的森嚴的階級制度。以艾爾斯家族為代表的英國鄉紳貴族在二戰后失去了自己階級特權和優勢。工人階級和商人群體迅速崛起，社會地位上升。鄉村大莊園逐漸失去了往日的輝煌，有的被迫向公眾開放。百廈莊園失去了大量的地產，也被迫開放莊園大門。而莊園隔壁也將建起一排排現代商業住房。貴族莊園主不得不與商人和工人階級做鄰居。像百廈莊園的這種莊園，都面臨著外來“陌生人”的入侵。這種經濟和社會階級上巨大的落差讓艾爾斯家族成員一個接一個地出現精神失常問題，或者遭遇意外死亡。而法拉第醫生和百廈莊園女仆作為旁觀者，沒有親眼目睹過那個“小小陌生人”，卻目睹了艾爾斯家族的悲劇。所以，小說中的“小小陌生人”并不是指某個人或者鬼魂，而是指以法拉第醫生和貝蒂為代表的自下而上的工人階級。“小小”指他們從前卑微的社會地位。“陌生人”指他們作為“陌生人”闖入百廈莊園。艾爾斯家族的沒落和百廈莊園的衰敗在歷史洪流中不可避免。以艾爾斯家族為例，舊貴族階級沒能適應社會的變革和時代的發展。面對這種巨大的社會變化，沒能及時適應社會階級變遷的艾爾斯家族和百廈莊園只能面臨悲慘的結局。

參考文獻：

[1]Mitchell， Kaye. Sarah Waters： Contemporary Critical Perspectives [J]. London： Bloomsbury Academic， 2013.

[2]薩拉·沃特斯.小小陌生人.[M].孔新人，譯.北京：世紀文景，2018.

[3]楊艷.沃特斯《小小陌生人》反偵探小說特征[J].遼寧工程技術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18（6）：939-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