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交易市場追續權制度的構建

摘要：追續權是賦予藝術家從自身創作的美術作品的轉手中分享利益的權利。在藝術市場中，藝術家低價出售與藝術商獲得高額收入之間的經濟利益失衡這一現狀普遍存在。我國《著作權法（草案送審稿）》第14條擬創設追續權制度，旨在解決藝術交易市場中創作者和轉售者的利益失衡，保護藝術家的固有利益，更好地促進藝術交易市場繁榮發展。本文立足于我國交易市場現狀，分析我國在藝術交易市場是否具備構建追續權制度，以期為即將建立的追續權制度提供可行性建議。

關鍵詞：藝術品;藝術品交易市場;追續權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22-00-02

1 我國藝術品交易市場的現狀

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推進，我國市場經濟迅速發展，公眾不僅僅追求物質生活的滿足，而且更加注重精神文化層面的追求。伴隨而來的是我國文化市場的迅速崛起，其中藝術品交易市場也迎來了蓬勃發展的契機。近年來，在全球藝術品交易市場成交額中，我國的市場成交額占比一直居于全球第二，僅次于美國。但我國藝術品交易市場發展的背后一直存在著藝術家低價售出原件與藝術商（轉售者）轉手高價賣出而獲得巨額差價經濟利益失衡的矛盾。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可染先生的《萬山紅遍》。在2015年11月的一場拍賣會上，李可染先生的《萬山紅遍》這一作品最終的拍賣成交價為1.8億元的天價。但是很難想象，李可染先生最早售賣這幅畫作時，僅僅以80元的價格被一家拍賣行收購。雖然轉售價之高令人咋舌，但李可染先生及其繼承人也無權分享巨額轉售費，這一現象的背后正是藝術家與藝術中間商之間的巨大沖突。藝術家和藝術商之間的分配利益不平衡的事實在藝術品交易市場上屢見不鮮，藝術家的合法權益不能得到合法保障。我國有必要設立追續權制度來緩解或解決這一矛盾，更好地促進藝術品交易市場的發展。

追續權制度源于法國，其基本含義是：藝術作品原件被再次轉售時，藝術作品原件的買家支付的金額高于該原件首次出售的金額，藝術作品的原件創作者可以從增值金額中獲取追續權利金。目前國際上已經有80多個國家先后設立了追續權制度。我國僅在《著作權法（草案送審稿）》第14條中擬創設追續權制度，但對該制度并未作出詳盡的規定。追續權制度的設立在我國是存在可行性和必要性的。

2 藝術品交易市場構建追續權的必要性

正如前文所述，我國藝術品交易市場蓬勃發展，但藝術家與藝術商之間的利益分配存在嚴重的不平衡，藝術家和藝術原創者的固有利益并不能得到很好的保護，我國有必要建立藝術品交易追續權制度給予保護，更好地促進藝術品交易市場朝著健康方向發展。以下從三方面分析我國構建藝術品交易市場追續權制度的必要性。

2.1 藝術品交易市場更好發展的必然要求

藝術品交易市場要想長久持續發展，必然要解決創作者與藝術中間商之間利益分配懸殊問題。這一問題不解決，必然會導致藝術家創作激情的消減、藝術品數量的減少、藝術品質量的下降，不利于藝術本身的發展，也不利于我國藝術品交易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追續權制度可以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一旦設立追續權制度，藝術家可以從本人藝術作品的增值利益中收取一定比例的追續權利金，者能夠激發創作者的創作激情，從而更好地投身于藝術創作，創作出保質保量的作品。追續權制度的設立，藝術家不必再為以后是否成名、藝術品是否會升值考慮，創作者本身的固有利益可以得到保障，促使其放心地把作品投放到市場流通，也更愿意盡早投放市場，因此也可以極大地繁榮藝術品市場[1]。因此，追續權制度的設立是藝術品交易市場更好發展的必然要求。

2.2 追求實質公平的必然要求

藝術家與藝術商人之間的利益分配不均衡，歸根到底就是利益再分配的問題。藝術家早期由于知名度不高，迫于生計賤賣自己創作的藝術品，但隨著其知名度的提高，藝術品的價值也隨之升值。藝術家知名度的提高，藝術品轉售產生的巨額差價，追續權制度的缺失卻使藝術家及其繼承人未能分享增值收益，這顯然是有失公平的。在市場經濟體制下，法律上嚴格遵循著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原則，但在特殊情況下需要特殊的制度對市場經濟發展不公正的現象予以調整。確立追續權制度，是對藝術品作者和藝術品中間商之間的合理利益平衡，實現了法對利益的再分配，有利于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這也符合法的價值的最終目標[2]。

2.3 順應國際著作權法的發展潮流

追續權制度最早產生于法國，目前全世界已經有超過80個國家引進這一制度。其中大多數都為《伯爾尼公約》的成員國，在互惠原則下，如果我國不建立追續權制度，就不利于我國藝術家獲得相對的外國保護，嚴重損害我國藝術家的固有利益，影響藝術品市場經濟的發展。從法國建立追續權制度到各國紛紛效仿，說明這一制度對藝術創作領域是有促進作用的。我國也應順應國際著作權法的發展潮流，結合本國國情引進這一制度，與世界藝術創作著作權保護領域接軌，更好地維護我國藝術家的固有利益，提升我國藝術作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從而更好地促進我國藝術品市場經濟的發展。

3 藝術品交易市場追續權構建的可行性

正如前文所言，我國構建藝術品交易市場追續權制度是必要的。同時，我國也具備構建追續權制度的現實基礎和條件。以下從我國已具備的藝術品交易市場基礎、著作權法法律制度保障以及國外豐富的立法實踐三方面分析我國可以引進追續權制度，并保障這一制度在我國平穩運行。

首先，繁榮的藝術品交易市場為追續權制度的構建提供了現實基礎。隨著我國“十二五”和“十三五”規劃的實施，我國文化建設全面發展，藝術品交易市場也已經步入快速發展時期。但市場中藝術商與藝術家之間經濟利益的失衡問題存在，解決這一問題需要法律制度予以規范，以促進藝術品市場健康發展，因此追續權制度應運而生。追續權制度是促進藝術品市場的健康發展需要而產生的，而追續權的運行則需要龐大的市場中藝術品被不斷轉售，藝術品的頻繁流通才能促使追續權更好地發揮作用、更好地分享轉售利益。二者是相輔相成的關系，我國繁榮的文化交易市場為追續權的正常運行提供了穩定的市場基礎[3]。

其次，一個新生的法律制度的出現需要其他法律制度予以輔助，這樣才能更好地運行。目前我國擁有完備的法律體系，著作權法的相關立法也比較完善。

我國對于藝術品市場交易也有相關的立法，如《拍賣法》《著作權法行政處罰實施辦法》等。完善的法律體系所構建的良好的法治環境有助于追續權制度更好的實施和運作。此外，針對追續權制度的運行，國外立法實踐多采用集體組織代為行使追續權，我國也有《著作權集體管理條例》這一法律條例，集體管理組織運行方式已經發展得相對完善，也積累了不少的實踐經驗。這為后續引進追續權制度作了很好的鋪墊，能夠更好地保障這一制度的運行。從我國完善的知識產權體系中可以看出，我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并不比歐美已經設立追續權制度的國家低，良好的法治環境和制度保障可以為引進追續權制度保駕護航。

最后，我國引進追續權制度較晚，國外豐富的立法實踐經驗可以給我們提供借鑒參考。在追續權制度發展近100年的歷史中，國外不斷地修改和完善追續權的相關立法和理論實踐，都可以為我國引進這一制度提供樣本參考。我國的立法者可以結合我國的具體國情和實踐，創設一套符合中國特色的追續權制度，避免該制度運行過程中產生與市場經濟發展的不適應性。

4 藝術品交易市場追續權構建的建議

4.1 明確追續權的權利主體和義務主體

我國《著作權法》修改草案送審稿中，雖然有關于追續權權利主體和義務主體的相關規定，但并不詳細和合理。首先，關于權利主體，送審稿中規定，藝術作品的作者或者作者的繼承人、作者指定的受遺贈人是追續權制度的權利主體。對于藝術品作者或者是作者的繼承人，理所應當可以成為追續權的權利主體，但是對于受遺贈人是否能成為這一權利主體，則有待商榷，學界多有爭論。大多數學者認為追續權設立的目的是保護處于弱勢地位的藝術家，法律上賦予的這一權利是具有不可讓與性的，禁止轉讓這一權利[4]。如果受遺贈人成為這一權利主體，則與其本身的權利性質相矛盾。因此，追續權的權利主體應當僅包括藝術品創作者及其繼承人，這樣的限定才更為合理，并不與其權利性質相沖突。其次，關于義務主體并未詳細規定。文章以為，藝術作品的售賣是典型的藝術家、買受人、拍賣行等藝術中間商三方關系，因此買受人和拍賣行等藝術中間商是追續權的義務主體，對于支付追續權利金的義務的責任是連帶的。

4.2 明確規定追續權的保護期

追續權制度是為了平衡藝術作品的原創者與轉售者利益分配不均，如果不設立明確的保護期限，隨著藝術品的流轉，會不斷地行使追續權。追續權設立的初衷是保護處于弱勢地位的藝術家，不斷地行使追續權，會使追續權利人過度被保護，而買受人和轉售人的利益會相應地受到損害，并不利于平衡利益分配，更不利于藝術品交易市場的發展。因此，設立追續權制度應當明確規定追續權的保護期。我國《著作權法（草案送審稿）》中并未規定這一保護期限。鑒于藝術作品價值體現的漫長性，可能要經過長期才能被流轉和升值，因此保護期限如果太短，藝術家還未行使追續權，保護期限就已過，那么追續權設立將毫無意義。如果保護期限太長，則會發生權利濫用、過度保護等問題。因此，大部分學者認為將追續權的保護期限設為作者終身及其死后70年是合理的[5]。

4.3 確定追續權費用的提取方式和比例

追續權解決的是藝術家和藝術中間商利益分配問題，因此確定合理的提取方式和比例才能更有利于追續權的行使。對于追續權的提取方式，各國立法分為從轉售總額中提取追續權利金和從首次銷售的增值額中提取追續權利金兩種方式[6]。

鑒于藝術品本身價值浮動性較大，可能出現虧損的情況。因此采取轉售總額中提取追續權利金的方式。當發生上述情況時，義務主體會怠于履行支付義務，這樣也有失公平，也違背了追續權制度設立權衡分配利益的初衷。雖然這種情況很少見，但考慮到追續權這一法律制度初在我國設立，采取從首次銷售增值額中提取權利金這種方式更為穩妥，也能更好地適應國情。

對于追續權的提取比例，各國立法分為確定比例、根據不同的藝術品類型以及累進提成比例3種方式。確定比例會隨著藝術品轉售數額的增大，增加追續權利金的支付義務，會出現抵觸現象，也不利于藝術品的流通。根據不同藝術品類型提取權利金，藝術種類繁多，不利于操作和歸類，并不便利。而采用累進提成比例則是在確定比例的基礎上，在交易金達到一定數額之后，會降低提取比例，這樣即使數額較大，義務人也不會怠于支付權利金，這樣也能更好地促進藝術品流通。因此，為了使追續權制度得到平穩構建的同時促進藝術品交易市場的穩定發展，采取累進提成比例這一提取權利金的方式最為恰當。

4.4 確立藝術品交易信息登記平臺

藝術品交易一般具有隱秘性，但這樣不利于權利人行使追續權，因此應當建立藝術品交易信息平臺，確保權利人更加方便地行使權利。在藝術品轉售的過程中，藝術品交易信息應當及時登記，并確保藝術家擁有知情權，集體管理組織擁有信息查詢請求權。這種信息公開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信息公開，僅僅是針對藝術家和集體管理組織。只是為了保障信息的暢通，便于藝術家行使追續權，明確法律關系，確定義務主體。確立藝術品交易信息登記平臺是至關重要的，不僅方便當事人行使權利，而且在陷入訴訟爭議時還能提供訴訟證據，提高司法辦事效率，更好地解決當事人的爭端。

5 結語

我國龐大的藝術品交易市場需要追續權制度去解決藝術創作者和藝術中間商之間利益分配不均衡的問題，從而更好地維護藝術家的固有利益，激發創作熱情，促進我國藝術品交易市場朝著更好、更加健康、更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方向健康發展。對藝術品交易市場構建追續權制度提出相關建議，以期使該制度可以更加平穩的運行。

參考文獻：

[1] 陳武略.論我國建立追續權制度的合理性[J].法制博覽，2018（8）：170.

[2] 李恒.論我國追續權制度的構建[D].安徽財經大學，2017：3.

[3] 麻冬圓.我國追續權制度構建研究[D].華東政法大學，2019：24.

[4] 李雨峰.論追續權制度在我國的構建——以《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為中心[J].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4（1）：130.

[5] 湛慧君.論我國追續權制度的法律構想[D].廣西民族大學，2019：23.

[6] 朱偉松.我國追續權制度的立法及完善措施[J].知識產權，2013（11）：70.

作者簡介：曹旭峰（1995—），男，河南洛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國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