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金
摘要:“臨摹”在書法的學習中占有重要地位,是學書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本文從學書者遇到的問題比如明確臨摹的目的,碑帖的選擇,讀帖,臨摹的過程及意臨觀念的建立等方面入手展開。
關鍵詞:書法臨摹;范本;意臨觀念
“臨摹”是學習書法的基本功。尤其是初學者要打下扎實的臨摹基礎,從經典的法書切入。清代周星蓮說:“初學不外臨摹。臨書得其筆意,摹書得其間架。”可見臨摹對初學者的重要性。筆法和意境在初學時總需要從臨帖中領會。然而對于當今的學書者而言,將面臨許多現(xiàn)實的困難,由于當下傳統(tǒng)文化氛圍的缺失,再加之沒有養(yǎng)成書寫日常化的習慣,學書者在初次面對書法時顯得有些許的手忙腳亂,即便下苦功夫也收獲甚微。所以,我們要認識和掌握古代法帖的靈魂,對古代經典作品的技法,書寫要旨進行提煉,找到適合現(xiàn)在學習的臨摹方法和規(guī)律,才是臨摹的重要意義所在。
一、臨摹的目的
臨摹是學習書法的重要手段。初學階段,大部分人都把時間都花在臨摹上,很多著名書家趙孟頫、林散之甚至在晚年還把臨摹當作日課,他們深知“臨書得其筆意,摹書得其結構”的深刻道理。臨摹的目的主要在于技法、技巧的學習。當然,書法家和初學者對于習書臨摹的目的是不一樣的。初學者“臨摹”主要掌握書寫的技術和方法,適應毛筆的筆性,感受琢磨筆毫在行筆過程中的遲速與疾澀,細粗與提按,斜正與曲直,筆畫的長短這幾組之間的關系。疾勢與遲勢運用的好壞直接關系到筆畫的質感。真正呈現(xiàn)出來好的澀勢,還是要看書者對于筆性的熟悉程度和對毛筆的控制力。而書家的“臨摹”除了日常書寫之外,最核心的是掌握字帖的特點,風格的成因,甚至上升到書家本身藝術思想的表達。雖然,只注重臨摹不一定會出名家,但是著名書法家的個性創(chuàng)造正是從臨摹中來。
二、碑帖的選擇
對于碑帖的選擇,這是關乎初學書者的重要問題。初學者面對無數(shù)知名或不知名的碑帖,如何才能建立一個正確的選帖思路這是關鍵。如果沒有一個相對科學、正確的思路指向,下一步入門的練習將會處于一個混沌的狀態(tài)。選帖的相對吻合將會對初學者事半功倍。
選擇什么樣的碑帖作為學習的對象,就意味著我們用什么樣的文字形式和體態(tài)來充實自我,用什么樣的藝術境界迎接、磨煉我們的心靈。今天的學習者和先前存在很大不同,無論是書寫工具、信息資源的互通程度都是有差距的。以前的學書者學習的對象基本都鎖定在“二王”傳統(tǒng),而如今資料的匱乏已不再是他們的煩惱,選擇怎樣的范本作為學習對象,已不再是順其自然的“二王”脈絡傳承,更不會是網絡環(huán)境下各大展覽、某個當代知名書家的一家之言以及社會的學術派別所能左右的。在這樣的文化環(huán)境之下,我們還是要堅持經典性原則,書法作為一種非再現(xiàn)性的視覺藝術,有別于繪畫,只能在封閉的形式系統(tǒng)中運作,除了前輩藝術家的作品,基本無可參照對象。對臨習者學習范本選擇“自己感興趣”的來寫,在初學階段還是可取的,通過我這幾年對書法粗淺的認識認為興趣是可以激發(fā)學者的興趣,但并不是每一個感興趣的碑帖都適合自己。臨摹的直接目的性是要解決技法問題。因此,在選擇碑帖的時候要具有代表性,堅持經典性的原則。我們要有“向經典致敬”的情懷。
三、關于臨摹的幾個問題
臨摹可以說是學習書法唯一的途徑,也是必須要守住的準則。繪畫是再現(xiàn)藝術,一個畫家可以將自然界雄渾或秀美描摹入畫中。書法則不同,它是非再現(xiàn)性的藝術,在書法中并無“寫生”一說,書法學習者只有在努力臨摹古代大師的法書作品后獲得技法,這便是對傳統(tǒng)的一種繼承方式。
(一)關于臨摹的過程
臨摹在學書環(huán)節(jié)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所以,我們有必要對臨摹的流程進行基本的考察。
第一:臨摹對象--觀察--印象--手部書寫--圖像呈現(xiàn);
第二:對照--重新定位--印象--書寫--圖像呈現(xiàn);
第三:無限反復。
以上的三個階段是一個不斷發(fā)現(xiàn)問題改正問題的過程,每一次書寫和原貼的對照都是無限的接近原帖;每一次的臨摹既是對歷史和古人的重述和再體味,也是我們發(fā)現(xiàn)新鮮血液與經典相融合的契機。再者,我們不要盲目的背負“出新”的包袱,這是在認識上很淺薄的表現(xiàn)。
(二)意臨觀念的建立
從諸多的書論、史料中看,最先以“意”這個字眼表達的是東漢蔡邕。他在其書論著作《筆論》中寫到:“作書必先默坐靜思,隨意所適”1,意思就是說寫字在之前先要領會合思考筆畫結構的形象感。到東漢中晚期,人們對書法的認識除實用之外已開始對漢字之美有了明確的追求。到東晉,“書意”是解說書法的常用詞,甚至在王羲之留下的論書片段中也多次涉及書法之“意”的問題,有關材料如下:
頃得書意轉深,點畫之間皆有意。自有言所不盡。得其妙者,事事皆然。2
羲之作書與親故云:“子敬飛白大有意”3。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云:“意,志也。從心察言而知意也。從心,從音。”4由此可見,“意”在藝術領域中,以任何形式、體態(tài)所表達的漢字形象語言都是表達創(chuàng)作者內心的所思所想。
意臨的書作,并不是非要在形上面完全契合經典,意臨比之實臨更加自由,但這種自由不是無法度的自由,而是一種提取自己需求的形式要素與個人用筆特征融合的過程。
(三)“師古”與“創(chuàng)新”
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臨摹取得對法帖的獨到見解以及展現(xiàn)個性的面貌是有先決條件的,前人是對經典的作品分析十分透徹的基礎上,已經達到可精準表達古意的境界之后,才開始有自己主觀性的表達。創(chuàng)作者能將自己的“本色”表現(xiàn)出來,也就意味著具有表現(xiàn)“個性”的能力。在《書概》中,劉熙載對個性與古法之間的關系作了解釋:“書貴入神,而神有我神他神之別。入他神者,我化為古也。入我神者,古化為我也。”5
在這里他表達了兩種書法傳神的方式,一種是傳我神,建立在古法的基礎上;另一種是傳古人之神,創(chuàng)作者和古法融合在一起。“個性”與“法度”往往是矛盾的存在,這也涉及繼承與創(chuàng)新的關系。
在“師古”和“創(chuàng)新”的問題上,明代董其昌提出及其精辟的論點。他曾多次用“那吒拆骨還父,拆肉還母”來闡述“繼承”與“創(chuàng)新”的辯證關系。以下為董其昌所說:“書家妙在能合,神在能離。所欲離者,非歐、虞、褚、薛諸名家伎倆,直欲去右軍老子習氣,所以難耳。那吒拆骨還父,拆肉還母。”6唐·《二十四詩品》里說“如將不盡,與古為新”,只要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去臨摹法帖,都會有新面貌的出現(xiàn)。個人的風格確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學書者多以學“二王”為標桿,但是自古從來沒有出現(xiàn)哪個書家和“二王”是一模一樣的?這種不同圖像信息的呈現(xiàn)其實可認為是獨特的個人風格。陳忠康老師關于臨摹也發(fā)表了獨到的見解,他認為臨摹形的逼真程度對體現(xiàn)古人的書寫情境和心理狀態(tài)是一個重要考量標準。臨摹的最大意義是通過多次準確重復古人的書寫而達到與古人接近的書寫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在這里我們可能會提出一個問題:古人臨摹所面臨的問題和我們當下遇到的困難有何不同?對古人臨摹問題進行研究想必也是很有意義的。古人在臨摹中一般喜用“形神兼?zhèn)洹眮韺ㄟM行描述,真正的形似神似大抵存在于理想之中,是我們臨摹學習理想的境界。
關于臨摹大家一直在爭論的一個話題就是“像”與“不像”的問題。在我看來臨摹的根本意義在于從經典中獲得技法的能力。湯顯祖曾主張,優(yōu)秀的藝術作品不應以“步趨形似”為旨歸。相當一部分從事書法學習的人對此問題的思考方向存在誤解,較在意臨摹形似的程度,覺得形似程度與臨摹的到位程度成正比。顯然有些片面,當我們臨摹到一定的階段,就不單單是臨習某個古人碑帖這種簡單的重復,而是要面對上下時代,甚至是與此相關聯(lián)的書法史的追溯。此外,我們在臨摹的時候,追根溯源也是一種學習途徑。比如我們在臨習石鼓文,臨習到了一定的階段厘清思路之后又會往上追遠古,追完遠古又繼續(xù)往源頭去追金文,這是一個不斷注入古法的過程。
(四)關于讀帖
讀帖是臨帖之前和之后都要進行的工作。這里的讀帖不是去熟悉臨摹的內容,而是通過眼睛的觀察,重現(xiàn)當時的書寫狀態(tài),包括筆畫之間的關系,線條的形態(tài)等。讀帖可以歸納為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宏觀包括作品出處、整體氣象、風格特征。當我們讀《蘭亭序》時,首先想到的是王羲之及其一系列摹本;臨《石鼓文》,每每動筆就會想起吳昌碩。不斷由一個切入點擴充到相關的風格,甚至深究它的文本內容也不失讀帖的樂趣。在微觀上,涉及筆法問題,從筆法延伸下去還有行筆速度問題,用墨問題等等。用筆是學習書法的核心問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我們在臨摹一件作品時,有極大可能性被一種特定的風格所統(tǒng)領。我們通過讀帖了解到作品的書寫者和他所處的年代,大概心中會營造出屬于那個時代專門的氣象。再者運筆時表現(xiàn)出來的筆畫,已經具有了一定的風格特征。當書法愛好者日常進入展館,作為一個合格的欣賞者,一幅作品看整體包括字形、風格就可以看出此作品大概是什么時期,師法誰。這一系列信息的羅列,都源自于作品的氣象。當然結字和章法也是我們讀帖的重點范圍。不同的書家會有自己特殊的結字規(guī)律和章法,抓住以上幾點,對于我們準確的讀帖有很大幫助。
以上是關于書法臨摹的目的,碑帖選擇的原則,臨摹的過程,讀帖以及有關“師古”和“創(chuàng)新”問題的討論。林語堂先生說:“只有在書法上,我們才能夠看到中國人藝術心靈的極致。”可見書法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重要地位,作為書法愛好者,我們要把臨摹當成一輩子的事來做,在自我學習的過程中努力傳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