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銀
《謝謝北大考古女孩給我們的溫柔棒喝》(《雜文月刊》2020年9月下)一文,提出了許多新穎的觀點,給人啟發,但也有偏激之處,值得商榷。筆者以為,對于鐘芳蓉的選擇,一味地從就業、收入的視角予以否定固然不妥,但一味地從個人興趣、夢想的角度予以肯定,也是不負責任的。美國流行一種說法:人最好的活法,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并想辦法從中賺到錢。這句話的流行說明,即使在美國那樣的發達國家,興趣與賺錢也是存在沖突的,在我們這樣的發展中國家,沖突就更難以避免了。
學霸憑興趣報考“冷門”專業,對于社會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因為,“冷門”只是意味著艱苦、寂寞,失業的風險大,成功的概率小,而非社會價值低。恰恰相反,由于人們普遍不愿意報考,“冷門”專業人才匱乏,往往是社會發展的短板。試想,在小說難登大雅之堂的時代,假如曹雪芹不去從事小說創作這種非但沒有版稅、反而可能招致文字獄的“冷門專業”,中國會有《紅樓夢》這樣的巨著嗎?在“神創論”占統治地位的時代,假如達爾文不是放棄收入豐厚的牧師職業,自費環球考察,能有生物進化理論的創立嗎?
但對于學生個人而言,卻是有利有弊的。利處是可以寓樂于學,容易學有所成;弊處是就業門路窄,如果不能成為專業內的佼佼者,有可能找不到工作。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一個社會,任何人做事都離不開他人的理解和支持。就算你個人愿意為了興趣和夢想承受寂寞和清貧,但你不能不承擔贍養父母的義務;假如你還準備戀愛結婚生子,還不能不考慮你的配偶、子女是否愿意陪你一起寂寞和清貧。還有,興趣并不等于稟賦,且隨著年齡、環境的變化,人的興趣是可能改變的。
總之,選擇“冷門”專業就如同走創新之路,有了重大的發明、發現,受益的是整個社會;但如果失敗,苦果卻只能由個人品嘗。在一個過分功利化的社會,完全根據個人興趣和夢想選擇“冷門”專業,需要極大的勇氣,這樣的人注定是極少數。要涌現出更多的鐘芳蓉,需要營造一個崇尚個性、寬容失敗的社會環境,尤其要消除官本位、拜金主義,真正實現尊嚴面前人人平等,人無論淪落到多么不堪的境地,都不至于備受歧視。除此之處,還需要建立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讓敢于特立獨行、追求夢想者無后顧之憂,即使失了業,或者創業失敗了,也不失溫飽、體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