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頭地：“防火墻”筑牢游戲邊界

本社記者 祁彪

電子棋牌行業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甚至被國家監管部門聯合整治乃至動用刑事手段，本質上是其觸犯了法律紅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問題，就是該行業普遍存在的網絡賭博問題。

今年，“棋牌+電競”的商業創新模式被普遍認為是電子棋牌行業未來再創輝煌的一條綠色健康發展之路，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如何厘清網絡電子時代賭博與競技的界限，如何確保這種商業模式在未來不會觸犯法律紅線，仍然需要關注和探索。

刑事合規與否成游戲行業命門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證據學研究所副所長劉品新說，網絡游戲產業良性發展的一個重要問題是解決刑事合規的問題，這是網絡游戲產業發展的命門。

談到這個問題時，劉品新講述了自己的一段親身經歷。

“對于游戲產業的刑事合規問題，我在去年有了一次直觀感受。當時受某互聯網游戲公司的聘請，就一起涉嫌侵入計算機程序罪的案件為被告人進行辯護，從而第一次發現互聯網游戲公司可能涉及的犯罪風險。此后，在應邀參觀調研以游戲、電競、動漫、影視等為代表的泛娛樂信息經濟產業聞名的e游小鎮之時，我們發現，許多游戲企業都不約而同地將刑事合規與否當成了企業發展的命門。后來我們經過梳理研究，發現游戲企業涉及犯罪的罪名大體是五大類，比如開發私服外掛涉嫌相關犯罪，非法獲取虛擬財產的相關犯罪以及賭博、淫穢、貪污受賄等犯罪。”劉品新說。

劉品新表示，不論企業涉及何種罪名，一旦被查實，幾乎遭受的都是滅頂之災，因此把刑事合規作為游戲行業的命門一點不為過，這是整個游戲產業不能踩踏的紅線。而電子棋牌作為游戲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而然也是如此。這也就不難理解電子棋牌行業之前緣何遭到監管部門的聯合打擊。

電子棋牌游戲誕生之初主要以休閑娛樂功能為主，競技功能較弱，黏性不強，游戲運營商獲取的利潤較低。2016年年初，有的電子棋牌游戲運營商為了增加競技性并獲利，推出了“幣商”模式。這種模式下，玩家通過勝負贏取的金幣可以兌換為現金，極大地提高了競技性，但卻因涉賭踩踏了法律紅線。

突破了法律底線的商業模式不會長久。2017年12月，中宣部、公安部等八部委聯合印發了《關于嚴格規范網絡游戲市場管理的意見》，涉賭棋牌游戲成為重點整治監管對象。2018年4月，文化和旅游部辦公廳印發《關于開展涉賭牌類網絡游戲專項整治行動的通知》，針對涉賭牌類游戲展開了專項整治行動。

那么，電子棋牌游戲是否可以與賭博簡單畫等號呢？對此，劉品新持否定看法：“電子棋牌游戲不等于賭博，兩者有清晰的界限。2019年4月，第12批國內游戲版號出爐，40款過審游戲中有15款是棋牌游戲，可見相關部門的審批側重點，是放在了被嚴打整治的、含有賭博性質的牌類游戲上，對棋牌游戲的發展仍然是持鼓勵態度的。監管部門雖然停止頒發德州撲克戲等棋牌游戲新的版號，卻并沒有取消此前頒發的德州撲克等棋牌游戲版號，這表明監管部門非常清晰地了解該打擊是賭博行為，而被不良企業和玩家利用成為賭博工具的棋牌游戲本身并沒有過錯。棋牌游戲不等于賭博，兩者有明確的界限，不能簡單地畫等號。”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證據學研究所副所長劉品新 作者供圖

如何厘清正常競技與賭博界限是關鍵

從監管部門的版號審批就可以看出，正常合法、合規的棋牌游戲是有益的，通過棋牌進行賭博才是違法的、有害的，而任何一種可以判定輸贏的活動都可以用來賭博。正因為如此，合法的正常游戲競技和違法賭博在法律上該如何界定呢？

一般而言，人們運用技術、力量、速度、智慧來取得勝利就是競技，而運用運氣、概率、機會來決定輸贏即為賭博。對勝利與機遇的渴望也是人類的本性。正是人類的這一本性，構成了競技與賭博的共同點，也似乎讓賭博與競技的界限變得模糊。

電子棋牌游戲中常見的德州撲克即是如此。

這款起源于20世紀初美國得克薩斯洛布斯鎮的撲克游戲，在全世界吸引并凝聚了數量龐大的忠實玩家。它何時傳入中國，已經難以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大大地推動了德州撲克在中國的普及，各種德州撲克電子棋牌游戲迅速流行，讓更多的人可以隨時隨地在線上打德州撲克。

德州撲克玩家越來越多，參與競技比賽的職業牌手也隨之增長，WPT、WSOP等大型商業賽事如火如荼，每年WSOP主賽事無限注德州撲克收視率甚至超過了N B A。但同樣，由于其作為棋牌游戲的天然屬性，德州撲克也成為賭博的媒介。集風險與概率、策略與直覺、技藝與運氣為一體，這是德州撲克的鮮明特征，根據這個特征，是否能得出德州撲克本身集競技與賭博為一體這個結論？

劉品新表達，顯然，答案是否定的。根據我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賭博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9條規定，構成賭博罪的前提，必須具備“以營利為目的”的特別主觀要件。對于參與者，“以營利為目的”即指通過拿財物做注，俗稱賭資，來有意識地贏取其他參與者的財物，造成財物在參與者之間的轉移與再分配；對于組織者，“以營利為目的”即指通過組織活動，從贏家贏取的財物中依照一定比例進行抽成，俗稱抽水，以獲得帶有賭資屬性的經營收益。

這樣的標準，同樣適用于互聯網化的電子棋牌。還是以德州撲克為例，在線下，不法分子多打著“德州撲克俱樂部”的名義，組織地下“現金局”，每個局都會有“局頭”，他們提供場地、組織牌局、進行籌碼兌換并從中抽水，如果輸完了，可以立刻買新的籌碼繼續。同時，籌碼也能與“局頭”進行反向兌換為現金。

而在線上，也活躍著很多“局頭”。線上的“局頭”主要作用是虛擬幣的反向兌換，因此也被稱作為“幣商”。玩家在游戲中贏取的虛擬幣通過“幣商”可兌換為現金，幣商靠虛擬幣的買賣價差獲利，獲利實質亦是抽水。

“無論是線下還是線上，因為‘局頭’‘幣商’的存在，通過籌碼或者虛擬幣的反向兌換，造成財富在玩家之間直接轉移，也使得‘局頭’‘幣商’從贏家賭資中通過抽水獲利成為可能。這些則構成了經營者獲得帶有賭資屬性的經營收益，這也是執法部門判定棋牌游戲是否涉賭的核心標準。”劉品新說。

電競引領棋牌產業發展是一種有效嘗試

“通過法律、法規的界定，我們可以對正常的電子棋牌游戲活動和棋牌賭博行為進行清晰區分，只要明確了二者的界限，便能制定規則，引導行業正向發展。” 劉品新說。

>>2018年，電子棋牌游戲行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監管風暴，“幣商”及涉事平臺受到了執法部門嚴厲打擊。 資料圖

不僅是德州撲克，幾乎每一種棋牌游戲，都可以被利用為賭博工具。問題在于，如何以法治思維厘清棋牌賭博與棋牌競技的界限。如前面講到的，對于電子棋牌游戲，因為“幣商”的存在，造成財富在玩家之間直接轉移，便成為賭博。相反，如果由第三方電競公司組織賽事，參與者在比賽中獲得排名，組織者根據比賽排名給優勝者發放獎金或獎品，這便是競技。而這種去除賭博的棋牌模式，有助于之前被貼上賭博標簽的德州撲克等棋牌產品去賭化。

劉品新表示，目前天神娛樂發布的“電競+棋牌”商業模式，就是一種好的嘗試，電競源于游戲又高于游戲，電競可以給游戲制定規則，去糾偏不良的游戲行為，比如說限制“耗時成癮”“負債買裝備”“賭博”等行為，可以引導游戲產業正向發展，同傳統體育項目一樣，電子競技呼喚的也是超越自我的體育精神，也是這兩年電競產業發展迅猛的產業邏輯所在。電競可以在棋牌與賭 博之間建立“防火墻”，從而引領棋牌產業健康發展。

“現在網絡競技不斷地在走向規范化的道路，要依靠法制思維進行良性發展，不僅要厘清網絡賭博和網絡競技的界限，同時要制定規則，引領行業正常的發展。如果有龍頭企業，能夠主導制定相關的行業指引，把網絡賭博和其他的網絡犯罪風險點去掉，做良性合規的事情，產業就能夠更好地發展。比如天神娛樂發起的棋牌電競產業聯盟，就是很好的行業自律組織。聯盟以國家產業政策為指導，以市場為導向，以企業為主體，搭建政、產、學、研、用五位一體的開放平臺，以創新賦能全產業鏈發展，促進綠色、精品棋牌游戲研發，推動產業理論研究和產業人才培養，提升綠色棋牌在競技賽事的應用，維護成員單位的合法權益，同時發揮橋梁紐帶作用，促進了企業社會各界的聯系，打造了現代企業交流溝通平臺，推動棋牌游戲產業健康發展。”劉品新說。

電子棋牌行業的發展，合規合法永遠是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