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霞治療功能性胃腸病失眠癥經驗總結

唐明秋，周夢蝶，孔文霞

(1.成都中醫藥大學，四川 成都；2.綿陽市中醫醫院，四川 綿陽)

0 引言

隨著時代的變遷，生活方式及飲食結構的改變，功能性胃腸病(The Functional GastrointestinalDisorders，FGIDs)發病率日漸增加。一方面或暴飲暴食，或饑飽無度，或嗜食生冷，或喜辛辣之品，造成胃腸道負荷過重而功能損傷；另一方面社會競爭激烈，生活壓力增大，思慮增多，導致中樞神經系統與胃腸內的腸神經系統相互作用，消化系統功能從而失調。孔文霞教授在臨床實踐中發現，功能性胃腸病患者中多數伴有失眠癥狀，相關研究也表明胃腸病可導致失眠[1][2]。失眠是一種臨床常見的睡眠障礙性疾病，其典型表現為入睡難、易醒、醒后難入睡，嚴重影響患者的身心健康。目前西醫治療以心理治療及藥物治療為主，鑒于心理治療的局限性以及藥物治療后的副作用，更多的患者期望能找到相應的替代療法。而越來越多的現代研究證實中醫藥在治療消化道疾病及失眠上有較好療效，且副作用較小。臨床中，孔老以“胃不和則臥不安”為原則指導該病治療，療效顯著，今筆者嘗試對“胃不和則臥不安”機制探討如下。

1 學術源流

“胃不和則臥不安”語出《素問·逆調論》：“陽明者，胃脈也。胃者六腑之海，其氣亦下行。陽明逆，不得從其道，故不得臥也。下經曰：胃不和則臥不安，此之謂也”。原本是闡述陽明胃脈之氣逆而上行，氣機不暢，致喘息不能平臥之病機。至明代李中梓的《醫宗必讀》：“不寐之故大約有五：……一曰胃不和，橘紅、甘草、石斛、茯苓、半夏、神曲、山楂之類”開始將該理論用于指導失眠的治療。孔老認為此處的“胃”指中焦脾胃，“和”者，氣血、陰陽、營衛調和，此時機體處于陰平陽秘狀態。胃不和者，或因飲食不節，損傷脾胃，或因脾土虛弱，脾胃本病，或因他臟之病，日久不愈，損及于脾胃。當內外因素致使機體中焦脾胃功能失調，陰陽平衡被破壞，臟腑功能失常時，為“不和”，常導致“臥不安”發生。

2 脾胃的生理特點

脾胃同居中焦，以膜相連，通過經絡相互絡屬而成表里，二者一納一運，一降一升，燥濕相濟，共同作用。

(1)納運相成：脾主運化，胃主受納，二者相輔相成。脾胃者，倉廩之官，氣血生化之源，為后天之本，二者一納一運，緊密配合，完成飲食物的消化吸收。

(2) 升降相因：脾氣主升，以升為順，胃氣主降，以降為和。脾氣將水谷精微輸布于頭目心肺，而胃氣將食糜下降于小腸泌別清濁，使糟粕下行。脾胃之間，升降相因，井然有序，完成精微的布散與糟粕的排泄。故脾胃實為機體氣機升降之樞。

3 脾胃與睡眠的相關性

3.1 衛氣營血為前提[3][4]

脾胃功能的正常否，關乎營衛之強弱，氣血之盛衰。《靈樞·營衛生會》：人受氣于谷，谷入于胃，以傳于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營在脈中，衛在脈外，營周不休，五十而復大會，陰陽相貫，如環無端。脾胃功能正常，則可以運化腐熟水谷，從而得以化生精微物質，在脾主運化的生理機能下，經由肺的宣發肅降作用而布散全身，其清者為營，屬陰而主內守，濁者為衛，屬陽而主外衛。《靈樞·大惑論》：夫衛氣者，晝日常行于陽，夜行于陰，故陽氣盡則臥，陰氣盡則寤。”因而，只有脾胃機能正常，營衛之氣方有不斷化生，以維持其營周不休，出入有度的狀態，保證人體晝精夜寐生理功能的正常。且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氣和血均為構成人體活動和維持人體活動的基本物質。當氣血充盈，內助五臟六腑之精血，形與神俱，方能靜而安臥，則寤寐有常。

若脾胃失調，精微化生不足，致使營衛衰少，氣血乏源，均可致失眠。《靈樞·營衛生會》謂之：營氣虛少，而衛氣內伐，故晝不精，夜不瞑。《保嬰撮要·卷十·不寐》謂之：若脾胃氣盛，則臟腑調和，水谷之精，各各融化，以為平和之氣。若胃氣一逆，則氣血不得其宜，臟腑不得其所，不寐之癥，由此生焉。”

3.2 氣機陰陽升降為樞紐[5]

《醫學求是》云：中氣為升降之源，脾胃為升降之樞軸。脾胃居中州，脾主升清，胃主和降，二者升降相因，因此脾胃升降功能推動著人體一切氣機之升降[6]。脾胃交合，升降有節，清濁之氣各得其位，循行有力，氣機條暢。清末名醫張清所撰《醫案》提出：“胃為中樞，升降陰陽，于此交通，心火府宅坎中，腎水上注離內，此坎離之即濟也。水火不濟，不能成寐，人盡知之。”脾胃為氣機陰陽升降之樞紐，為交通心腎之要道。若脾升胃降，氣機條暢，陰陽平衡，則腎水得以上承以滋心火則夜寐自安。故心腎相交亦有賴于脾胃升降功能的正常運行，即“胃和”也。

若脾胃不和，氣機不暢，不但使心腎陰陽無力相交，而且因中焦不暢，陰陽相交的通道阻塞，最終導致陰陽升降失序，陽不潛于陰而失眠，《類證治裁·不寐》謂之：不寐者，病在陽而不交陰也。

4 治法治則

孔文霞教授根據多年經驗，總結“胃不和”大致分為兩大成因[7]：一為體虛久病、勞倦思慮等導致營衛失和，氣血不足，以虛為主；二為飲食、情志因素導致宿食停滯，內生痰火，擾亂心神，以實證為主。兩者均可致脾胃升降失調，氣血陰陽失衡，導致失眠。臨床中所見失眠患者，往往病程較長，單純虛或實者較少，以虛實夾雜者為多。治療以“和胃安神法”為其基本治則。其中以 “和” 為主，陰陽和，樞紐暢，則衛氣由陽入陰，虛實使調，陰陽交感，人體臟腑生理功能穩態正常。《內經》中 “因而和之，是謂圣度”，所言極是。治療之法當如 《靈樞·邪客》云：補其不足，瀉其有余，調其虛實，以通其道，而去其邪。使升降之氣得調，營衛循其度，陰陽 “和”，不寐乃愈。

孔文霞教授認為現代社會，功能性胃腸病失眠癥發病率的增長總與心理、情志相關，故以四逆散合桂枝湯為基礎方，調肝脾，和營衛，使氣機通暢，陰陽有序。若伴肝胃郁熱者，加黃芩、半枝蓮、黃連等藥清胃火；脾胃濕熱者，加藿香、佩蘭；氣郁痰阻者，加薤白、瓜蔞皮；痰熱者，加枳實、竹茹之品；宿食停聚者，加雞內金、建曲；中虛氣逆、瘀血阻絡者，選用四君子湯補脾益氣，丹參、桃仁等活血化瘀。除以上藥物外，酌情加入安神之品助眠，如夜交藤、合歡皮、酸棗仁、遠志、茯神等類。

5 醫案舉隅

某男，61 歲，胃脘脹滿不適4 余月，進食后加重，偶爾泛酸，無口干口苦，無燒心，平素思慮多，夜間睡眠差，多夢易醒，醒后難以入睡，易疲乏，伴納差，大便溏，小便正常。胃鏡診斷為慢性淺表性胃炎，服蘭索拉唑、莫沙必利片等藥物治療后，癥狀時有反復，故來就診，患者舌淡，苔薄白，脈細。查體：腹軟，無壓痛。中醫診斷：胃痞——脾胃虛弱證。治以益氣健脾，養血安神。藥用：柴胡5g、枳殼15g、炒白芍20g、甘草5g、桂枝5g、干姜10g、大棗15g、茯神15g、白術20g、黃芪20g、陳皮10g、木香15g、酸棗仁15g。3 劑水煎服，每日3 次，三餐后1h服用，每次180mL，同時囑患者飲食有節及適量運動，保持心情舒暢。二診：患者服藥后，胃脹、反酸、眠差癥狀均有所緩解，食欲稍增加，繼服3 劑。之后逐漸減量調理2 周后患者癥狀消除。

按：患者年老，平素情志不暢，加之脾胃虛弱，致使中虛失運，氣血生化乏源，五臟六腑無以充養，致使心神失榮，且脾胃病，陰陽水火升降失調，而見不得安臥。以四逆散合桂枝湯，調肝脾，和營衛，暢氣機，加黃芪、白術健脾益氣，陳皮、木香理氣，茯神、酸棗仁安神助眠。諸藥共奏疏肝健脾，養血安神之效。

6 小結

孔文霞教授以“胃不和則臥不安”為理論依據，以和胃安神為基本治則治療功能性胃腸病失眠癥，在臨床中審病求因，治病求本，調和脾胃，使脾胃升降有序，氣血生化有源，營衛循其常度，陰陽和諧而眠安。同時進行心理疏導，幫助患者樹立對疾病的正確認識，建立治療信心，在臨床中取得較好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