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爽
(蘭州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甘肅 蘭州 730101)
在經濟全球化、全球一體化這一時代背景下,創新之于國家、之于企業的至關重要的作用愈加凸顯。2018年我國研發投入經費總量達19 657億元,穩居全球第二,獲得政府研發補貼的企業數量和金額也在逐年攀升,顯示出政府對于企業創新的重視和支持。政府以發放補助的形式大力支持企業開展研發活動,使企業獲得基礎資金支持,降低風險承擔,從而加大自主研發投入,提高創新產出。然而,真正決定資源分配與使用的是企業決策層即高級管理人員,他們根據企業發展戰略及自身對風險收益的預判決定將資金投入何處以及投入多少,這一決策過程也是管理者自身利益與企業整體利益博弈的過程。研發活動往往周期長、風險大,無法帶來短期利益的提升甚至可能導致當期財務績效降低,而管理層薪酬契約又是基于企業財務績效而制定,這就會導致管理層利益受損,使得管理層往往對高風險研發活動抱有消極心態。因此,探討企業獲得政府補助后如何保證其在推動企業研發創新方面的應用效率和效果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本研究從管理層這一行為主體的角度出發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進一步探索政府補助作用于企業研發投入的傳導路徑,這對于發揮政府補助促進企業研發創新的最大效用顯得十分必要。
通過查閱文獻可以發現,在國家創新戰略的大背景下,有關創新的研究始終是學界關注的熱門話題,特別是在我國特殊的制度體系下,政府在鼓勵、支持企業加大研發投資方面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有關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關系的研究成果非常豐富,本文按以下兩個方面進行綜述。
首先是將政府補助作為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企業價值間關系的調節變量進行研究。眾多研究表明研發投入能顯著促進企業績效和企業價值的提升,而政府補助作為外來的研發資金來源,一定會對這種促進作用起到正向或負向的調節。卜華、宋建華研究發現在電力企業中政府補助能夠做到專款專用,有效投入研發活動,因此政府補助在研發投入與企業價值的關系中發揮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1]。而王新紅、聶亞倩、李丹蒙、梁安定則發現在制造業企業、“僵尸企業”中,政府補助通常被用于擴大規模、增加產量等其他用途,而不是用于研發投入,這使得政府補助利用率較低,且企業因長期依賴政府補助會產生惰性,自主研發動力不足,因此政府補助在研發投入提升企業績效的路徑中起到負向調節作用[2-3]。曹陽、易其其也發現政府補助規模對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的關系起到顯著負向調節作用,而政府補助持續性則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4]。事實上,從企業獲得政府補助,到將其投入研發創新活動,再到研發成功或失敗,體現到企業績效、價值的提升或降低,必定會經歷一個較為漫長的周期,因此政府補助、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和價值的影響常常具有滯后性。武咸云等和卜華、宋建華研究發現政府補助和研發投入對未來企業價值的促進作用顯著高于對本期企業價值的促進作用[1,5]。
其次是研究不同情境下政府補助與研發投入之間的直接關系。研發活動投資金額大且周期長、風險大,政府發放補助的初衷就是希望通過對企業進行資金支持以提高其創新投入的能力和意愿。因此,政府補助通常會直接作用于企業研發投入。趙曉陽、胥朝陽研究發現政府補助顯著促進企業研發投入,高管薪酬會在二者關系中起到調節作用[6]。任鴿、孫慧研究發現政府補助會通過擴大高管垂直薪酬差距顯著促進中小企業的研發投入,董事會規模在這一路徑中起到正向調節作用。也有許多學者研究在不同情境機制下政府補助與研發投入關系的強弱[7]。胡永平、王蕾研究發現在創業板上市公司中地區直接金融發展水平的提高會使得政府補助的激勵效應減弱,而地區中介金融發展水平則無顯著影響[8]。任海云,聶景春則發現政府補助對企業研發投資的激勵作用具有區間性,當政府補助強度達到一個臨界值后,替代作用就會超出激勵作用[9]。還有學者研究政府補助、研發投入對企業創新績效等方面的影響。陳世輝、殷曉紅發現,與非尋租企業相比,尋租企業獲得的研發補助更有助于提高其未來產生專利的能力[10]。王薇、艾華研究發現政府補助會通過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對提升全要素生產率起到促進作用[11]。
通過以上的文獻回顧可以發現,對企業研發創新影響因素的研究始終是學界關注的熱點。一方面學者們從政府層面、企業自身層面展開了多角度的研究,而將二者融入一個體系進行研究的較少;另一方面,學者們關于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關系的研究成果非常豐富,大體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將政府補助作為調節變量研究其對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間關系的影響,這類研究所占比重較大;另一類是選取中介變量、調節變量研究政府補助與研發投入的直接關系,其中涉及公司治理層面的傳導機制研究較少,且在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的傳導機制研究中,絕大多數都是單一考慮中介效應或調節作用,很少有文獻將二者同時納入研究體系。因此,本研究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一是從公司治理層面入手,從管理層角度出發研究政府補助影響研發投入的途徑和影響因素,將影響企業創新水平的兩大關鍵力量,即政府和企業同時融入一個研究體系,創新了研究視角、拓展了研究領域、豐富了研究成果;二是通過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將中介變量和調節變量一同納入研究范圍,使模型構建更加豐富、完整,研究結論也更加全面,在實踐中更具有指導價值。
政府補助是政府對市場經濟進行調控的主要手段之一[7],研發活動資金投入量大、風險高、周期長、收益不確定性大,使得作為企業決策層的管理者往往對研發活動抱有消極心態,這也是我國近1/2的企業研發活動不穩定的重要原因,因此各國政府紛紛發揮“看得見的手”來彌補市場失靈導致的企業整體研發投入不足[6]。政府補助可以使企業直接獲得現金流,進而提高企業生產效率、社會效益,彌補因市場失靈所導致的外部損失[6,12]。一方面,政府通過無償撥款、稅收返還、財政貼息以及無償給予非貨幣性資產等方式直接增加企業資源,使得企業有能力加大研發投入,也降低了對未來風險的預期,進而提高了其創新積極性;另一方面,獲得政府扶持的企業向外界傳遞出其未來發展前景樂觀、有政府為其“撐腰”的信號,其融資活動獲得明顯的“認證效應”,更容易獲得銀行貸款,在資本市場中也更容易獲得投資者信任,進而為企業帶來更多資源,也即獲得了“扶持效應”[12],如此良性循環,使企業更有動機為實現長遠發展而重視研發創新,增加研發投入。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政府補助能顯著促進企業研發投入的增加。
政府通過發放補助的形式對企業進行扶持,其初衷是緩解企業資金壓力、為其研究開發提供資金支持,然而在實際運用過程中政府補助的用途往往偏離了其初衷。由于政府補助的發放條件、適用范圍沒有硬性規定或者即使有明確規定,但是缺少后期使用情況的追蹤調查和嚴格的監管,使得政府補助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政策效果,反而加大了管理層支配這部分資源的空間,使得管理層利用自己的權力通過提高薪酬或挪用、占用等非合規手段占有部分資源使自己獲利,政府補助在為企業帶來更多資源的同時增加了管理層的可控資源,引致管理層權力擴張,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利用權力操縱薪酬契約,使得超額薪酬顯著提升[12-14]。管理層作為理性“經濟人”往往有追逐私利的動機,而其高管的職位及其在信息不對稱情境中的優勢地位又使得其有能力通過干預薪酬契約制定、盈余操縱、尋租活動、業績偽裝等手段來獲取超額薪酬[15],政府補助作為典型的非經常性損益,往往是管理層將外生變量偽裝為企業業績進而提高其薪酬水平的最佳選擇,并通過提高薪酬業績敏感性對其超額薪酬進行辯護,以降低外界“憤怒成本”[14,16-17]。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越多,越有可能導致高管超額薪酬的增加。
從中介效應的傳遞路徑來看,首先是政府補助與高管超額薪酬的關系:如前文所述,政府在發揮“有形的手”的作用時,由于對政府補助的使用條件、范圍等沒有硬性規定,再加上缺乏長效的追蹤機制,企業獲得政府補助后擁有較大的自主分配權,這為管理層利用該非經常性損益進行尋租提供了空間。政府補助使得管理層擁有更多可以掌控的資源,增強了其謀求私利的動機。管理層可能通過影響薪酬契約的制定直接利用政府補助為自己增加薪酬[18],或者將與其能力、努力無關的非經常性損益即政府補助偽裝成公司業績提高其薪酬水平[17]。因此,政府補助會導致高管超額薪酬的增加。其次是高管超額薪酬與企業研發投入的關系:研發活動具有投資大、周期長、風險高、回報不確定性大等的特點,屬于高風險高收益的投資活動,而管理層薪酬則隨業績水平高低而變化,這就使得作為企業決策層的管理者對研發活動抱有消極心態。超額薪酬的增加使得管理者獲得了業績薪酬之外的激勵,一方面作為對其作出額外努力的補償[19-20],傳遞出所有者對其寄予厚望的信號,另一方面提高管理者風險承擔能力,將其潛在損失降到可承受的范圍之內,進而提高其風險偏好程度[21],表現為對高風險研發投資活動的積極性,作出增加研發投入的決策。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高管超額薪酬在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之間具有中介效應。
通過薪酬契約的簽訂來達到所有者與管理者雙方利益的相對平衡是緩解委托代理問題的有效手段之一[22]。而在實際運行過程中,由于契約的不完備性,通過契約來達到二者利益的平衡是不完全有效的,管理者掌握著企業控制權,其在信息不對稱的情境中往往處于相對優勢的地位,再加上職位所賦予其的權力和人性追逐私利的本質使得其既有強烈動機又有足夠的能力通過影響薪酬契約的制定或采取尋租行為獲取超額薪酬[15-16]。管理者通常會采取相對合理的手段提高其薪酬水平,如盈余管理、影響董事會行業標桿企業的選擇、“業績偽裝”等手段。將政府補助這一非經常性損益“偽裝”成公司業績是管理者的常用手段之一,因為政府補助約束力弱、可操作性強[17],管理層權力越大,就越有可能利用自身權力影響薪酬契約制定、提高薪酬業績敏感性來獲取超額薪酬。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4a:管理層權力在政府補助與高管超額薪酬之間存在正向調節作用。
薪酬契約由管理層與代表所有者的董事會協商談判而定,而董事會與所有者本質上也是一種代理關系,在現實中董事會成員缺乏與管理層討價還價的激勵,加之在與擁有企業控制權的管理層進行權力制衡的關系中董事會往往處于劣勢地位,在追逐自身利益的動機和管理層利用權力施加壓力的雙重作用下,董事會成員通常會協同管理層制定薪酬契約,為達到二者共同的利益形成合謀,使得薪酬契約的制定和實施加劇了代理問題[24-25]。管理層權力越大,其自利動機就越強,其所受到董事會制衡的可能性就越小,從而使得管理層權力愈加膨脹。在這種情況下,內部利益趨于一致的高管團隊在進行企業整體利益和自身利益的權衡中,謀求私利的動機占據絕對上風。在貪婪心驅使下,高管通過權力尋租獲取超額收益帶來的虛榮感、滿足感遠勝于投資于研發活動所要承擔的高風險和收益的不確定性,長此以往,高管團隊努力的意愿就會消失殆盡,且為了降低外界憤怒成本、保障自身既得利益不受質疑和侵犯,管理層就會一致阻礙企業開展高風險的研發創新活動,維持甚至降低當前研發投入強度。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4b:管理層權力在高管超額薪酬與企業研發投入之間存在負向調節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繪制了如圖1所示的理論模型圖。

圖1 理論模型圖
考慮到樣本的代表性和數據的可獲性,本研究選取2014—2018年度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并參考已有研究對樣本做了處理,剔除了:(1)金融行業上市公司的樣本;(2)ST和ST*上市公司;(3)2014年以后首次發行上市的公司;(4)相關財務數據無法獲取及數值異常的公司樣本。
研究所需數據主要來自國泰安數據庫(CSMAR)、國家統計局官網。實證分析過程中的數據處理、統計分析通過Excel 2016 、 SPSS 21.0和Stata14.0進行。
1.被解釋變量(研發投入)
通常采用投入法和產出法來衡量企業創新能力,前者用研發資金支出數度量,以反映上市公司研發創新的意愿,而后者則用專利申請數或專利授予數來度量,以反映企業創新成果產出。由于本研究重點探討在政府支持下企業研發創新的積極性而非創新決策的成效,因此本研究選用投入法衡量其創新水平,借鑒已有研究,用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進行度量。
2.解釋變量(政府補助)
依據《企業會計準則(2006)第16號——政府補助》規定,政府補助是指企業從政府無償獲得的貨幣性、非貨幣性資產,包括財政撥款、財政貼息、稅收返還、無償劃撥非貨幣性資產等。為保證數據的規范性、完整性、可獲得性,本研究選用CSMAR數據庫中披露的企業年度獲得的政府補助數據,并對其進行取對數處理。
3.中介變量(高管超額薪酬)
本研究借鑒以往研究,用前3名高管薪酬的自然對數衡量高管絕對薪酬,并參考Core、方軍雄、劉劍民、張莉莉等[12-13,24]等的研究,構建模型(1)和模型(2),用以衡量高管超額薪酬,即通過統計方法計算高管實際薪酬與由經濟因素決定的預期薪酬的差,將其作為超額薪酬。計算公式如下:
Lnpayi,t=α0+α1Lnsizei,t+α2Roai,t+α3Iai,t+α4Zonei,t+∑Industry+∑Year+ε
(1)
Overpay=Ln(Payi,t)- Ln(Expectedpayi,t)
(2)
4.調節變量(管理層權力)
Finkelstein(1992)首次提出衡量高層管理者權力的4個維度:結構性權力、所有權權力、專家權力和威望權力,后有眾多學者(盧銳,2008;權小鋒,2010;劉劍民、張莉莉等,2019)基于這4個維度進一步細分衡量管理層權力的指標。本研究借鑒以往學者的研究經驗,綜合考慮管理層權力的影響因素,采用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否兩職合一衡量管理層結構性權力,用高管持股比例衡量管理層所有權權力,用總經理任職年限衡量管理層專家權力和聲望權力,用董事會規模和內部董事比例來衡量董事會對管理者權力的約束,最終通過主成分的提取將5個細化指標合成管理層權力綜合指標。
本研究相關變量定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與測量

續表1
為了檢驗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之間的直接關系、高管超額薪酬在二者關系中的中介作用,本研究采用了溫忠麟、葉寶娟[28]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構建了模型3~5:
模型3:(對應假設1)
R&D=β0+β1Sub+β2Size+β3Roa+β4Lev+β5Growth+β6At+β7Ia+β8Ddbl+β9Zone+β10Ind+β11Year+ε
(3)
模型4:(對應假設2)
Overpay=β0+β1Sub+β2Size+β3Roa+β4Lev+β5Growth+β6At+β7Ia+β8Ddbl+β9Zone+β10Ind+β11Year+ε
(4)
模型5:(對應假設3)
R&D=β0+β1Sub+β2Overpay+β3Size+β4Roa+β5Lev+β6Growth+β7At+β8Ia+β9Ddbl+β10Zone+β11Ind+β12Year+ε
(5)
為檢驗管理層權力的調節作用,本研究構建了模型6和模型7:
模型6:(對應假設4a)
Overpay=β0+β1Sub+β2Sub×Power+β3Size+β4Roa+β5Lev+β6Growth+β7At+β8Ia+β9Ddbl+β10Zone+β11Ind+β12Year+ε
(6)
模型7:(對應假設4b)
R&D=β0+β1Overpay+β2Overpay×Power+β3Size+β4Roa+β5Lev+β6Growth+β7At+β8Ia+β9Ddbl+β10Zone+β11Ind+β12Year+ε
(7)
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

表2 描述性統計結果

續表2
由表2可知,2014—2018年A股上市公司R & D的均值為0.048 3,即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為4.83%,這表明我國企業研發投入水平整體偏低,且從標準差0.052 4、最大值0.886與最小值0可以看出,不同企業之間研發投入水平差距很大,這也顯示出現階段從整體上提高我國企業研發投入積極性的緊迫性與必要性。由表2還可知,企業獲得政府補助(Sub)的均值為16.50,最大值22.20,最小值8.92,標準差1.48,表明上市公司獲得的政府補助存在差距大、分布不均的現狀。此外,高管超額薪酬(Overpay)的均值為0.025 8,最小值-2.84,最大值3.40,超額薪酬為負數,即高管獲得的實際薪酬低于期望薪酬,這不符合當今市場重視人力資本價值的現狀,側面表現出隱性薪酬是高管超額薪酬的主要部分,而超額薪酬為正,則表明高管獲得了超出其期望的顯性薪酬。
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3。

表3 各變量間的相關系數
由表3可知,政府補助(Sub)、高管超額薪酬(Overpay)與企業研發投入(R & D)之間均在1%水平上呈現出顯著正相關,政府補助(Sub)與高管超額薪酬(Overpay)之間也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初步支持了本研究的假設1、假設2和假設3。為明晰變量間更為細致的關系、得出真實可靠的研究結論則需要通過多元回歸分析展開進一步研究。此外,表3顯示各解釋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最大為0.571,均不超過0.6,且本研究對所有變量進行了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顯示各變量的VIF值遠低于閾值10,表明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可進一步進行回歸分析。
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

表4 回歸分析結果
由表4可知,模型(3)中解釋變量政府補助(Sub)與被解釋變量研發投入(R & D)的回歸系數為0.217,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明政府補助的獲得為企業帶來了更多的資源,使其有能力也更有意愿重視研發創新、增加研發投入。因此,假設1得到支持。由模型(4)的結果可知,政府補助(Sub)與高管超額薪酬(Overpay)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beta=0.169,P<0.01),表明政府補助給企業帶來了更多資源,同時使高管獲得了更多超額薪酬。因此,假設2得到支持。最后,同時將政府補助(Sub)、高管超額薪酬(Overpay)納入模型(5),結果顯示政府補助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回歸系數由原來的0.217下降為0.196,且在1%水平上顯著,根據溫忠麟、葉寶娟[28]的中介效應逐步檢驗方法,由此可得出高管超額薪酬在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之間發揮部分中介作用的結論。因此,假設3得到支持。
為檢驗管理層權力(Power)的調節作用,模型(6)在模型(4)的基礎上加入政府補助與管理層權力的交乘項(Sub×Power),結果顯示交乘項系數為負,且不顯著,表明管理層權力并未在政府補助與高管超額薪酬之間發揮調節作用,即假設4a未得到支持。這可能是因為在當今高管普遍領取高額薪酬的市場環境下,人力資本的價值被給予充分肯定,與此同時高管也要不可避免地接受董事會、投資者等利益相關者更加嚴格的監督、更高的期望和要求,使得高管很難利用其自身權力謀求私利。因此,管理層權力并沒有對政府補助與高管超額薪酬產生預期的調節作用。模型(7)的結果顯示,高管超額薪酬與管理層權力的交乘項(Overpay×Power)與企業研發投入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管理層權力在高管超額薪酬與企業研發投入之間起到負向調節作用,假設4b得到支持。
本研究采用更換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1)將政府補助的衡量方法更換為政府補助與企業資產總額的比重;(2)將研發投入的衡量方法更換為研發投入與企業資產總額的比重。穩健性檢驗結果與前文回歸結果無實質性差異,研究假設依然成立,表明前文結果具有較高穩健性。
通過2014—2018年度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研究政府補助作用于企業研發投入的傳導路徑和情境機制,并引入高管超額薪酬這一中介變量和管理層權力這一調節變量,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和調節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研究結果表明:(1)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投入呈顯著正相關,即政府補助能夠促進企業研發投入的增加;(2)高管超額薪酬在政府補助作用于企業研發投入的路徑中發揮了部分傳導作用,表明政府補助會通過增加高管超額薪酬來激勵高管團隊做出增加研發投入的決策;(3)管理層權力在政府補助與高管超額薪酬之間并無調節作用,但在高管超額薪酬與企業研發投入之間發揮了顯著負向調節作用,表明管理層權力的擴張會使得超額薪酬對高管團隊的激勵作用減弱,取而代之的是高管利用自身權力謀求私利的心理膨脹,為保證其既得利益,其進行高風險研發投資的意愿會大幅降低。
基于上述研究,得出以下重要的實踐啟示:(1)企業自主創新水平的提升離不開政府的資金、政策支持,國家應當不斷加大研發補貼力度,同時完善政府補助細則,建立長效的追蹤機制,加強事中控制和監管,確保將資源用在“刀刃”上;(2)企業應當重視對決策層即高級管理人員激勵,增強其研發創新積極性,超額薪酬的增加降低了研發投入對高管自身利益的風險預期,從而能夠激勵管理層全體人員重視企業研發創新,這對于提高政府補助的利用效率和提升企業創新能力都會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3)管理層權力的擴張會使得高管自利動機和能力增強,弱化薪酬契約的有效性,在利用政府補助的層面,既要通過薪酬激勵有效提高管理層研發創新的積極性,還要加強對管理層權力的約束,以減少高管在政府補助中的尋租空間,雙管齊下,促使企業充分運用政府補助提高研發創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