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到心底的云

末曉

不知怎么的，一朵云偷偷溜到了我的心里。

那是一朵非常小的云，長著云該有的模樣，細細的胳膊、細細的腿，燙著柔軟潔白的蓬松卷發，遠遠望去，是那樣的輕盈漂亮。

那朵云踮著小腳丫在我的心里走來走去，時不時在白色的云紙上勾勾畫畫。我用眼睛余光看了看，這應該是一張設計圖，想不到一朵云也喜歡設計圖紙。

“你要做什么？”我好奇地問。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那朵云眨巴著眼睛沖我回答。

我撇撇嘴，繼續勾畫圖紙。最近，我在跟進一個新項目，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說實話，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關注一朵云的喜好。

想起來那朵云，已經是一周后的事情了。再看它的時候，心完全變了模樣。我暗暗感嘆著，從來不知道我的心里竟有這樣一個廣闊的世界。

原本雜草叢生的地方出現了一汪碧藍的湖水，長滿酢漿草的綠色小路蜿蜒盤旋，時不時捧起粉色的小花，一叢叢，一簇簇。而那朵云輕輕飄在湖水上，悠閑自得。

“你用了什么魔法把這里變得這么漂亮？”我禁不住贊嘆。

那朵云撩起卷卷的劉海，眼睛清澈明亮，說：“一朵云會什么魔法呢？是你心里原本有這些，我只不過清理出來了而已。”

其實，允許一朵云住進心里，是件不錯的事情，我的日子漸漸變得明媚起來。

我開始從生活中抽出一點點時間，低下頭到心里看一看。那朵云每天都在忙碌，時常向我分享一些小驚喜。

“我在梧桐樹下，挖到了一罐子玻璃彈珠。”那朵云總能找到很多我看不見的寶貝。

我和那朵云一起打開那罐玻璃彈珠，紅的、綠的、藍的，每一顆都光彩奪目。

偶爾，我也會帶著那朵云從心里出來，放它去天空上飛一飛。藍瑩瑩的天空像一個水晶舞臺，許多云都喜歡盡情展示自己，獅子云威風凜凜，綿羊云成群結隊，孔雀云高傲地拖著絢麗的長尾巴，花瓣云一層層綻放。相比較起來，那朵云就有些普通了。

“你不能像它們一樣變來變去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啊。”那朵云在天空中緩慢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

“但是人們喜歡看這樣的云，你得學會適應環境嘛。”

“干嗎要討好別人呢？我就喜歡自己原來的樣子啊。”

不知道為什么，云的話一下子刺痛了我。好幾天，我都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嗨，我發現一片油菜花田。”那朵云的身上沾滿了金色花粉，渾身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按我現在的生活節奏，聞到花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你想不想去看看油菜花田，就在不遠的地方。”那朵云嘗試著問。

我的手機不停震動著，就在我猶豫糾結的時候，遠方的花香變得濃郁起來，許久不曾見到的碎金似的花兒猛地在眼底清晰起來，就在不遠的地方召喚著我，容不得人拒絕。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那朵云的語氣變得堅定。

“好。”

那朵云輕盈地指引著前行方向，小路無限向前伸展，穿過荒涼，來到一片油菜花田。

此時，天空變得濃墨重彩，腳下的油菜花田無邊無際，搖曳出的金色星星，燦爛又遼闊。

那朵云第一次變了形狀，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我站在身旁。

“你還記得嗎？”那朵云問。

我貪婪地吮吸著，那些陳舊發白的記憶慢慢蘇醒過來。小時候，我和爸爸媽媽出去游玩，偶然撞見一大片油菜花田，油菜花金燦燦的，從腳下開到天邊。晚霞流光溢彩，映襯著腳下的油菜花田，那種美徹徹底底震撼到了小小的我。

“爸爸，媽媽，我想學美術，我要把這些美麗的花設計成珠寶，永遠保存下來。我設計的珠寶，會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珠寶。”那朵云學著記憶里的聲調說了出來。

“記得啊，只是我丟掉了那個獨一無二的自己。”我掩面哭泣。

那朵云又變回了云的模樣，慢慢飄到我的肩上，緩緩安慰道：“沒有丟啊，你看，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