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看來,一個人對待食物的態度,能反映出他的性情,反映出他是怎樣一個人。
星云大師曾對我說:“我做碗面條給你吃,能讓你記住二十年!佛光山這么大,就是我賣面條賣出來的。我不僅是個會念經的和尚,還是個會做面條的和尚?!边@就是參禪,用心去體味人間美食之道。用這樣的態度去做事,又有什么事做不成呢?
有一次,我已經吃得很飽了,對勸食的大師為難地說:“不能再吃了,明天再說吧?!毙窃拼髱熜πΓ骸懊魈煊质敲魈斓囊蚓壛?。”
從那以后,我把吃飯當作參禪,所以從不拒絕嘗試任何一種食物。在西藏,吃過干燥生硬的糌粑;在四川,吃過整盤腥苦刺鼻的魚腥草;在日本,吃過又臭又咸又黏的納豆拌白飯;在南非的部落,吃過面目猙獰的“蟲子巧克力”。在我看來,體悟食物的不同滋味,就是親近、認識不同的世界。每次出國,我都堅持只吃當地的食物,希望在有限的時光中用味蕾、嗅覺去體悟世界各地的美食。多嘗試一種食物,就多了一分對各民族思維和傳統的理解。
談到各國美食,我總喜歡把它和當地的人聯系起來,時間長了,頭腦中便自然形成了一幅由美食串聯而成的“地球村味蕾圖”。美國人開朗、熱情、天真,還不乏孩子氣的任性,所以他們的飲食雜亂且開放;法國人浪漫優雅,一瓶白葡萄酒能喝四個鐘頭,任憑光陰、美食和心情在空氣中發酵;德國人理性實用的美食精神,則是啤酒、香腸、土豆泥、面包圈的混合味道。帶著這份理解和親近,各地的美食與你的舌尖、脾胃,便開始一場溫柔、自在的交流。
多年前的一個午后,在印度的靈修院里,我一邊吃著咖喱燴四季豆,一邊欣賞象征智慧神的猴子和象征農神的牛在院中徜徉嬉戲,輕嘆人間的懂得,萬物的相惜。不知不覺,其他人都已吃不下去,我卻還要求再盛一份。同樣在印度,有一次我走得饑腸轆轆,便向路邊的商家打聽吃飯的地方。不知是否此時的我早已餓得虔誠卑微,老人家馬上拉開抽屜,捧出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小食品給我。那一刻,善意和友好都濃縮在食物里,超越了種族、宗教、國度,讓人倍覺寵溺、溫暖。
(梁衍軍薦自《快樂老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