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熱干面,幾乎算是武漢人過早的半壁江山。一如作家池莉《冷也好熱也好活著就好》的小說里所描述的:驕傲的許師傅掰著手指頭細數中國各大城市的吃食,隨即底氣十足道:“哪個城市比得上武漢?光是過早,來,我們只數有點名堂的……”其中,熱干面就是理直氣壯的“名堂之一”。
第一次吃熱干面是大一剛去學校,滿懷熱情地一口下去,立馬就吐了出來。面條很硬不說,裹著一粒粒像干粉一樣的東西,劃拉著舌頭,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后來才知道那是能給人極大幸福感的芝麻醬,也是熱干面的靈魂所在。兩個月以后第二次吃,破天荒吃完了一碗,從此便愛上了它。
武漢熱干面與北京炸醬面、山西刀削面、四川擔擔面一起并稱“中國四大名面”,2013年更是被評為中國第一面。這一碗熱干面,成為武漢一張金燦燦的名片。有人還將“熱干面”的名稱與武漢的性格聯系起來——“熱情、干練、講面子”,這大抵也能看出武漢人對它的情深意切。
其實,這一碗讓武漢人魂牽夢縈的熱干面,在武漢的傳承時間并不長,滿打滿算不到一百年。熱干面的發明,相傳源于一個美麗的意外:大概在20世紀30年代初期,漢口長堤街有個名叫李包的食販,在關帝廟一帶靠賣涼粉和湯面為生。有一天,天氣異常炎熱,不少面沒賣完,為避免面條發餿變質,他將剩面煮熟瀝干,晾在案板上。一不小心,碰倒了案板上的香油壺,油潑在了面條上。束手無策之時,李包將錯就錯,把面條用香油拌勻,重新晾放在案板上。第二天早上,李包將昨晚拌過油的熟面條放在沸水里稍燙,撈起瀝干入碗,加上賣涼粉用的調料,弄得熱氣騰騰,香味四溢。人們爭相購買,吃得津津有味。有人問他賣的是什么面,李包脫口而出:“熱干面。”由此,李包成為熱干面的發明人。不少人向他拜師學藝,熱干面的制作技術由此傳播開來。
一碗地道的熱干面,和面、撣面、制醬、配料、拌面等七個步驟缺一不可,大有講究。
熱干面的面條屬于堿面,軟而不爛,綿而不塌,硬但又不能出現生面條芯。撣面則是個技術活兒,大鍋大火,每次下面兩公斤左右,煮沸后加生水,用長筷子上下翻動,防止面條成團。上蓋再煮沸,待面條出現透明質感,即八成熟后起鍋。快速淋生水一次瀝干,攤在案板上淋上熟油拌開。
芝麻醬可謂熱干面的靈魂所在。炒香白芝麻或黃芝麻,出香味,口感脆爽時起鍋,攪拌機打碎,石磨研磨,再加入四成小麻油即可。別看這點小麻油,也是精髓,像引子一樣,把芝麻的香毫無保留地激發出來。
配料則比較隨意,多點紅油少點醋,多點青豆角少點醬蘿卜,多點香菜少點蔥,客人可根據自己喜好隨意搭配。拌面,似乎是整個過程中最銷魂、最充滿誘惑的一個環節。芝麻RY63sTVAR/ohRWvtRfUynN5hMZ/bTmCbKixoMiwB5yY=醬下面臥著蘿卜丁、酸豆角、蔥花、脆黃豆,筷子找縫隙插進去,翻一個個兒,小黃豆咕嚕嚕滾到一邊,小蔥花也簌簌鉆進面條枝枝蔓蔓的縫隙里。挑起表層粘著各種調料的面條抖兩抖,讓每根面條都粘上芝麻醬,裹上一兩粒金黃的脆蘿卜丁。
早晨的武漢街頭,行人端著熱干面趕路的場景,怕是在其他城市很難看到的。他們端著碗,拿著筷子,眼睛盯著面碗,鼻中聞著面香,嘴里拉著家常,手上急速攪拌,腳下的步子半步也沒耽誤。公交站臺上還有伸長脖子看一眼遠處再低頭吃口面的場景。穿著職業裝的姑娘們吃著面,手里還捏著紙巾,吃幾口擦下嘴角,不然大庭廣眾之下一碗面吃完,黑乎乎的芝麻醬可是會讓她們嘴邊長出一圈“胡子”的。
出門在外的武漢人,總想念著這一碗面、一口香。某款移動社交軟件曾以“熱干面”為題做了一個長達6分多鐘的廣告,講述一群在上海的武漢人相約吃熱干面的故事。那碗加了香菜、芝麻醬,不干不稀,堿面有硬芯的熱干面,想必也是無數武漢游子在外的共同心聲。真是面條太美味才讓他們念念不忘嗎?距離美化了食物的味道,也放大了他們鄉情的寄托。梁鴻在寫故鄉的文章《我們吳鎮》里說:“當我們在談論吃的時候,其實在談一種感情,一種生命體驗和一種時間的流逝方式。”食物已經不僅僅是食物,熱干面也遠遠超過了一碗面的分量。
一二三//摘自《在美好的食光里記住愛》,北京聯合出版公司,新華先鋒出品,本刊有刪節,堯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