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嘆息

彭丹

印象里，母親總愛嘆息。

小時候，母親動不動就會擰緊眉頭，單手叉腰站在屋中央，手里拿著一條厚實的褲子，在我面前上下揮舞，十分不耐煩：“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氣溫下降，得多穿點，怎么就是不聽？”而我總會調皮地做個鬼臉：“我不冷。”母親聽后便會氣勢洶洶地將我按倒，硬將褲子給我穿上，隨后笑著用手朝我腿上拍一下，輕輕地嘆息一聲：“再不聽話我就使勁拍！”我又做個鬼臉后逃之夭夭。

高一開學，我因家遠需要住校。學校一個月才放兩天假，母親一聽就皺起了眉毛，一邊幫我整理行囊，一邊嘆息：“一個月才能在家住兩天，太少了。”我嬉皮笑臉地說：“您大可放心，我一定會提高效率，用兩天的時間讓你生夠一個月的氣！”母親沒搭我話茬，悶悶不樂：“高中把課程安排得太緊了，不知道身體能不能吃得消……”我也不再說話，一邊聽著母親說話，一邊低著頭繼續往拉桿箱里裝衣服。

該裝的東西都已裝好，我把拉桿箱放在墻角。母親從衣兜里掏出一沓錢，數了幾遍之后，用一塊布包起來，放進拉桿箱最里邊，她扭過頭來問我：“一個月1000塊錢夠花么？”我很一臉自信：“絕對花不了那么多！”母親又嘆口氣：“都怪你沒攤上好爹媽，不能掙太多錢，只能給你拿這些了。”見母親自責，我的心里很難受：“我都打聽了，一個月1000塊錢足夠，不用擔心。”母親手拍著拉桿箱，不停地叮囑我：“明天上車多加小心，看好自己的箱子，可不能讓別人錯拿了去。”

一切準備妥當后，母親說要去鄰居家溜達一趟。我一把抱住她，盡情地跟她撒嬌：“我明天就要上學了，一個月后才能回來，抓緊時間陪我。”母親輕輕推開我的雙手，假裝生氣的說：“有正事呢，一會就回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趕往村頭等候去城里的班車。一路上，父親拎著我的拉桿箱，母親拎著裝滿零食的大方便袋，我們都一句話沒說。班車來的時候，父親將拉桿箱放進汽車的行李艙后，愣愣地站在車外，母親將零食放在我的座位上，從兜里又掏出200塊錢塞進我的手里。我急忙推開母親的手：“不夠花時給你打電話。”母親深深地嘆口氣，眼淚汪汪地說：“最多給你帶這些了，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應急。要是不夠花了，一定打電話。”我拗不過母親，最終收下了。

車啟動了。我忽然意識到，母親昨天去鄰居家，肯定是借錢去了。透過車窗望著漸漸遠去的身影，我心里一陣一陣地難受，腦子里一遍又一遍放映著母親嘆息的畫面，不覺已淚流滿面。

（指導教師：張彥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