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萬工 著
清華大學出版社
2020.9
48.00元
小萬工
本名萬靜雅。2008年畢業于清華大學建筑學院,畢業至今一直供職于萬科,現任武漢萬科產品研發部總經理。本書為作者長篇小說處女作,以自己的高中生活為原型。廣東衛視拍攝的本書同名紀錄片《小萬工,好姑娘光芒萬丈》播出后,被《光明日報》《中國廣播影視》《南方學刊》等媒體報道,登上“學習強國”App和多個電視節、紀錄片節(展)。
本書是一本描述高中生拼搏人生的青春小說。當代中學生面臨情感、學業的雙重壓力,作者以自己(考入清華)和丈夫(考入北大)高中時讀書的真實經歷記述了一段關于信仰、夢想、友情、愛情的青春奮斗的故事。
筱雅和李理是初中同桌,彼此愛慕但不言說,只是默默互相關注。筱雅初入重點班,期中考試倒數第一,班主任勸她轉文科,一直愛慕筱雅的高中同桌何為也贈書邀請筱雅去文科班學習。筱雅固執地堅持自己考上清華建筑系的理想,通過努力,最終得償所愿。
不要驚動,不要叫醒我所親愛的
這年深秋,小城的冬天仿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更早一些。校門口的桂花路一夜之間吹落了滿地金黃,在這陰沉肅殺的天地之間顯得越發燦爛地寂寥。
16歲的我,正在這所市級重點高中讀高二,文理分科后被分到唯一的理科實驗班,剛剛結束了第一次期中考試。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我坐在教室角落的窗前,心神不寧地撥弄著耳旁的長發,看著漫天飛舞的黃葉,無端就想起這幾句詩來。
從蕭瑟秋景中轉過頭來,我鼓起勇氣定神看了看剛剛發下來的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排名表,發現自己的名字被印成鉛字,纖纖弱弱地排在最后一個——刺眼的倒數第一,卻沒有意外也沒有停留,習慣性地去尋找排名表中他的名字。哦,他也考得不好啊!
我沒有時間悲傷,甚至都來不及思考,因為還有很多試卷、作業堆積如山,仿佛城墻般圍在我的課桌上,《高考沖刺》《龍門專題》《王后雄重難點手冊》……這些高中學生的必選項目都在張牙舞爪地召喚著我,同時也保護我遠離想象中的眾人訝異的目光。咳!事實上也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吧。
我機械地抽出一本《三十八套》,就開始做數學模擬題,做著做著發現試卷濕了,藍色的墨水就著淚水在紙上洇開來,我沒辦法再寫下去,干脆放棄,趴在桌上就開始哭,默默地,埋在圍城中,埋在眾多試卷、模擬題當中,埋在晚自習大家安靜運筆的沙沙聲當中。
哭著哭著,我又有點怨恨自己,怨恨自己為什么當初非要選理科。
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高一入學的第一次期中考試,我總分全班第五名,語文和政治都是年級第一,班頭笑著說,筱雅真是學文科的料啊!我卻沒有喜悅,反而有些悵然,他那次考試是全班第一,數學和物理幾乎是滿分,我知道他肯定會選理科。
我太了解他了。
我們初中三年都是同班同學,到了初三,年級第一總是我們兩個人中的一個,不是他就是我。他熱愛理科,我長于文科,所以每次數學、物理難的時候他就是第一名,語文、英語難的時候就輪到了我。
他是我唯一的對手,也是我的同桌。
我到現在都記得初三下學期我們初次坐到一桌時的情景。
我費力地將課桌搬到他的身邊,并到一起,剛剛坐定,就看到他遞過來一張紙條。我好奇地打開,發現是一道用角平分線求電阻的題,會心一笑:“你也有不會的物理題跑來問我啊?!”來不及收拾剛搬完還亂糟糟的書本,我就開始鋪開草稿紙演算。各種方法用盡,轉眼一節晚自習就過去了,下課鈴聲響起,他看出了我的窮途末路,湊過來:“你還沒做出來呢?”
“嗯,太難了。”我輕輕應聲。
他把稿紙拿過去,快速地寫出了過程,又塞給我,輕描淡寫地說:“喏,你看,這么做就很簡單。”
想到他竟然明明知道怎么做還跑來問我,我不由得又羞又惱,站起身就拿著稿紙想打他的頭:“原來你不是不會跑來問我,是示威啊,浪費了我整整一節晚自習呢。”
他一邊抱頭求饒,一邊解釋說:“我只是覺得這個解法很妙,想跟你分享一下。沒想到你物理這么弱啊。別急,以后坐一桌了,我幫你補補吧。”
我看著他清亮的眼眸,澄澈得像礦泉水一樣,不像是成心逗我的樣子,就心一軟,把已經高高舉起的稿紙放在了桌上,順便看了一眼他寫的那道題的解法,確實巧妙,便說:“那說好了,你得幫我補物理啊。”
后來的日子他真的開始幫我補習物理,方法就是晚自習時常常遞給我一些不知從哪搜羅來的莫名其妙的題目來考我。如果我做不出來,他就再給我發幾個提示的要點;如果我還做不出來,他就搖搖頭,炫耀式地將我面前的稿紙拿過去,寫完解法,還給我時還沖我燦爛一笑,意思是“你懂了嗎?”,我只得又好笑又好氣地照單全收。
不得不說他確實很有做老師的天分,原來對我來說有些艱深的物理,那段時間通過一系列要點的串聯都變得清晰起來,在接下來的小測驗中,我的物理竟然破天荒地考了年級第一,反而他因為粗心錯了一道選擇題,比我低一分。物理老師表揚我時,我嘚瑟地沖他一笑,意思是“你看第一名是我呢”,他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一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無奈模樣……
“筱雅,別睡了,班頭叫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有人輕輕推了我一把,猛然打斷了我苦澀中已經開始有些許甜蜜的回憶。
唉,要是還能和他坐同桌就好了,說不定我也可以像初中時那樣學好理科呢。我一邊悻悻地想著,一邊忙不迭地擦拭著眼淚,裝作確實是剛剛睡醒的樣子,從書堆中抬起頭來。
站在眼前的是學習委員“達摩”——這次考試的年級第一,他本名并不叫達摩,只是因為成績特別好,從高一起就蟬聯年級第一,是神一般的人物,所以我們都這么稱呼他。
“謝謝達摩,我這就過去。”
“啊,你哭了啊,沒事的,就一次沒考好,也不是高考,這種期中考試都不重要的……”他明顯有些慌亂地絮絮叨叨地安慰我。我卻特別尷尬:他都看出來了,這下糟了,眼睛肯定腫了,一會兒去見班頭,班頭也會知道我剛剛哭過。
我來不及,或者說根本沒有心情應和他,就急匆匆地奪門而出,先去了樓道旁邊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看到了對面鏡子當中略顯落魄的自己:齊肩的長發略有些蓬亂,劉海濕濕地耷拉在腦門上,分不清是水還是淚了,眼睛確實有些紅,但還不算腫,臉色蒼白。我勉強地擠出笑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打氣說:“筱雅,你要堅強,就一次沒考好,還好不是高考啊,繼續努力就行了,加油!”然后轉身,義無反顧地走向了樓上的教師辦公室。
班頭早就坐在那里等我了。我禮貌又無力地沖他笑了笑,他先寒暄了幾句,之后就說:“你和李理都是我當年親自去咱們縣城里招來的學生,高一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高二校長讓我帶咱們學校的第一屆理科實驗班,我又親自推薦你們到了這個班。這次你們倆都考得不太好,我看了一下,差距最大的是數學。李理,其實我不擔心他,我們高一那個班數學本來就比較弱,他理科底子不錯,應該很快能趕上,倒是你,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更適合學文科。現在才剛剛文理分科一個學期,這會兒轉還來得及,女孩子學文科其實挺好的。”
我愣了,心里翻江倒海,真的沒有想到班頭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我遲疑了片刻就開始倔強地搖頭,堅定地說:“不,我要學理科,我想上清華建筑系,他們只招理科生。”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倒數第一,清華建筑,差得也太遠了吧,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迸發出來的勇氣,編出這一套沒有邏輯的瞎話來,心里卻是在默默地想著:“李理肯定能考上清華,所以我也要努力才行。”
班頭笑了,又說了很多鼓勵我的話,囑咐我不要氣餒、好好學習之類,我都沒有仔細聽,只記得最后一句,他說:“你先回教室吧,幫我把李理叫過來。”
我答應著就趕緊離開了,心里小鹿亂撞——自從高一開學那次收團費之后,我好像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單獨和李理說過話了。上一次還是高一的時候,剛開學,我作為臨時的代理團支書,在班上收團費。前面還好,收到他那里時,他看到我過來就打趣說:“我家里窮,交不起團費,能不能退團啊?”好奇怪,我當時就莫名其妙地臉紅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涌,羞赧得說不出話來。后來他有沒有交團費,我都記不清楚了,只是從那以后我就開始刻意回避他,不想再和他說話,或者說不敢。
但今天無論如何是避不開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甚至都有些期待去看看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同樣考得不好的他是不是像我一樣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