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列奧尼德·尤澤福維奇 著
穆重懷 李艷 譯
中國廣播影視出版社
2020.6
42.00元
1920年,內戰席卷俄羅斯,彼得格勒著名歌唱家卡扎羅莎來到了烏拉爾地區的一座小城。當地世界語俱樂部邀請她來進行表演。在晚會中,卡扎羅莎被射殺了,這場謀殺謎團重重。身為卡扎羅莎愛慕者的記者和革命家斯維奇尼科夫與報社通訊員瓦金一起,開始調查這個謀殺事件,重重迷霧,而真相卻遠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塔希提女人
沙灘上堆疊著死亡的蜉蝣。河岸落滿成群的長吻蛺蝶,水面覆著一層厚厚的浮萍。小船穿過船邊漸漸稀疏的浮尸,這些人昨天還在慶祝自己的命名日,媽媽手拿盛著煤油的油桶,在汽船駛過涌來的波浪中盡力保持著身體平衡。睡夢中他知道,這是1919年夏天,父母尚在人間的最后一個夏天。父母允許在他們面前吸煙,他坐在船尾,嘴里叼著煙卷。右岸在前一天被紅軍占領了,河岸懸崖上的彈坑黑乎乎的,彈坑邊緣像熱蠟融化般地流淌著沙土,可是,靠近城市的左岸仍然掌握在鄂木斯克政府手里。他們正是劃船駛向那里,以便明天在亞歷山大一世花園飛揚而起的漫天楊絮中,可以看見俗稱“牧羊場”的城市綠地和花園。一隊軍人經過“洛蘭日”電影院朝車站走去,一輛汽車趕上這隊軍人,隊伍立刻閃到道路一旁,車里端坐著烏科-烏戈韋茨將軍,他不茍言笑,臉上一副拉普蘭獵人式的神情。半年之前,冒著十二月份的暴風雪,他率領手下的西伯利亞步兵首先沖進城里,而現在,他準備帶著他們返回東方。盛夏之際,不得不從林區返回城里。渡過卡馬河,陽光照在河面,船槳劃過泛起的漩渦里波光粼粼。天宇間回蕩著天使般的歌聲:
就像天鵝滑過清澈的水面,
輕輕搖擺,小船在前行……
這不過是舒伯特的《船夫曲》罷了,應該清醒了。
瓦金在床上探起身子,去拿床頭柜上的鬧表。他總是在清晨五點鐘醒來,這時,窗外電車庫的電車開始上線運行了。
盡管窗玻璃的縫隙都仔細涂抹了油脂,可是電車車輪和道岔接觸發出的叮當聲,還是震得窗玻璃當啷啷直響。稍后,這種響聲便匯合進城市醒來的嘈雜聲中,這種折磨人的聲音總算消停了,可是,沒等早晨的朦朧睡意再次襲來,隔壁房間便響起了鬧鐘的鈴聲,兒子開始起床并做起了早操。隨后的洗漱過程動靜很大,對于年近五十的父親而言,真是不應該。唉,他干嗎非要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
壺蓋咣當一聲扔到了桌子上。兒子將廚房里的水龍頭開到最大,可是水壺并沒有立即放在龍頭下面,他有意先放一放水管里的夜間存水。兒媳覺得這種水有害健康。聽著自來水在水龍頭下嘩嘩地流淌了半分鐘,簡直讓人無法忍受,水流聲讓人的心跳都停止了。每天早晨,兒子和兒媳的這種做法,還有孫女卡佳起床之前就打開錄音機的習慣,有時讓瓦金很不舒服,使他心生一絲怨氣。
八點半鐘,房門最后一次關上,這時,瓦金心里感覺有些放松了。這時他突然想起,昨天兒媳讓自己去趟學校,查看一下成績冊里卡佳的學習成績。他們擔心卡佳的學習有些問題,而卡佳本人可能向家長隱瞞了學習成績不好這件事。
即將到來的一天讓人充滿期待。穿衣、吃飯,瓦金在心里一直念叨著,今天不同尋常,不能像平時漫無目的地閑逛,今天自己有目的地出門,有正經事。想到這些,瓦金早飯都吃得特別香。
卡佳平時乘坐電車上學。像所有特權學校一樣,這所學校位于市中心,二層小樓,深紅色的抹灰磚墻,這是圣史蒂芬教區女子學校舊址。瓦金在上課時間來到教師辦公室,需要等到課間休息,只有在課間休息這十分鐘里,學生成績冊才能拿回到教師辦公室,放在紅色膠合板制成的專用柜子里。多數老師都到教室去了,只有兩個老師坐在桌旁批改作業。她們節奏一致地快速批改著。瑪雅·安東諾芙娜,一個英國女人,卡佳整個冬天私下里一直跟她學習。只見她站在窗旁,身邊站著一個領導派頭的老先生,這個人幾乎完全禿頂,身穿一件質地柔軟的灰色長外套。普通商店不賣這種外套,只有那些退休的州高層領導才穿這種外套。
外套下露出白色的軍官專用毛圍巾,這也是有功之人的標志,盡管并非是真正的軍人。看見瓦金,這位老先生禮貌地朝他點頭示意,表現出一副舊式紳士禮節,瓦金不久前才意識到這一點。以前他根本就沒有這種禮節,可是現在,這個人舉止優雅,文質彬彬,像個紳士,他可以行鞠躬禮,可以親吻女士的手,或者站在門口恭敬地伸手迎來送往,好像一輩子都在這么做,并且勇敢地將這些行為舉止保留至今,盡管這些話語和手勢并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