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蹲”的年輕人，如何走向社會

侯金芹

“家里蹲自救同盟”是一個豆瓣小組，有2萬多名小組成員。該小組介紹指出：“家里蹲”們之所以變得足不出戶、沉默寡言，通常是因為社會壓力。當下，伴隨著失學失業青年數量的增加，“家里蹲”群體（又稱“尼特族”或“蟄居族”）不斷壯大，他們不出家門、不上學、不上班，逐漸將自我封閉。這一現象的出現折射出什么社會心理問題？為解決這一問題，社會、學校、家庭及個人應如何努力？

“家里蹲”的年輕人是指不上學、不工作、沒有任何社交活動、居家不出超過半年（不是因身心疾病導致的）的蟄居一族，又被稱為“尼特族”。日本內閣府2015年的調查結果顯示，在15～39歲的人口中，青少年蟄居者達到54.1萬人，2019年的調查顯示年輕無業者人數已增至71萬人。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自2005年開始統計15～29歲青年中尼特族（not in employment、education or training， NEET）的比例，有41個國家參與了調查（中國未參加），結果顯示，2005—2019年，全球的蟄居族比例呈現先升后降的趨勢，2010年的比例最高，為16.03%。在所有的參與國中，尼特族比例最高的為土耳其（2005年，43.58%），比例最低的為盧森堡（2019年，5.55%）。雖然目前沒有關于中國尼特族發生率的權威數據，但是豆瓣上2萬多人自發組織的“家里蹲”互助群體已然折射出些許訊號。

長期蟄居在家，一方面會帶來勞動力資源的缺失，對國家經濟發展極為不利。另一方面會給個體帶來一系列的情緒、行為與社交問題。研究發現，比起正常同齡人，蟄居一族的抑郁和焦慮水平更高，社交與溝通技能更低，對網絡以及暴力游戲的依賴更嚴重，暴力行為出現的比率更高。本該踏入社會，逐漸肩負起社會責任的青年群體為何會選擇“家里蹲”？

經濟社會發展低迷導致就業市場需求萎縮，學歷內卷化嚴重。經濟社會的發展與青年的失業率息息相關，在全球經濟增長放緩的大背景下，青年在就業市場上遭遇前所未有的壓力。根據歐盟統計局2017年的數據統計，在經濟危機前，歐盟15～34歲年輕人的失業率為8%，而在2015年這一數字上升到了12%左右。在希臘和西班牙等一些國家中，失業率在30～34歲的人群中也居高不下。但是官方失業率往往低估了年輕人在勞動力市場上的困難處境，在勞動力市場需求較低時，雇主更傾向于那些有更多技能和經驗的求職者，而競爭失敗的年輕人則被“推”回去接受教育，或者依附父母。中國作為一個GDP總量領先的經濟活躍體，近些年“學歷貶值”的聲音仍不絕于耳，我國普通高校畢業生人數逐年攀升，2021屆高校畢業生總規模預計909萬人。“畢業即失業”是架在青年人頭上的魔咒，客觀的社會現實讓青年群體的競爭壓力倍增，容易在就業市場中迷失自我，喪失自我價值。

學校教育課程更新迭代速度慢，導致教育與實踐脫節，供需嚴重不匹配。企業招不到合適的人，畢業生找不到工作，這種現象屢見不鮮。“不適應”是初入社會青年人的最大感受，這是因為學校教育與工作實踐出現了某種程度的錯位。一方面，科技的飛速發展帶來了新的工作崗位和技能需求，然而高校的課程設置大部分還停留在過去，學生所學非所用。另一方面，學校培育的核心技能和工作所需的核心技能不匹配。學校教育的重點在于知識的獲取，是一個信息輸入的過程，而實踐工作的需求在于將所學的知識運用于實踐，是一個信息輸出的過程。初入職場的新人面臨著一個身份和技能轉換的鴻溝，需要時間來適應。

個人素質不足或成長環境造成個體習得性無助，放棄自我成長。布朗芬布倫納的生態系統模型認為，個體的發展嵌套于相互影響的一系列環境之中，家庭是影響個體發展的直接環境。研究發現，尼特族的家庭成員間往往缺少情感交流，對彼此的負面情緒難以共情;雖然相互關心，但很少有言語交流。在這樣的家庭里，成長過程中遇到的一點小磨難就會促發個體產生社會退縮，將自己隱蔽起來。另一方面，個體的心理健康素養不足也是重要的影響因素。例如，研究發現遭遇過校園欺凌或輟學、心理韌性不足、自尊水平低、社會支持低、責任感低、有自傷和自殘傾向的個體更容易成為尼特族。

綜上所述，社會、學校、家庭和個體等各方面原因的相互作用，造成尼特族人數的大幅上升，為推動“家里蹲”的尼特族走出來，我們應行動起來。

首先，著力優化青年人的就業環境，為年輕人施展才能開辟天地。一方面，實施教育分流，大力發展職業教育以解決產學脫節問題。2019年1月，國務院印發《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明確指出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是兩種不同的教育類型，職業教育要以促進就業和適應產業發展需求為導向，著力培養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術技能人才，通過產教融合校企“雙元”育人，打通青年人的就業渠道。另一方面，建立與完善青年人進入社會的培訓支撐體系。2013年歐盟推出“青年保證”項目（Youth Guarantee），旨在為所有成員國中25歲以下的青年在失業或者離開正規教育的四個月內提供高質量的就業、繼續教育、學徒或培訓生培訓，后續還將年齡范圍擴大至29歲。自該項目推出5年來，歐盟失業的年輕人減少了230萬，尼特族減少了180萬。15～24歲的尼特族比例從2012年的13.2%下降到2018年的10.3%。歐盟的經驗表明搭建針對年輕人的培訓支撐平臺對其就業保障起到了重要作用，也為經濟的結構性改革和創新提供了強大動力。

全力提升家庭的情感支撐功能，為年輕人保駕護航。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要“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風”，全國婦聯會同教育部等九部門發布的《關于指導推進家庭教育的五年規劃（2016—2020年）》，將心理健康教育作為家庭教育的重點內容，引導家庭在學生的心理健康培育上承擔更多職責。倡導建立家庭、學校和社區聯動體系，社區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點可以采用家長會、培訓講座、網絡媒體等方式向家長傳遞家庭在個體成長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培育和諧家庭的技能與方法。向家長傳遞正確的教育理念、科學的養育方法，力爭使家庭成為青年人的“溫暖港灣”，隨時為青年人提供情感支持。

大力推進心理健康教育，為年輕人夯實心理基石。外因通過內因來起作用，提升年輕人的心理健康素養水平能幫助他們有效應對就業路上的挫折與磨難。2019年7月，國家衛生健康委發布《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提出健康中國的十五大行動，其中心理健康促進行動排第五位，是健康中國行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方面，政府或社會要為年輕人接受心理健康教育提供硬件保障，如搭建與完善社區的心理健康服務體系，配備專職或兼職心理健康輔導人員，搭建權威的心理健康知識科普平臺等;另一方面，要普及和提升年輕人尋求專業心理幫助的理念與意愿，鼓勵年輕人在遭遇挫折時向外求助，同時也鼓勵年輕人進行積極心理學相關知識的學習與修煉，提升自己的心理韌性、人際交往能力和溝通能力等職場必備技能。

（作者單位：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

責任編輯：王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