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友
臨近2020年末,惠普、甲骨文和特斯拉等美國大型科技公司先后決定將部分業務和員工搬離硅谷,這再次引發外界對于“硅谷神話”是否衰落了的疑問。
經過長期發展,硅谷確實出現不少問題,否則也不會出現多家著名企業相繼“出逃”的現象。具體而言,目前硅谷所面臨的挑戰有如下幾點。
一是較高的稅收成本。硅谷所在的加州,個人所得稅和資本利得稅稅率均處全美前列。對高收入的硅谷人士而言,如此高的稅率顯然是減分因素。
二是較高的房價水平。硅谷房價之高全球聞名。在美國國內,硅谷的房價中位數接近全國平均數的5倍。高房價壓力迫使部分硅谷從業人員選擇離開,去往既有類似工作機會同時房價相對不高的城市。
三是較強的監管束縛。加州各級政府出臺的各種監管政策較多,從汽車尾氣排放到性別平等,從消費者保護到疫情防控,都制定了詳盡且嚴格的政策。這導致一些企業家的反感。
四是政治取向的影響。走出硅谷的大部分企業選擇了得克薩斯州。從政治譜系上看,加州是典型民主黨州,而得州則是共和黨州。走出加州舊金山的“硅谷”走向得州奧斯汀的“硅山”,其背后的政治因素不能忽略。
當然,今年突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對硅谷也有嚴重負面沖擊。硅谷之所以特殊,很大程度上在于其強大的人才和信息聚集效應。在當地的咖啡館、會議室,人才聚攏,創意匯聚。然而疫情客觀上要求隔離,限制人群聚集,這干擾甚至打斷了硅谷擁有的這一傳統。在疫情之初,一些大的高科技公司被迫放棄辦公室而選擇居家辦公。但隨著時間推移,不少公司反而發現分散在全美的居家分布式辦公不僅并未真正影響工作,反而增加了工作的靈活度和效率。有消息說,一些高科技公司甚至主動考慮在后疫情時代推行部分崗位長期居家辦公的可能。這對硅谷原先的聚集優勢帶來巨大挑戰。
上述幾點挑戰主要還算是外部挑戰。而對硅谷發展而言,其自身面臨的內部問題恐怕更為根本。硅谷的成功得益于“雙創”。一是創業,二是創新。但從近年情況看,硅谷的“雙創”表現均有所削弱。在創業方面,硅谷近期的創業成功案例有所減少。無論創業故事或是創業公司,也都看起來不那么令人激動。標志性的成功人士似乎還是那些老面孔。而在美國其他城市甚至其他國家,涌現的成功勵志故事卻在相對增多。這在一定程度上會使硅谷對各類人才的吸引力有所下降。
在創新方面,硅谷過度資本化對科技創新造成了異常扭曲。科技創新成果轉化確實需要資本助力,而資本也在發掘和幫助科技創新的商業轉化過程中實現增值。在這個意義上,科技創新和資本介入能夠實現雙贏。但對硅谷而言,這種本是雙贏和平衡的模式正在被打破。過多的資本追逐著科技創新,迫切希望通過科技創新“賺錢”。這嚴重干擾了科技創新的正常路徑,導致浮躁情緒在硅谷蔓延。
盡管面臨一系列問題,但硅谷仍然是全球高科技企業發展的最佳示范地,不能認為硅谷已經衰落。在各種指標中,有兩個接近40%的指標最具說服力。一是硅谷的獨角獸企業數量占美國獨角獸企業數量的40%左右。不僅如此,幾乎所有排名前列的獨角獸企業都誕生于硅谷。二是硅谷吸引的風險投資金額占全美40%左右。這表明風險投資對硅谷還是繼續保持著樂觀期待,認為在硅谷更能實現風險投資的最佳回報。
硅谷當前面臨的各種問題,加州政府及舊金山地方政府恐怕已經意識到,并會采取相應的措施。不管怎樣,硅谷依舊是全球科創的一面旗幟,其過去的成功經驗、當前的發展困境以及未來可能采取的政策調整和市場適應,值得其他有志于打造科創中心的國家和城市借鑒。▲
(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