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夏
17歲那年,我從鎮上的中學考進了城里的重點高中,開始了緊張而漫長的學習生活。下課時,別的同學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聊天、打鬧,我就默不作聲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涂涂畫畫。
并沒有專業地學習過畫畫,只是無聊的時候手閑不住,所以,初中的課本、練習冊、日記本上都布滿了我的“真跡”,有時是筆記本上的卡通人物,有時是書上的風景。
高一第一次模擬成績下來的時候,老班在班會課上分發試卷,喊到我的名字的時候,語速明顯緩慢了下來。我起身走向講臺,心像是懸在半空中一般忐忑不安。下一秒,老班語氣和藹地把試卷遞給了我:“考得不錯,但是下次別往試卷上畫畫了啊。”我緊張的神經在這一刻松弛了下來,沖著老班點了點頭。

老班是出了名的“冷面王”,擅長以毫不留情的批評讓學生改過自新。當同學們看見老班面色和善地對我說考得不錯的時候,都驚住了。下課以后,大家一臉好奇地來到了我的座位前,本是查看我到底考了多少分,但看到我試卷上的卡通人物畫時,焦點迅速被轉移了。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展開追問,他們問我是不是學過繪畫,英語題那么難怎么還有時間畫出這么好看的畫來。我一時有些適應不來這種熱鬧氣氛,尷尬地撓著頭一一回答同學們的問題。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像是突然被照進了烈陽般——老班幾乎每次上課都要夸贊一遍我整潔的英語筆記,同學一下課就把我的座位圍成一個圈,走出教室也有人和我結伴出行。雖然同學們開始接受這樣一個不善言辭的我,但收到情書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
情書的送出者是劉毅其,他不太愛說話,成績中等,在班上的存在感不高。聽同學們說他一學期在班上說的話不超過十句。當時我還覺得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可沒想到幾天之后,竟然收到了來自他的情書。
那天天氣很熱,我潦草地看了一遍情書后便把它塞進書包。那之后很長時間,我甚至不敢回頭和后面的同學說話,生怕坐在后排的劉毅其誤會。
生活有條不紊地繼續下去,我在班級享受著同學們羨慕的眼光,而劉毅其依舊不言不語,無人問津。我雖然不討厭他,但也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甚至在上臺分享英語的學習方法看到他在臺下豎起大拇指時飛速轉移了目光。他雖然從未做過什么傷害他人的錯事,但周遭燃燒著的孤獨的火焰總是讓人莫名地想要走遠點兒。
平靜的海水在老班宣布學校舉行繪畫比賽時開始埋下波濤洶涌的種子,我在全班同學的期盼下報名參加了比賽。雖然我的畫受到過很多好評,可和受過專業培訓的同學相比,還是心里沒底。于是那段時間,一下課我就翻看各種繪畫書和課外書。
繪畫比賽結果公開的那天早上,我一進教室就被震耳欲聾的掌聲驚住了,兩三個同學夸張地卸下我的書包,說我的參賽作品得了二等獎。我聽著同學們的夸贊,手足無措地一邊點頭一邊傻笑。
沒想到,幾天以后學校張貼了新的獲獎名單,上面沒有我的名字。滿心疑惑的時候,老班走進了教室,問我參賽的那幅畫是自己畫的嗎?我愣了一下,隨后重重地點了點頭:“是我自己畫的,我在課外書上找了好幾天才找到這幅畫,照著畫下來的。”說完,老班嘆了口氣,“你不知道繪畫比賽都是要原創嗎?怎么能照著別人的畫去畫呢?”我整個人呆在了座位上。老班無奈地搖了搖頭,小聲說:“因為你是代表班級參的賽,學校處分了咱們班級,室外衛生咱們要多派幾個同學每天過去打掃。”語畢,班上開始了一陣騷動,老班說著安慰的話,而我眼神空洞地坐在座位上,窗外的風大把大把地吹進來,我就一陣一陣地發冷打戰。
短短半學期的時間,我的生活從低谷升至巔峰,隨后又跌回深淵。我開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間操,下課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發呆,再沒畫過畫。我每天早上都第一個到達室外衛生區打掃,到別的同學來的時候,我已經幾乎掃完了。
生活就此恢復了以前的平靜,班上的同學都再沒理過我,包括劉毅其。以前我站在人群中的時候總會看見劉毅其對我豎起大拇指和贊賞的笑容,可是自從我被同學孤立以后,劉毅其也像是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學期末的最后一節班會課,老班說要以“我的優點缺點”為主題,讓同學們上臺來說自己的缺點,然后找其他同學上臺講自己的優點。老班說完以后,我整個人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了,這種活動無疑是把我公開處刑。同學們一個一個地被叫到名字,腳步輕快地走上講臺,而我坐立不安,身上燥熱得像是剛剛跑過八百米。
被叫到名字的時候我打了個激靈,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呼吸急促地走上了講臺。簡單的十幾個字的話,而我眼神空洞地坐在座位上,窗外的風大把大把地吹進來,我就一陣一陣地發冷打戰。
短短半學期的時間,我的生活從低谷升至巔峰,隨后又跌回深淵。我開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間操,下課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發呆,再沒畫過畫。我每天早上都第一個到達室外衛生區打掃,到別的同學來的時候,我已經幾乎掃完了。
生活就此恢復了以前的平靜,班上的同學都再沒理過我,包括劉毅其。以前我站在人群中的時候總會看見劉毅其對我豎起大拇指和贊賞的笑容,可是自從我被同學孤立以后,劉毅其也像是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學期末的最后一節班會課,老班說要以“我的優點缺點”為主題,讓同學們上臺來說自己的缺點,然后找其他同學上臺講自己的優點。老班說完以后,我整個人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了,這種活動無疑是把我公開處刑。同學們一個一個地被叫到名字,腳步輕快地走上講臺,而我坐立不安,身上燥熱得像是剛剛跑過八百米。
被叫到名字的時候我打了個激靈,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呼吸急促地走上了講臺。簡單的十幾個字我拖拖拉拉、結結巴巴地說了好一會兒。教室靜得可怕,我聽見老班說:“下面哪位同學來說一下殷嘉欣的優點啊?”我低著頭坐回到座位上,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下一秒,有腳步響起,兩三個同學在鼓掌,我一臉好奇地抬起頭,便看見劉毅其挺胸抬頭地走上了講臺。
我聽見劉毅其說:“殷嘉欣同學的優點是善良、有責任感、英語成績好,而且樂于助人;在班級里也很低調,最重要的是……”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然后把目光向我投來,“最重要的是,她畫畫很好看!”
說完,劉毅其一臉笑意地走下講臺,他走得那樣快,讓人很難發現下臺的那一刻,他右手在校服上衣下偷偷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那次班會課之后,一個明媚的課間,我翻看著課外書上的卡通人物,心血來潮,一如從前地拿起桌子上的筆,開始在筆記本上涂涂畫畫,之前的事好像都沒有發生過。
那是我最平平無奇的1 7歲,也是我最孤獨和茫然的17歲,好在那一年我遇見了給予我感動的少年,讓我內心的沙漠,雖然烈日當空,但也分外潤澤。
(本刊原創稿,投稿郵箱:qnwz_story@126.com,四季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