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
摘要:政府機構改革是我國長期以來改革的重要內容,也是今后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領域。對改革開放以來歷次機構改革進行分析和研究,可以發現歷次政府機構改革蘊含了協同學思維,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堅持系統整體性原理,不斷增強政府機構改革的整體性;堅持系統協同性原理,不斷增加政府機構改革與經濟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的協調性;堅持系統非平衡性原理,持續深化政府機構改革;堅持系統自組織和漲落原理,自覺進行政府機構改革;堅持系統開放性原理,厘清政府與市場、社會邊界,不斷推進政府職能轉變。協同學的理念與方法對我國今后政府機構改革具有重要的啟示。
關鍵詞:政府機構改革;協同學;改革開放
中圖分類號:D63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21)02-0039-06
基金項目:安徽省2018年高校優秀青年骨干人才項目(gxgnfx2018008)。
協同學吸收了系統論、耗散結構論、突變論等理論的科學成果,主要用來說明一個處于不平衡狀態的開放無序系統,通過與外部系統之間的能量交換,實現系統內部各要素以及本系統與外部系統的相互作用的優化,自發使本系統從無序狀態轉變到有序狀態。協同學中包含系統整體性原理、系統協同性原理、系統非平衡性原理、系統自組織與漲落原理、系統開放性原理等重要內容。其中,整體性是系統的本質性特征,協同性是系統各要素相互作用的方式,非平衡性是系統演化的動力,自組織性是系統自我完善的根本途徑,漲落是系統演變進化所需要的最基本條件,而開放性則是系統存在和發展的前提。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已經進行了8次政府機構改革,并取得了顯著的成就。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全面深化改革必須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運用協同學相關原理分析改革開放以來政府機構改革歷史,可以從一個新的切入點總結政府機構改革的經驗,對未來的政府機構改革提供有益的啟示。
協同學是以具有不同結構、功能、地位的相關要素組成的復雜系統作為其研究對象和研究出發點的。系統之所以不同于各個部分,根本在于系統整體性結構和功能的發揮。美國學者依·拉茲洛在《用系統論的觀點看世界》一書中指出:“今天,我們正目睹另一種思維方式的轉換:轉向嚴謹精細而又是整體論的理論,這就是說,要構成擁有它們自己的性質和關系集成的集合體,按照同整體聯系在一起的事實和事件來思考。”[1]系統的這種整體性要求我們對待改革時,要著眼于整體,不可忽視或割裂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聯系,要整體、全面地把握和進行改革。政府是由處于不同層級、承擔不同職能的眾多部門共同組成的,因此政府機構改革也應從整體上規劃和設計。政府機構改革實質上是政府的自我革命,必然會要求各部門從政府整體利益出發,放棄自己既得的權力和利益。例如,大部門體制是目前政府機構改革的主要方向,但部門如何整合,各部門意見不一。此外大部門體制的前提是理順部門職責分工,但整理各部門職責,分析各職能間的關聯性和耦合度,提升職能重新分配的科學化和精細化等工作遠非幾個部門和編制機構所能為。政府機構改革要深入推進,一方面,要把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樹立黨中央的絕對權威作為政府機構改革整體規劃和設計的首要原則;另一方面,政府機構改革必須建立一個超脫于各部門權限之上的綜合性領導機構,消解改革難度。機構改革“要加強頂層設計和整體謀劃……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單靠某一個或某幾個部門往往力不從心,這就需要建立更高層面的領導機制”[2]。基于這樣一種思路,黨的十八大以來的政府機構改革具有了明顯的整體性特征。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要成立以習近平總書記為組長的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而重中之重就是要發揮黨在政府機構改革中總攬全局的作用,統籌、規劃、推進改革進程,打破長期以來形成的部門利益堅冰。2018年《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以加強黨的全面領導為原則,統籌規劃了黨和國家的機構改革。
協同學認為,系統發揮出整體性功能的方式在于構成系統的各個要素或子系統之間保持了關系上的協同或協調。政府作為由處于不同層級、承擔不同職能的眾多部門組成的行政組織,是宏觀社會大系統的子系統,其改革必須與其他子系統保持協調。“任何一個領域的改革都會牽動其他領域,同時也需要其他領域的改革密切配合。如果各領域改革不配套,各方面改革措施相互牽扯,全面深化改革就很難推進下去,即使勉強推進,效果也會大打折扣。”[2]行政體制與政治體制、經濟體制等密切相關,共同構成了一個大系統。政府機構改革作為一種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要注意與經濟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等方面的協調性,實現“全線出擊,協同作戰”。反之,如果單兵推進、孤軍奮戰,其他相關配套改革跟不上,就會舉步維艱、難以深入。
保持政府機構改革與經濟體制改革的協調。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是市場化。部際關系的變革始終伴隨著我國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變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完善。1978年至1992年,我國進行了多次政府機構改革,并且1988年的政府機構改革也提出了理順關系和轉變政府職能的概念,然而長期形成的計劃思維根深蒂固,計劃經濟體制始終沒有大的變化。“機構改革更多的是明確政府與企業在經濟建設中的分工,而沒有真正理順政府與市場之間的關系。”[3]因此,這個時期我國的政府機構改革一直陷入“精簡—膨脹—再精簡—再膨脹”的怪圈循環。1992年,黨的十四大提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明確了我國政府機構改革的目標和方向。1993年的政府機構改革是為了適應從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轉型而進行的“淺層次、試探性”改革。1998年的政府機構改革主要以政企分開為抓手,將計劃經濟時期設置的專業經濟部門由原來的22個減為12個,并改革了具體的政企管理方式,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政府框架初步建立(后來政府機構改革的實踐證明,政府機構設置沒有繼續出現反復)。2001年我國成功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這對我國政府管理體系帶來了巨大挑戰。與之相適應,2003年的政府機構改革將帶有濃厚計劃經濟色彩的國家發展和計劃委員會改為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這凸顯了我國決心要深化政府管理體制改革以適應入世后市場經濟發展深化的需要。為適應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需要,政府機構改革呈現出了新思路。機構改革的重心從原來的注重機構和人員精簡轉變為更加注重政府內部整合協調機制的構建。為此,2008年的機構改革首次探索實行了大部門體制,解決了一些部門交叉問題。黨的十八大以后,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進入全面深化改革的新時期。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是對市場經濟體制更深層次的認識。2013年和2018年的兩次機構改革都以破除妨礙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各種弊端,推進政府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以適應經濟新常態下的高質量發展為目標。這兩次機構改革全力深化放管服改革,持續推進行政審批制度改革,進一步完善了市場體系,更好地激發了市場活力。
保持政府機構改革與政治體制改革的協調。黨的領導方式、民主制度、人治還是法治等方面的政治體制改革與政府機構改革相配套,或者說政府機構改革作為政治體制改革的一個部分,更宏觀的政治體制改革才能促進政府自身改革的徹底和科學。1982年的政府機構改革一開始就是作為政治體制改革的一部分展開的。1987年,黨的十三大提出了政治體制改革的目標,1988年的政府機構改革遵循了這一思路。由于政治體制改革的復雜性,隨后的改革沒有沿著既定的思路進行。黨的十四大把政府機構改革作為了當前政治體制改革的緊迫任務,也就是說政府機構改革已經作為突破政治體制改革的排頭兵,而不是最后一公里。1993年前的政府機構改革都是單槍匹馬地進行,與更宏大層面的政治體制改革存在明顯的疏離傾向。然而政府體制改革的推進會不斷呼喚深層次政治體制改革的介入。政治體制改革重要的內容就是政治法制化和法治化。1997年,黨的十五大提出了依法治國戰略,這意味著任何組織的活動都要遵循憲法和法律,這對于政府管理和政府機構改革具有重大的指導意義。然而,“2003年機構改革沒有大量轉變職能,其中重要原因就是政治體制改革運作沒有充分展開,國務院實際上承擔著很多全國人大和常委會應該承擔的工作”[4]。2008年和2013年的大部制改革逐步推進,但從深層次來說,“大部制改革已不是一次單純的機構改革,甚至也超過了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范疇,應當將其視為更深層次、更廣維度的政治體制改革的一個重要基礎環節”[5]。對于政府機構改革單兵推進所遭遇的困境,黨的十九大提出要統籌各類機構設置,科學配置黨政部門及內設機構權力,這實際意味著政治體制內部各領域的改革。2018年的政府機構改革取得了比較大的成果。在數量上,正部級機構減少了8個,副部級機構減少了7個,是1998年改革以來數量精簡最大的一次。在政府職能結構上,整合了許多部門間的交叉職能,實現了從2008年開始的大部制改革的主要任務。
協同學認為,組織內部的非平衡是組織從無序走向有序的動力,并且這種非平衡是絕對的,是組織存在的正常狀態。也就是說,任何組織系統內部以及與外部之間時時刻刻都存在著矛盾,而這些矛盾會不斷推動系統的發展和變化,使組織呈現出從不平衡—平衡—新的不平衡—新的平衡的動態性變化。這要求人們必須以動態和發展的眼光去把握系統整體,在動態中不斷協調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關系,不斷完善系統的結構和功能。以西方為例,自西方開啟工業化進程以來,官僚制政府一直就是西方國家政府管理的主流模式。然而到20世紀70至80年代,以強調部門嚴格分工、等級控制以及決策與執行相一致為主要特征的官僚制政府管理模式在信息化社會里步履維艱。基于此,注重分權、決策與執行相分離的新公共管理改革應運而生。新公共管理模式強調部門關系處理的市場化、分權化、扁平化以及決策與執行相分離,有效地克服了官僚制模式在處理部門間關系上的種種弊端。然而這種過于追求權力分散化和市場化的新公共管理模式又導致了嚴重的政府碎片化現象,部門主義更加明顯。針對部門主義,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發達國家又進行了新一輪的整體政府改革運動。整體政府主要以包容性與合作性的價值觀念、整體性與權威性的組織機構、一致性的政策制定,一體化的流程再造以及高技術化的信息共享,去克服組織結構和組織功能上的碎片化,改善政府部門間的關系。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在內部權責關系、機構數量與外部環境要求等方面始終處于一種非平衡狀態之中。每一次政府機構改革都是根據特定歷史階段經濟、社會發展的要求而確定改革的目標和任務,并且結果只能是解決當時形勢發展亟須解決而又有條件解決的問題,從而使得政府機構得到一定的平衡,但同時也會有一些問題暫時無法解決或者會產生新的問題,進而導致政府組織結構新的不平衡。“改革是由問題倒逼而產生,又在不斷解決問題中得以深化,舊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會產生。”[2]在這樣動態性的變化中,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已經先后進行了8次政府機構改革,部門關系得到很大程度的完善。主要表現在:機構數量已經基本走出了“精簡—膨脹—再精簡—再膨脹的怪圈循環”;政府職能經歷了從側重于政治職能到經濟職能再到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的變化,政府機構設置隨之出現了從以“經濟導向”到“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導向”到“政府治理能力現代化導向”的結構變化;政府機構改革目標也從計劃經濟體制下一味強調部門數量的增減到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目標的機構重組,轉變管理方式再到完善、深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建設目標下的明確部門分工,理順部門權責關系,建立權責一致、運轉協調的部門體系的轉變。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的兩次機構改革,直接適應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基本構建了現代政府治理體系的框架。此外,政府管理與監督方式、行政審批制度、財政預算制度和財務制度、政務公開化、公務員制度改革等逐步推行。總體上看,改革開放以來政府機構改革都是沿著不斷應對新問題和后續政府機構改革對以前政府機構改革的超越的邏輯持續進行的。
協同學認為,系統的自我完善根本上依靠系統的自組織性,同時這種自組織性的發揮,需要系統審時度勢,分析利用漲落這種系統演變進化的最基本條件。協同學創始人哈肯這樣解釋“自組織”概念:“如果系統在獲得空間的、時間的或功能的結構過程中,沒有外界的特定干預,我們便說系統是自組織的。這里的‘特定’一詞是指,那種結構和功能并非外界強加給系統的,而且外界是以非特定的方式作用于系統的。”[6]系統總是受到系統外部和內部要素的不斷干擾,這種干擾被稱為漲落,會導致系統產生對階段性平衡的微小偏離。漲落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有由系統內部因素引起的內漲落,也有由系統外部因素引起的外漲落。漲落是由系統內各要素無規律運動和系統外物質流、能量流、信息流而產生的,因此漲落是不可控的隨機事件。借助于不斷的漲落,系統自身會進行調整從而形成新的有序結構。堅持自組織和漲落原理,需要做到以下兩點:
增強政府機構改革的自覺性。系統的自組織性是一個系統的內在生命力,是系統從無序到有序或形成新的結構和功能的驅動力量。他組織方式和自組織方式是事物變化發展的兩種基本方式,但任何變化發展過程都是以發揮組織內在作用的自組織方式為前提的。政府系統作用的發揮也要挖掘遵循其內部的自組織規律和方式,也就是要充分發揮政府對政府機構改革的主動性與自覺性。“中國政府改革存在自身邏輯和外部邏輯,自身邏輯是政府在改革中遵循的理念、目標和方向,外部邏輯是指政府作為大系統中的一部分所需要承擔的職能……當然,政府改革并非被動適應外部邏輯,政府改革的自身邏輯也可能推動基礎性秩序轉型,即通過治道變革達到秩序轉型的目的。”[7]縱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40多年來舉世矚目的成就,可以說政府機構改革的歷程就是政府在為人民服務理念指導下,審時度勢,主動進取,敢于善于自我否定和自我革命的歷程。1982年鄧小平同志振聾發聵地提出“精簡機構是一場革命”[8]。1998年,朱镕基總理在參加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湖南代表團討論時說:“我抱著粉身碎骨的決心來干這件事(機構改革)。”[9]2013年,李克強總理談政府機構改革時說:“這是(機構改革)削權,是自我革命,會很痛,甚至有割腕的感覺……我們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10]在政府部門利益日益明顯和固化,機構改革的難度日益加劇的情況下,政府“必須以強烈的歷史使命感……敢于啃硬骨頭,敢于涉險灘,以更大決心沖破思想觀念的束縛、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11],實現從“要我改”向“我要改”的轉變,進一步提高改革的自覺性和主動性,不斷深化政府機構改革,推動行政管理體制的自我完善和發展。
善于發現并利用社會中的漲落因素進行政府機構改革。組織外部的漲落往往被認為是破壞組織原來結構和功能的負面因素,但反過來說這種不確定性的漲落也恰恰是更新組織結構和功能的誘因。因此政府機構改革需要政府自覺的重要含義就是正確認識并處理社會中的隨機漲落。漲落的出現是政府機構改革的導火索。社會中隨機事件的發生會對政府系統造成一定程度的沖擊,導致政府管理一定程度的無序,而要想恢復有序,政府必須對自身不斷進行改革。隨著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環境的劇烈變化,現代性的風險、人口數量質量、環境污染等問題逐漸加劇,人民群眾反映強烈。基于此種情況,政府越來越突出社會管理和服務職能,并提出要打造服務型政府。例如,2003年的非典、2008年南方低溫雨雪冰凍災害等突發事件給傳統政府單一部門應對體制敲響了警鐘,隨后政府現代應急管理體制和能力建設很快就提上日程。2003年《突發公共衛生應急條例》、2005年《國家突發公共事件應急預案》、2007年《突發事件應對法》接連頒布。2005年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成立,2006年國務院應急管理辦公室成立,2018年整合了十幾個部門的應急管理部成立,基本解決了應急管理的多頭管理體制問題。
開放性是系統存在和發展的前提。協同學認為,不與外界環境有任何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換的封閉系統自身會不間斷地產生熵(diS,永遠大于零,熵代表有序度,熵值越大,系統無序性越強),而隨著熵值的不斷增大,系統有序性越弱,最終陷入無序狀態。反之,要使系統呈現有序狀態,就需要增強自身的開放性,通過與外界進行物質、能量交換,引進負熵流deS來抵消系統自身產生的diS,并使系統的總熵值dS(dS=diS+deS)不斷減少。
政府如果保持封閉,負熵值不能從環境中補充進來,自身正熵值就會不斷遞增,政府就會表現出無序與低效。例如,在計劃經濟體制下,政府是無邊界的全能政府,承擔著幾乎所有領域的管理職能,各種能量、物質交換都只能在內部以計劃的方式進行。久而久之,政府內部就會出現各種結構性和功能性內耗,政府的“有組織的無序”程度就會加深,難以改變。長期以來,政府機構改革之所以會陷入“精簡—膨脹—再精簡—再膨脹”的惡性循環,其中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此。政府作為整個社會大系統的子系統,如果能建立與市場、社會子系統的和諧關系,健全與市場、社會子系統的溝通交流渠道,利用好各種能量的輸入與輸出,使系統內的負熵值相對增加,正熵值相對減少,就會走出惡性循環,表現出自己的高效與有序。而利用系統外能量的辦法就是界定清楚政府與市場、社會的邊界,轉變政府職能,并建立政府與市場、社會正確的相互作用方式。隨著對政府機構改革認識的不斷深入,1985年黨中央提出要在轉變職能的基礎上,積極創造條件,逐步進行機構的調整和精簡。1988年的機構改革開始明確了轉變政府職能在政府機構改革中的關鍵地位。1993年和1998年的政府機構改革主要圍繞轉變經濟管理職能,改變政府與企業(市場)關系。2003年的機構改革開始對市場經濟進行“經濟調節、市場監管”外,又突出了“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隨后2008年的機構改革側重于用大部門體制去更好地履行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強調:“轉變政府職能是深化行政體制改革的核心,它實質上要解決政府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重點是明晰政府、市場、社會的關系,即哪些事應該由市場、社會、政府各自分擔,哪些事應該由三者共同承擔。”[12]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政府治理建設,為進一步加強政府與市場、社會互動,轉變政府職能提供了重要契機。治理理念的提出體現著長期以來國家和政府高高在上的中心地位的轉變,表明了國家、政府承認其與各種私人部門、公民自愿性組織都是維護社會秩序,進行社會治理的主體,并且它們的地位是平等的,也意味著它們都有基于自身邏輯發揮作用的領域和方式,它們需要相互配合。在此階段的機構改革期間,政府與市場、社會頻繁互動,一方面,深化簡政放權、權力清單制度和職能轉變的“放管服”改革(2018年《關于深入推進審批服務便民化的指導意見》《市場準入負面清單2018、2019版》),進一步界定了政府權力界限;另一方面,繼續深化大部制改革,創新政府向市場、社會購買公共服務的方式(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指導意見》、2014年《政府采購法實施條例出臺》、2017年《關于大力培育發展社區社會組織的意見》),極大轉變了政府職能的同時,優化了政府職能履行方式。隨著國家治理體系、政府治理體系建設的不斷推進,市場、社會能力不斷提升,政府、市場、社會三元互動的結構逐漸形成。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機構改革取得了十分明顯的成效,而這些成效恰恰契合了協同學理論的理念與方法。在當前全面深化改革的新階段,政府機構改革仍然任重道遠。協同學中所包含的系統整體性原理、系統協同性原理、系統非平衡性原理、系統自組織與漲落原理,系統開放性原理對于今后進一步深化政府機構改革有著重要的啟示。
第一,繼續增強政府機構改革的整體性。今后政府機構改革要站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高度,整體優化設計黨與政府、人大、政協、司法、相關社會組織以及不同層級政府、政府不同部門之間的結構與關系,構建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政府治理體系。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黨是領導一切的,堅決維護黨中央權威,健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黨的領導制度體系,把黨的領導落實到國家治理各領域各方面各環節。”[13]未來增強政府機構改革的整體性,必須首先發揮黨在頂層設計、方案制定、矛盾消解、關系協調等方面的核心和統籌作用。
第二,繼續提高政府機構改革與經濟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的協調性。政府機構改革作為上層建筑領域的改革,必須緊跟經濟體制改革的步伐,以適應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同時可以進一步適當發揮上層建筑領域改革對經濟體制改革的反作用。此外,今后推進政府機構改革,需要更大范圍上實施政治體制改革,畢竟政府機構改革問題最終要轉化為政治體制改革問題,政府機構改革也最終需要在政治體制改革的框架中進行。
第三,持續推進政府機構改革。雖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機構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績,但目前仍然存在政府職能轉變不徹底、組織協調機制乏力、部門利益突出等問題。系統的非平衡性和動態性決定了實現政府治理現代化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是不斷解決矛盾的螺旋式上升過程。這就要求政府要充分認識到今后政府機構改革的必然性、持久性和復雜性。在建立完善有中國特色的行政管理體制的目標下,每一階段要根據所具備的條件和共識,攻堅克難,進行一場又一場攻堅戰,持續深化政府機構改革。
第四,自覺進行政府機構改革。我國當前正處于社會轉型期,社會矛盾較多,社會漲落會不斷涌現。政府必須正確對待這些漲落,認真分析其產生的原因和其中包含的積極因素,從中發現政府管理存在的不足,自覺進行改革去適應這些漲落,甚至要求政府未雨綢繆,提前預判,主動改革,消除產生這些漲落的社會環境。
第五,繼續加強政府與市場、社會的良性互動。作為“元治理”的政府應該以更加開放自信的態度,通過政府職能市場化和職能社會化,加大職能轉變程度和范圍,不斷與市場、社會相互輸入輸出能量。一方面,在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決定性作用的基礎上,政府應將適應市場化的政府職能通過政府撤出、合同出租、特許經營、競爭等多種形式交給私人組織去承擔。另一方面,加快推進政社分開,放寬社會組織限制,加大政府支持力度,培育社會組織治理能力,在此基礎上再依法確定社會組織的權責以及政府購買社會組織提供公共服務的范圍、方式等。這樣,政府機構在不斷實現“瘦身”的同時,又可以在功能上實現“強身”,政府體系內部有序程度才會越來越高,政府治理的有效性才會越來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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