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斌華
(江西農業大學 江西·南昌 330045)
道家思想創始人老子,在唯一的傳世之作《道德經》中,站在回答人類、自然、歷史終極問題的高度,集前人思想之大成,創舉性地提出了“道”的概念。這是人類文明的標志性高峰,猶如漫漫長夜的一盞明燈,照亮了人類的精神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人類內心的種種迷茫和困惑,提升了人類對自身和自然的感受、認知和反應能力,極大地豐富了人類的思想。“道”的問世以其前所未有的魅力,激起了人們的共鳴和探索,一代代志士仁人、學者名流,以及凡夫俗子,紛紛著書立說、躬行實踐,從不同的角度問道、解道、求道、傳道,留下了浩如煙海的著作,形成了林林總總的主張,成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1)先天地生。世界起源問題是人類思想史上最大的疑惑,是任何哲學必須回答的一個根本性回答。老子之前人類對宇宙天地的認識停留在神話、傳說的感性階段,認為客觀世界是混沌的,只對客觀世界作感性的觀察、猜測,還沒有做理性的分析、判斷,不明白世界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其始終。
《道德經》第25章指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明確地告訴我們,有一種“物”存在于天地之先,創造并支配著萬事萬物,老子把這種“物”命名為“道”,或稱作大道。這不僅是概念的創造,更是觀念的創新,把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上升到哲學高度,把先天的存在抽象地稱之為“道”,從根本上回答了世界到底是什么的問題。從此,“道”成了人類的思想之源,將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引領到了正途。
(2)有生于無。道家思想認為,任何一種存在包含著“有”和“無”兩個方面,“有”和“無”統一于所有的存在當中。換句話說,萬事萬物是有形和無形的統一體。正如《道德經》第1章所云:“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就是說“有”和“無”是天地萬物的開端,是一切的根本,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共同創造了豐富多彩的世間百態,形成了包括人類自身在內的客觀世界。
具體來說,客觀世界也具有“有”和“無”的兩面性,是有形存在與無形存在的統一體。“道”本身也是由“有”和“無”所構成的,但在客觀世界這個統一體中,則為“無”的屬性。或者說,客觀世界的“無”就是老子所說的“道”。《道德經》第40章指出:“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十分明確地告訴我們,無形的“道”是客觀世界的先天存在,并將客觀世界呈現在人類面前。
(3)無狀之狀。無形的“道”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的,是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的一種存在,處于“無狀之狀,無物之象”的狀態。我們所感覺到的外部世界只是它的有形存在,由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生態萬物......等等所構成,而“道”則是不能直接感覺到,但卻能體悟得到的客觀世界的無形存在。當然,這種體悟只是道家對于人類自身肉體、精神以外的客觀世界的一種理解和認識。
“無狀之狀”的“道”不是主觀意識,而是客觀存在。這種客觀的無形存在,就像充滿在空間中磁場、電波一樣,雖然人類不能直接感覺到,但卻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有形存在,無時不在、無處不有地存在著,并發揮著深刻而又重要的影響。按照老子的認識,沒有比這種存在更早的存在。
(1)三生萬物。世界萬物是由道所生產的。《道德經》第42章指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意思是說道本身是統一的整體,但又不僅是一個整體,還蘊含著“有”和“無”兩個相互對立的屬性;由一個整體與兩個決然不同屬性共同組成的三個方面,是構成萬物的基本單元;這三個方面交互作用、相互影響,不斷變化、反復組合,從而產生了豐富多彩的世界萬物。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道作為萬物的起源,具有“生”的功能,就像母性生產出新的生命之后,其自身仍然存在;而不是呈現出像細胞分裂一樣“分”的特性。《道德經》中所說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不是道一分為二,二再分為三,而是由一生出二,再生出三,在衍生萬物之后自身并不消亡,而是繼續不斷地發揮作用。
(2)谷神不死。道的生產功能是持續的、永恒的。《道德經》第六章指出:“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這就是說,“道”是天長地久、長生不老的,并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地發揮著作用,無窮無盡、生生不息地孕育著世界萬物。道的這一功能又是有節制的、能自律的,也正因為此,才能持續存在、綿延不絕。
道作為創造萬物的主體,包含著世界萬物的基因,并按照已然的方式和途徑,以各種各樣的形態,自然而然地表達出來。世界因為有了道,使得萬物既層出不窮又有序接替,既參差不齊又整齊劃一,既各具特色又相互關聯,成為一個充滿活力、相互作用、循環往復、無窮無盡的有機統一體。
(3)天長地久。《道德經》第七章指出:“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意思是說,天地之所以能長久存在,是因為它們不停地運行不是為了自身,也正因為如此,才能長久生存。道創造了天地并與天地融為一體,并以此為平臺衍生萬物。道作為萬物的起源與天地一樣,是永恒的、長久的。
道與天地相融,天地依道而行。道先天而生,故不自生,也無所謂自生。由此看來,似乎道是無私的。然而,道生萬物的功能是與道俱生的本性,是超越道德標準、社會規范、人類愿望的存在。人是由道而生的,不能也不必對道作出善惡好壞、高低貴賤、是非對錯的判斷,只能正確地理解道、深刻地認識道、切實地把握道。
(1)道法自然。《道德經》第32章指出:“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作為萬物世界的根本法則,“道”存在于天地萬物之前,并與天地萬物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決定天地萬物的發生發展。譬如春夏秋冬四時更替、日月星辰循環運動,以及物種存亡、草木枯榮,乃至人生跌宕起伏,無不是“道”所起作用和影響的結果。
然而,“道”又不是無章可循,更不是隨心所欲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展現、表達的過程。“道”既是自然的主宰,又與自然渾然一體,猶如生物的基因,存在于生物體之中,并與之相生相伴,相輔相成,同時又在整個生命過程當中,作為一種根本性的要素,不知不覺地決定和支配著該生物體的發生、發展和消滅。
(2)尊道貴德。《道德經》第51章指出:“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道”作為根本法則,使天地相互地呼應,世界有序地展開,萬物自然地發展,所有的一切按照“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的程式逐漸地孕育、生長、成熟,進而走向消亡的,依“道”履行自身的責任,完成應有的使命。
“道”與世界萬物相互之間不僅不需選擇,也不必磨合,而且是無比的融洽,渾然天成。正是因為“道”的存在,世界萬物自然而然地具備了“尊道貴德”的品性,依“道”而生,循“道”而存。“道”當然地成為世界萬物的尊崇,世界萬物由“道”獲得了根本屬性,進而衍生出豐富多彩的形態。
(3)長而不宰。《道德經》指出,道“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由于“道”性使然,“道”雖然與萬事萬物相生相伴,但并不強制地規定、限制萬事萬物的發生發展,也不在萬事萬物的表面上打上“道”的烙印,留下任何標示。
盡管如此,由于“道”是萬事萬物的源泉,雖然萬事萬物不可能直接感受到“道”存在,但“道”卻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又是含而不露、玄妙無比的,更是不宰而宰、無為而為的影響、支配著萬事萬物。
人,來自自然,是環境的產物。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與地球上其他物種一樣,生于斯,長于斯,周而復始地繁衍生息,與自然和諧相處。然而,人又有著其他動物所不具備的、獨一無二的特質——勞動的本能。正是因為勞動,人不僅創造了自己,由自然人逐漸地演化為社會人,還改造了自然,使世界變得更加豐富多彩。也正是因為此,人似乎不僅僅是自然界的一分子,除了必要的物質生活,還產生了其他物種所沒有的精神需求,并自覺或不自覺地以超脫于自然的萬物之靈自居。物質決定精神,精神反作用物質。作為物質和精神相統一的人,隨著物質生活不斷豐富,越來越追求精神需要,并在此過程中,漸漸地形成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由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構成的“三觀”是相互聯系,又相互區別的整體。簡單地說,世界觀是人們對宇宙世界根本問題的看法;人生觀是人們對人生根本問題的認識;價值觀則是人生的目標追求、價值取向。只有樹立正確的“三觀”,人們才能科學地認識世界,從容地把握人生,淡定地追求未來,從而構建健康的精神生活、良好的人際關系,以及人與環境的永續友好。世界觀是“總開關”,在“三觀”中起基礎性、根本性作用,決定著人們的價值觀、人生觀,正確的“三觀”,必須建立在科學的世界觀之上。由于歷史發展的階段性、人類思維的局限性、認識實踐的漸進性,人們對世界的認識經歷了從混沌到清晰、疑惑到明了、迷信到科學的漫長過程。換句話說,科學世界觀是在人類實踐中逐漸形成的。
老子“道”的提出猶如撥云見日,找到了人類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源頭,擺脫了各種具象思維的局限、臆想判斷的羈絆,指明了認識客觀世界、豐富內心世界、提升思想境界的方向和路徑。“道”是人類認識客觀世界的分水嶺,使人們對時空的認識從混沌、疑惑、迷信中解放出來,逐漸地走向清晰、明了、科學,為人類構建了美好的精神家園,排除了長期困擾人生的種種雜念,使我們的心靈有了恬適的歸宿、超然的淡定。“道”深刻而又簡明地回答了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這一根本問題。因為有了“道”,人類樹立了基本的世界觀,進而匡正了人生觀、價值觀。在“道”的指引下,人們得以正確地洞悉過去、把握現在、展望未來。得“道”之人,思想不再迷惑、心靈不必恐慌、前途不會茫然,從容地立足客觀實際,遵行基本規律,創造人間美好、追求人生目標、實現人生價值,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舒展身心、感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