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青魚

作為世界第一大香蕉生產國,印度每年生產近3千萬噸香蕉,承包了全球超過四分之一的香蕉總產量。從古至今,從上流社會到平民階層,香蕉從不缺席印度人的生活。這種“不缺席”背后,既是香蕉在印度的千姿百態,更是寶萊塢腦洞的廣闊無垠。
印度的香蕉有什么不同?首先種類多、質量優秀是毋庸置疑的。溫暖和潮濕的熱帶氣候以及毗鄰西高止山脈地區肥沃的土壤,為印度提供了培育香蕉的絕佳養料,使之得以孕育出呂宋蕉、紅皮蕉、華蕉等12類主要的優質蕉種,且每種質量都屬上乘。
除開香蕉品質,印度香蕉的精髓,其實在于印度人對香蕉千奇百怪的吃法。
說到這里,你的腦海里是不是閃過了印度香蕉飛餅?實際上,所謂印度飛餅并非印度的常見食品,而是由早期印裔移民在馬來西亞始創,隨后再傳至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地不斷改良而得來。
再說,一張飛餅可管不住印度人對香蕉的創作欲。走上印度的街頭,即可見到小販們對香蕉五花八門的處理。那頭的店家正用削刀飛快地將香蕉送下油鍋,準備端出松脆的香蕉薯片;這頭則搭配豆腐和土豆片,熱火炙烤著黃澄澄的香蕉。
街道江湖門派林立,高級餐廳亦不甘示弱。走進餐館,先給你來一碟帶著濃厚香辛料味道和椰奶絲滑的青香蕉咖喱,再給你上一道品類齊全的香蕉葉飯。有些廚師還會拍拍腦袋,給你整點花樣。
曾經在海得拉巴的一家餐廳里,有位主廚就做了一道名為“魚咖喱”的菜,但當你望向那條漂浮在咖喱之中的魚,和它對視幾秒,就會發現那不過是一根被腌制和烤制過的生香蕉。
印度人所能給你的驚喜又何止是“魚咖喱”,他們對香蕉的“物盡其用”才叫人嘆為觀止。
比方說那眾人棄之如敝屣的香蕉皮,印度人就視之為重要食材。
印度人愛油炸香蕉。這炸水果,一般人都忌憚果皮上的殘留物,要將其洗凈剝凈才下鍋油炸,但在諸多印度美食處理過程中,香蕉帶皮下鍋才是真理。無論是堅韌發綠的生香蕉,還是熟透了的黃皮香蕉,都是先被去頭去尾,隨后“著衣入鍋”。



除了油炸,印度人對香蕉皮的愛還體現在制作香蕉泥上。在許多印度人家的廚房,你會發現他們無比熱衷于將香蕉皮搗個稀爛。幾個人一邊聊著天,一邊給洗凈和煎炸過的香蕉皮一頓錘,旁邊煮著魚湯醬料,待香蕉皮入了鍋,便制成了這道印度人的家常菜——香蕉皮魚泥。
香蕉皮做法有了,松脆的香蕉花也能玩玩。有的人選擇淋上檸檬汁和鹽,直接生吃,而許多廚師更愿將其拿來加工。加工的方式也五花八門,有的喜歡拿來燉肉,有的會夾一些胡蘿卜、薄荷、木瓜、花生等素材制成香蕉花沙拉,還有些人喜歡混著辣椒放到椰奶中蒸煮。
解決完果實、果皮和花朵,印度人“薅香蕉”之旅仍未結束。在印度南部,人們還會用大片的蕉葉來包裹或蒸制飯團,配上辣味番茄、黃瓜沙拉、泡菜、炒秋葵等菜肴。如今,這道用以慶祝節日的傳統香蕉葉飯也走出印度,流行于南亞,甚至傳至西方國家,成為一個聞名四方的印度美食招牌。
在寶萊塢電影《雄獅》中有這樣一幕,男主角在危急時刻,猛地掏出一把武器,一招制敵。這武器,既不是什么長刀短刃,也不是什么真槍利劍,僅僅是一根黃澄澄的香蕉。
印度人用香蕉來進行藝術表達早已不是什么怪事。在印度奧里薩邦的一個村莊里,村民們打造了一頭高大無比的象頭神迦尼薩,而打造這頭神象所用的,就是無數把香蕉。
從古印度人利用香蕉治病開始,香蕉就被視為一種治愈身體和精神上所有疾病的寶物,某種程度上說,香蕉成了印度人的信仰。
早在宗教神話中,印度人的老祖先就埋下了一顆香蕉種子。在3500年前的吠陀圣歌傳統中,猴子神哈努曼并非遠在天邊,而是生活在人們熟知的香蕉樹叢中;在印度宗教典藏《巴利文大藏經》《吠陀經》《薄伽梵歌》中,香蕉是唯一一種被提到的水果;而到了多數印度人所信奉的印度教中,“維護”之神毗濕奴則把香蕉稱作“宇宙的根源,在其身上可見到世界萬物”。
神明都如此發話了,印度人自然不敢怠慢。幾乎所有重要場合,印度人的首選水果都是香蕉。對他們而言,香蕉是值得敬重的吉祥物。
除此以外,在南印度的一些婚禮、宗教節日等特殊場合中,人們還會在房屋或場所入口的兩側放置一對帶有開花樹枝的香蕉樹,因為他們相信這會帶來土壤的肥沃和富饒。
在這之上,香蕉還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相傳,佛教始祖釋迦牟尼由于吃了香蕉而獲得了智慧,因而,印度人又視香蕉為“智慧之果”。
恒河里的宗教文化生養出印度人對香蕉的崇敬,如今,這一國的經濟命脈也與香蕉緊密相連。印度有八成的人口以農業為生,其中,蕉農更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印度人對于香蕉產業鏈的開發能力驚人。
就拿紡織業來說,他們曾借助香蕉搞出許多名堂來。比如,印度的傳統國服紗麗服,通常來說,要用棉、紗、絲、布、尼龍和混紡等作為底料制成,但這種傳統制法并不環保。
來自印度欽奈郊區的織布工SekarC就想方設法對其進行改良,最終,借助香蕉廢料和天然香蕉纖維,搞出了一套環保型紗麗服。
但這還不是印度人最敢想的,你敢想象用香蕉樹皮制成的衛生巾嗎?印度女孩AmritaSaigal就和她的伙伴一起創立了Saathi健康醫療公司,這家公司針對印度女性所生產的衛生巾便是以香蕉纖維為原料。
這一選擇,一來是對印度每年大量香蕉樹皮堆積成的廢料的再利用,二來則是試圖通過生產這一類廉價衛生巾,解決3.55億面臨“月經羞恥”“月經貧困”的印度女性的衛生安全問題。
需要一提的是,盡管AmritaSaigal和她的丈夫都是印度人,但這一項目的誕生并不在印度,而是Amrita所在的麻省理工學院。事實上,在印度,農村女性僅有5%在月經期間使用衛生巾,甚至許多人并沒意識到問題所在。
好在,Saathi公司借助香蕉打破了這一局面。2017年,Saathi的這款香蕉纖維衛生巾已經大規模量產。從某種意義上說,香蕉真正地福澤了印度的百姓。
這個國民經濟系于香蕉樹上的國家,總能在飄搖不定的風險社會中保持著對簡單食物的敬畏和無窮無盡的想象力。
或許是因為對他們而言,香蕉不只是常見的經濟作物,更多時候,它是植根于印度國民的文化符號,你能在其中窺探到印度人的天賦——如何將精神信仰融于稀松平常的生活。
//摘自九行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