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燜雞米飯何以開遍大街小巷

羅振宇

為什么味道大同小異的黃燜雞米飯能開得到處都是？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先要看看什么是標準化。“標準化”是個好東西，它能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方便合作。比如，推開全世界任何一家麥當勞的門，里面的漢堡包、炸雞塊、炸薯條，吃起來味道都差不多。消費者選它，就是因為靠譜。

那怎么能做到標準化呢？100多年來的工業社會有了基本的經驗，從最早提出標準化生產的泰勒制，到麥當勞的員工手冊，都是通過自上而下制定一套政策，加強管理、嚴格管控，甚至把人的行為規范到每一個動作，最后的產品和服務的標準化結果也自然就有了。然而，這種標準化也有負面效果：產品和規定都很死板，消費者也沒有多少選擇的自由。

但是，我最近看到一本書《幸運簽餅紀事》，有了一些啟發。原來，要想達成標準化，還有另外一種路徑。這本書寫的是美國的中餐廳，無論是在西北部的西雅圖還是東南角的佛羅里達，它們的室內裝潢、菜品，甚至服務的流程幾乎一模一樣。這聽起來和麥當勞一樣，但是麥當勞這樣的連鎖企業，每年要花費無數的金錢才能實現標準化。而美國的中餐廳，不僅沒有一個總部來制定標準，彼此之間也沒什么聯系，怎么也能實現標準化呢？如果把麥當勞那種標準化稱為“縱向標準化”，也就是靠自上而下的高強度管理實現的標準化；那中餐館的標準化，也許可以稱為“橫向標準化”，它是靠社會網絡橫向推動來實現的。

美國的中餐廳，雖然看起來松散，但是有一樣東西不松散，它們背后有著一張相同的供應商網絡：袋裝醬油全部來自新澤西州的一家工廠，三分之二的中餐快餐盒是由一家叫作福百客的商家生產的，一次性菜單則由不多的幾家印刷廠承包。這種通過社會網絡建立起來的標準化有多強大呢？2005年，美國一家彩票公司開獎，中二等獎的人數多達110人，超過預計人數40倍。這些中獎的人一共拿走了2000萬美元，彩票公司在那天差點破產。有專人去調查，看看是不是有人暗中操縱。結果發現中獎者分散在全國各地，彼此都不認識，他們購買的彩票，也都來自不同的售票點，而且所有的號碼都是自選的，這背后一定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操縱。

最后真相水落石出，原因居然是一種餅干——“幸運簽餅”。美國中餐廳有個風俗，在顧客消費后，會贈送一種叫作幸運簽餅的餅干，中間夾著一張小字條，上面有一串幸運數字。那天所有買這家公司彩票中獎的人，都是把餅干里夾著的小字條上面的那串數字選作了彩票號碼，這串數字正好中了二等獎，而這些餅干都是由布魯克林的一家公司生產的。社會網絡帶來的餐飲業食品的橫向標準化，居然能造成這樣的社會影響。

話說回來，為什么黃燜雞米飯能夠到處都是，原因有兩點：首先，雞肉作為一種食材，沒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調料什么味道它就什么味道，方便創新。更重要的是，雞肉的供應鏈超級穩定，可以擴張到很大的規模，而且價格波動很小。所以滿大街的黃燜雞米飯不是用戶的選擇，而是供應鏈成熟帶來的橫向標準化效應。

林冬冬//摘自《羅輯思維》，文匯出版社，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