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軒
“終于結束了啊!”我極快地蓋上小提琴,把它扔進書桌底下的空隙里。轉而抬頭盯著書桌旁掛著的臘梅畫,頗有些得意洋洋:我才不像你那么傻呢?非要跟寒冬對抗,堅持那股子傻勁。
我愛上小提琴是一瞬間的事,那會兒的勃勃興致真是難以描述,天天自發自覺地拉琴,一到上課的點就興奮,總拉著老師問東問西,一點不在意最初如同鋸木的噪音,內心深處莫名的自豪覺得自己的琴聲實在是令人陶醉的“天籟”。這陣狂熱來得快去得更快,不知道從何時起,上小提琴成了我最大的厭倦,我的“口頭禪”甚至都變成了“是誰發明的小提琴啊,還得舉著拉,多累啊!”可我不敢說出口,尤其不敢對母親說,畢竟當初可是我哭著喊著要學小提琴的。這可如何是好?我開始想方設法地逃避練琴,老師說要練指法,我就嚷嚷著學不會;老師說這周要完成一首曲子,我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師說再不好好練,一首成調的曲子都練不成,這學琴之路就沒戲了,我心中反而竊喜,沒戲就沒戲吧,我正好去學古箏。那樂器多好呀!練習者能坐著彈,還慢悠悠地,多么優雅呀!
好不容易熬到媽媽向我開口,“你是不是不想學小提琴了啊?”我連忙應和,還不忘天花亂墜、添油加醋一番,“學習太緊張了,想換個簡單一點的樂器,咱們換古箏學行嗎?”母親雖然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松了口。
于是我興沖沖地收起了小提琴,開始了古箏之旅,可是我哪知,更痛苦的還在后面。書房也成了我的古箏練習房,跟學小提琴一樣,我起初的熱情滿滿很快就被各種指法消磨殆盡。可老師“為難”我,規定每天三次,每次練習二十分鐘不能斷。第一天我堅持下來了,第二天手臂立馬開始酸痛,完全沒一點力氣。好不容易堅持了一個禮拜,手臂已經抬不起來,累得我動一動手指都能叫上半天。
我想著放棄,不然就放棄了算了!這點念頭一浮上心頭,我便常常癱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偷懶。不經意抬頭,我便看到了墻上掛著的臘梅圖,那還是我小時候畫的,當初愛這臘梅,無非是崇敬它的堅守——寒冬里凌寒獨自開,并用香氣芬芳整一個寒冬。如今我看著它,卻只覺得害臊,它太美了,仿佛每一個姿態都是在嘲諷我: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點練習都堅持不下來,還能彈奏什么曲子呢?
我忍不住摸出被我塞進書桌底下的小提琴盒子,心中難免悔恨。我不禁捫心自問,我真的要重蹈覆轍嗎?我真的不能再堅持一下嗎,不能像臘梅一樣堅持一個寒冬嗎?
愧疚忽而如潮水襲來。我想,我這是有多久,沒有認真看過臘梅了呀?
我轉身回到古箏前,又開始練習指法,勁頭比以前還要足。畢竟臘梅告訴我了,不經磨煉、不能堅持,又如何能有最凜然的美麗。無論多么困難,我都不會再放棄。現在的我,對于課本上任意一首曲子都能信手拈來,這絕不是一朝一夕的結果。
如果有一天梅花化作精靈,我想,也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精靈。到那時,我一定要對她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