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與教士

陸州

我們總會被相貌極丑但心懷感恩的卡西莫多與窈窕美麗且純潔善良的愛斯美拉達所吸引，并習慣用卑鄙的克洛德反襯人性的光輝。但《巴黎圣母院》的偉大不僅在于它把美歌頌得多好，更在于把人性刻畫的多真實，比如，極易被我們忽略的格蘭古瓦——愛斯美拉達名義上的丈夫。

格蘭古瓦早就為愛斯美拉達傾倒，他曾如癡如醉地欣賞她的舞姿，曾悄悄追隨她的蹤跡，以至于，他錯誤地以為她也是因為愛慕他才挺身相救，直到，愛斯美拉達表明初衷，格蘭古瓦才失落地擺正自己的位置。

漸漸地，格蘭古瓦已欣然接受“名義上的丈夫”這個頭銜，并十分享受這種他自認為的“柏拉圖式”的戀愛。與此同時，他也找到了新樂趣，開始沉迷于建筑藝術。從他與副主教克洛德有關煉金術與哲學的談話，以及不時出現的拉丁語，不難看出格蘭古瓦的淵博學識。雖然，書中稱他為詩人，但在我眼中，他更像是沉心學術的學者。他并不在乎學術之外的一切。除了在營救愛斯美拉達時面對流浪漢，以及被路易十一抓住后為逃脫罪責做出的兩次發言外，他幾乎是整個故事的旁觀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過著“一切都節制”的生活，節制的愛情，節制的生活品質，所有的節制使他置身于鬧劇和悲劇之外，直至帶著母山羊逃離身邊的一切。

不過，書中的“節制之最”應該是克洛德，只是他不知過猶不及的道理，過分的節制反而吞噬了本應神圣的他。在被欲望腐蝕心智之前，克洛德和格蘭古瓦有相似之處，博學的他甚至更加優秀。但是，早年的學習經歷和副主教的職位讓他從未了解過愛情。因此，他錯誤地把占有欲當成愛，進而產生了偏執的思想和激進的行為。他內心的驕傲使他認識不到自身的錯誤，竟然認為女人是惡魔，最終決定毀滅愛斯美拉達。而這些惡念同時蒙蔽了他對卡西莫多的同情，讓他指使這位忠誠的仆人為滿足主人的私欲犯法。

其實，在我看來，克洛德本性并不惡，從他收養被人們稱為“怪物”的卡西莫多，屢次接濟弟弟約翰便可知他有善心。但他生活中苦苦壓制的物欲與近乎到達頂峰的精神享受形成強烈對比，這種極不對稱的力量終于讓他沉淪在欲望的暗流中。

這樣看來，過度的節制也可能適得其反。節制本身也需節制。格蘭古瓦在這一點上做得就很好，他將對愛斯美拉達的愛慕化作欣賞，“遠觀而不褻玩”，同時關注更有意義的事務，于人于己都好。

雖然，格蘭古瓦只是一個小角色，可是，真實的生活中，又有多少大人物呢？試想，如果克洛德像格蘭古瓦一樣，懂得適度節制與修正錯誤思想，以藝術、審美、學術乃至他的本職工作為伴，一定會度過充實又圓滿的一生，成為備受世人崇敬的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