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養生理論構架現代眼科治未病思路

邢璐璐，寧志豪，陳小華

眼睛作為人體的視覺器官，是接收外界信息的重要窗口。置身于信息時代下，人們的用眼需求不斷增加，許多不當的用眼習慣為眼部疾病的發生埋下了隱患，甚則會影響人的生活質量。在此情況下，眼睛保健便顯得尤為重要。中醫養生保健的思想源遠流長，歷經幾千年沉淀，直到現在對疾病的防治仍有重要的指導價值。《黃帝內經》作為一部集先秦醫學之大成的經典著作，其內容包羅萬象，涉及了臨床各科理論，眼科的許多理論亦源于此，在該書中首次提到一些關于眼的解剖名詞，還闡述了眼的功能，探討了部分眼病的發病機制[1]。本文通過對《黃帝內經》養生理論的解讀，探究現代眼科治未病新思路。

1 《黃帝內經》對眼的認識

1.1 眼與臟腑經絡的關系

“目”這一名稱最早是在《黃帝內經》中提出的，《靈樞·大惑論》[2]曰：“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注于目而為之精。精之窠為眼，骨之精為瞳子，筋之精為黑眼，血之精為絡，其窠氣之精為白眼，肌肉之精為約束，裹擷筋骨血氣之精，而與脈并為系。上屬于腦，后出于項中”。此論述不僅說明了五臟六腑之精氣與眼睛的關系，還闡明了眼與腦的關系，也為五輪辨證法及八廓辨證法打下了基礎。首次使用了關于眼的重要解剖名詞，如內眥、目系等。另外，中醫眼科的五輪學說、肝竅學說、玄府學說、經絡學說均起源于《黃帝內經》[2]。《審視瑤函·內外二障論》[3]曰：“眼乃五臟六腑之精華，上注于目而為明。”若五臟六腑功能受損，無法生成精氣上注于目，則會影響視覺功能，從而引發各種目疾。眼睛除了與五臟六腑相關聯，與經絡的關系也極為密切。《靈樞·邪氣臟腑病形》[2]曰：“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精陽氣上走于目而為睛。”說明臟腑精氣通過經絡貫通，使眼得到濡養。眼睛雖屬于局部器官，但和人體這一整體存在著不可分割的內在聯系。

1.2 眼病發生的病因病機

引起眼病的原因有很多，常見病因有外感六淫、內傷七情、勞倦、飲食、年齡等因素。《黃帝內經》是中醫眼科病因學說的起源，正如《素問·刺法論》[2]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又如《素問·評熱病論》[2]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說明正氣是人體不得病的關鍵所在。正氣不足，抵抗邪氣的能力就差，人體便更易遭受外邪侵襲。關于眼病的病因，各醫家還有不同的分類方法。《目經大成》[4]中將眼科病因歸納為因風、因寒、因暑、因濕、因厥郁、因毒、因瘧、因胎產、因痘疹、因疳積、因他、無因而因十二種。宋代陳無擇則將眼科的疾病從內因、外因及不內外因三因來論述[5]。眼病病機要通過臟腑經絡功能失調、氣血津液代謝紊亂引起的眼部變化來探求。

2 《黃帝內經》的養生理論

自古以來，人們就十分重視養生益壽。《呂氏春秋·節喪》[6]有云：“知生也者，不以害生，養生之謂也”；《莊子·天道》[7]云：“水靜猶明，而況精神”，這些都蘊含了養生思想。養生就是指順應人體自身規律，采取各種保健方法來達到增強體質、預防疾病效果的一種生活方式[8]。《黃帝內經》這部匯集戰國秦漢以來各醫家理論的典籍，更是將養生保健的思想貫穿始終，并提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的重要預防思想。它從宏觀角度論證了天、地、人之間的相互聯系，在“天人相應”的觀念指導下，將人與天地萬物緊密聯系，把人看作整個物質世界的一部分來探討生命規律，提出了遵循天道，守法自然的養生觀，強調了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重要性。在這種“天人合一”觀念的影響下，不僅強調人與大自然的整體性，并認為人體自身也是一個小宇宙，同樣具有整體性。人體的各個組成部分間在生理上是相互聯系的，在病理上又是相互影響,并且按一定規律發展變化。正常生理功能的維持，離不開各臟腑組織的正常活動。

除了強調整體觀念，《黃帝內經》中還提出了“法于陰陽，和于術數”的養生總原則，其中的《素問·上古天真論篇》[2]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強調從飲食、起居、運動、精神情志等各方面來保養身體，從而使自身正氣充足，達到陰陽平衡。又《素問·本神論篇》[2]曰：“故智者之養生也，必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節陰陽而調剛柔，如是則僻邪不至，長生久視”。另外，對于自然界的外邪，《黃帝內經》中強調“虛邪賊風，避之有時”，就是對于不利于人體健康的致病因素應及時避開。正氣充沛加上外邪不侵，使機體處于平衡狀態，方可延年益壽。

3 養生論中的眼科治未病思想

3.1 法于陰陽，和于術數

陰陽是古代哲學的一對范疇，世界萬物的產生和發展都離不開陰陽的相互作用，《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2]言：“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法于陰陽”就是指萬事萬物都應根據規律而運作，人體自身也不例外。《素問·生氣通天論》[2]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陰陽……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故圣人摶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失之則內閉九竅……”，只有專一精神，與自然界陰陽變化相統一，才能平衡陰陽，如果違反了這一規律則會五臟之氣不利，九竅不通。《靈樞·五亂篇》[2]指出：“清氣在陰，濁氣在陽，谷氣順脈，衛氣逆行，清濁相干”。清氣應在上，濁氣應在下，若氣機逆亂，升降失常，則會出現厥逆眩暈的狀況。眼為九竅之一，與五臟六腑相關聯，同時也有自身的陰陽屬性,《靈樞·大惑論》[2]曰：“是故瞳子黑眼法于陰，白眼赤脈法于陽，故陰陽合摶而精明也”，當機體陰陽平衡，眼能得到精氣滋養和神的主導,才可以發揮正常的視覺功能；若陰陽失調,則會引起相關部位的目疾。人體在遵循天道的前提下，再加上正確的養生鍛煉方法，便可以達到“陰平陽秘”的效果。

3.2 食飲有節，平衡膳食

飲食是人體維持生命的必需品，它提供給機體所需要的營養，同時也是脾胃化生精微物質的重要來源。《素問·平人氣象論》[2]曰：“人以谷為本,故人絕水谷而死”，說明如果沒有飲食提供來源，生命也就不足以存在。《素問·生氣通天論》[2]曰：“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飲食的酸苦甘辛咸五味，分別對五臟起著不同的作用，適量的五味可以補養人體陰精，若過量則會損傷相關臟腑，在《素問·五臟生成篇》中有相關的論述。飲食得當，脾胃功能運化正常，胃納脾輸則目能得精氣而養。《素問·陰陽應象大論》[2]曰：“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又《四圣心源·目病根源》[9]曰：“目病者，清陽之上衰也”。眼位居于上，脾功能正常，可以上輸清陽之氣以濡養目；若飲食不規律，傷于脾胃，氣機運行不暢，清陽不升，則會出現頭暈目眩等癥狀。故《靈樞·口問》[2]曰：“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苦傾，目為之眩”。若飲食失宜，則會損失臟腑功能，使精氣化生失常，從而影響眼的功能。

飲食過饑，氣血無以化生，則不能上榮于目；飲食過飽，食物積滯于胃腸，易阻礙氣機，久之還會郁而化熱，上蒸頭目引起相關目疾。飲食偏嗜，如多食生冷之品，寒濕內生，使陽氣受損，則目失溫養；若多食辛辣燥熱之品，脾胃積熱，易耗傷津液，引發各種實熱眼疾，故孫思邈在《養生百字銘》中強調：“若要無百病，常須節五辛”。另外，對于飲食不僅要保持規律性，還應注重飲食的健康。《黃帝內經》[2]中提出了“五谷為養、五畜為益、五果為助、五菜為充”的飲食原則，各種食物應合理搭配，以此來達到膳食平衡。

3.3 起居有常，順應自然

起居有常是指人的日常作息及生活應該順應自然規律，反映了天人合一，人與自然相統一的整體觀念。《黃帝內經》[2]中提到，“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一規律適用于世間萬物。人稟“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與自然界相應，人體的臟腑氣血便產生了相應的變化。因此，要想維護人體的陰陽平衡，人應根據四時規律來調整自己的活動[10]，而且不僅要遵循四時規律，晝夜作息規律也應該遵循。《千金要方·養性序》[11]又曰：“善攝生者，臥起有四時之早晚，興居有至和之常制”。現代科學研究的生物鐘，也在生物微觀領域證實了順應晝夜節律的科學性，使人們驚嘆于古人對養生的智慧[12]。隨著人們生活節奏的不斷加快和工作壓力的不斷增加，許多人養成了經常性熬夜的習慣，久而久之，身體各個器官組織難以得到有效的休息，便會帶來許多健康隱患。《黃帝內經》中提到“人臥血歸于肝”“肝為淚”，肝經在夜間1 點到3 點氣血最為旺盛，夜不臥則會影響肝的正常生理功能，肝血肝陰及淚液無法充養于目，而出現雙目干澀、視物模糊的病癥。夜不臥還會損失人體陽氣，《素問·生氣通天論》[2]曰：“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陽氣失常，則受邪為病”，強調應該重視陽氣，如果陽氣不足，則更易受到外邪的侵襲。若陽氣衰弱，少火不足，則不能升騰于目為神光，則會引起視物模糊。因此，只有保證作息的規律性，才能使肝血充足，陰陽平和，利于氣血津液上輸至目，目得所榮養而能發揮正常的視物辨色的功能。

3.4 不妄作勞，動靜結合

《黃帝內經》中強調動靜結合，機體需要適度的運動，但是不可過勞。《素問·上古天真論》云：“不妄作勞”，就是說人不應過度勞作，超過自身能承受的限度。過度勞作,短期可能出現傷筋動骨的狀況,長此以往，還會耗傷人體精氣,甚則波及五臟六腑正常功能[13]。《素問·舉痛論》[2]曰：“勞則氣耗……勞則喘息汗出,外內皆越,故氣耗矣”。《靈樞·口問》[2]曰：“目者，宗脈之所聚也”。《靈樞·九針論》[2]曰：“久視傷血”。《素問·五臟生成篇》[2]言：“人臥血歸于肝，肝受血而能視”，肝主藏血，目受血方能視。肝血充足，則雙目炯炯有神，視物清晰；肝血不得充養則會出現視物不清，雙目干澀的癥狀。生活中若長時間注視電子屏幕，眼睛得不到休息，就容易引起眼睛干澀、疼痛等眼疲勞癥狀。

另外，網上各種信息紛繁復雜，過用目力輕則傷形，傷津耗液，使眼目干澀，重則傷神，激蕩欲望，迷亂神志，精神渙散，如老子[14]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因此，久視后應間隔一段時間休息，以防止眼疲勞。眼和經絡也有密切的聯系，氣血津液通過經絡上輸于目，而針刺一定的穴位可以起到疏通經絡、調和氣血的作用，從而使目得到濡養，更好地發揮作用。過度勞累不可取，但也不可過度安逸，《黃帝內經》中提到了“久臥傷氣”，適度的運動可以促進氣血流通，《靈樞·脈度》[2]曰：“氣之不得無行也,如水之流,如日月之行不休”。生活中可以嘗試打乒乓球、羽毛球等運動項目，除了活動機體，還可以運動眼部的肌肉，預防近視。

3.5 形與神俱，調暢情志

人體健康不僅在于形體的健康，也包括精神情志的健康。現代醫學模式由從前單純的生物醫學模式轉變為了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也正體現出了精神心理因素的重要性。目受五臟六腑精氣的濡養，與肝的關系最為密切，《素問·金匱真言論》[2]曰：“肝開竅于目，藏精于肝”，《素問·宣明五氣篇》[2]言：“肝藏魂”，《靈樞·經脈》[2]云：“肝經連目系”，《靈樞·脈度篇》[2]曰：“肝氣通于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矣”。若肝的功能失常，阻礙精氣上輸于目，則會引發目病。人的精神活動與肝的疏泄功能密切相關，肝主疏泄的功能異常，則會出現氣機逆亂、情志失調及膽汁分泌的異常，所以眼病患者常有急躁易怒或憂郁焦慮，口干口苦之癥。情志過極可以傷及到相應的臟腑，《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2]云：“怒傷肝”，《素問·舉痛論》[2]曰:“怒則氣上”，《靈樞·邪氣臟腑病形篇》[2]云：“若有所大怒，氣上而不下，積于脅下，則傷肝”。由于生氣著急，使肝氣上逆，氣機升降不利，則會出現面紅目赤的癥狀。

另外，神志活動也離不開心，心主神明，是五臟六腑之大主，目賴精氣所養，也受心神的支配。故《靈樞·大惑論》[2]曰：“目者，心之使也；心者，神之舍也”，《素問·解精微論》[2]曰：“夫心者，五臟之專精也；目者，其竅也”。神的表現之一便是情志活動，而神又可以反映精氣充沛與否，人體精神狀態及精氣盛衰都可以反映于目，故目又為心之外竅。臨床上有通過觀察患者眼睛的神、色、形、態的變化來診斷情志疾病的研究，正是對“望目察神”的應用[15]。因此，只有注重調暢情志，保持少私寡欲，讓自己的心境平和，才能使氣機通順，氣血調和，從而達到陰陽平衡。故《素問·陰陽應象大論》[2]曰：“恬惔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銀海精微》[16]曰：“有能靜坐澄神，愛護目力，放懷息慮，心逸目休”，《審視瑤函》[3]曰：“內則清心寡欲，外則惜視緘光”。

4 小結

《黃帝內經》養生理論涵蓋了人體生命活動的方方面面，并將治未病思想貫穿其中。古時便提倡未患病之前就要注意預防，而不是等到病后再去治療，主張未病先防[17]。如今，我國已將“健康中國”上升為國家戰略，堅持以預防為主的方針，是新時代下對治未病思想的進一步發展[18]。目前隨著社會環境的不斷變化，人類的疾病譜也發生了重要改變，疑難性疾病越來越多，給眼科學發展帶來新挑戰。在此情況下，積極探求傳統中醫智慧，通過對《黃帝內經》中養生理論的深入剖析，為現代眼科構架治未病新思路,對于眼科疾病防治具有相當的意義，同時也給大眾傳達了一種理念：醫學從來不是萬能的，維護健康需要醫患雙方的共同努力，需要人人都應該具備健康責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