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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意者的自我救贖——明代水滸戲的文化內涵分析

2021-01-07 16:11:29董云龍
唐山師范學院學報 2021年1期

董云龍

失意者的自我救贖——明代水滸戲的文化內涵分析

董云龍

(贛南師范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江西 贛州 341000)

明代文人創作的水滸傳奇中,以表現忠奸斗爭的方式,寄托著文人士大夫對個人理想與朝廷命運的關切,梁山成為失意者回歸朝廷的“中轉站”;明傳奇水滸戲的戲劇矛盾也已由元代水滸戲的社會沖突轉變為政治沖突,梁山人物都對朝廷和皇帝懷有一片孤忠,這些都具有濃厚的明代政治斗爭的印記。總的說,其中所表現的通過梁山方式肅清朝中奸佞、回歸朝廷的道路,也只能是明代士人的一廂情愿的幻想。明代文人傳奇所表現的文化精神與之主要接受群體文人的期待視野達到了統一。

明代;水滸戲;文化內涵

明代文人傳奇興起,傳奇戲曲也加入到書寫水滸故事的行列,并且出現了名篇,如李開先的《寶劍記》、許自昌的《水滸記》等。在明代水滸傳奇中,梁山好漢不再是以“救生民”為主的體制外的“清官”,梁山泊也不再是無權者的烏托邦。在明代水滸傳奇中,梁山好漢成為極具文人彩色的“失意者”“孤忠者”,梁山泊則成為現實政治中失意者自我救贖,重新回歸朝廷的“中轉站”。

一、梁山是失意者自我救贖的所在

在元代水滸雜劇中,梁山好漢是體制外的“清官”,“除暴安良”“救生民”可以說是他們的理想與追求;在明代的水滸傳奇中,梁山好漢成為忠臣的化身,他們渴望能夠建功立業、報效朝廷。但是殘酷的現實卻使得他們只能屈居末僚,或者游蕩于江湖,他們是現實中的“失意者”。在殘酷現實的逼迫下,他們為了保全生命只能暫時潛蹤于梁山,但是并沒有將“忠君報國”的理想拋棄。于是,在忠君報國的理想下,梁山泊成為他們通往成功的一種極端手段,成為現實中“失意者”實現自我救贖,重新回歸朝廷的“中轉站”。

(一)心懷忠君報國,卻失意未遂

在《水滸傳》中,晁蓋等被塑造為典型的“江湖大哥”的形象,他們仗義疏財、救人于困厄,但是并沒有遠大的政治抱負。晁蓋一干人等劫取生辰綱,除了認為這十萬貫金銀是梁中書搜集的不義之財,“此等不義之財,取之何礙”,更是出于對“大家圖個一世快活”的生活理想的向往。于是當阮小七等人得知所謂的“大買賣”是要劫取生辰綱后,阮小七直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還了愿心。正是掻著我癢處,我們幾時去?”[1]而在明代的水滸傳奇中,梁山好漢心懷忠君報國、渴望建功立業的政治抱負,但是卻時乖運蹇,身處下僚,尚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這種理想即指向政治理想。例如《義俠記》中武松“幼習韜鈐,長閑弓馬,功名未遂鷹揚”①,武松幼習兵書,期望能夠建功立業,但是卻漂泊于江湖之上,建功立業更是遙不可及。對于這種現狀,武松十分感傷:“塵埃跡未彰,天地身何往?嘆窮途青眼,更誰相向!噯!不平氣吐虹霓上,報德心懸日月光。年方壯,論男兒,當自強,漫學他楚囚悲憤淚沾裳。”對于武松的這種感慨,柴進安慰道:“時才若處囊,世態如翻掌。羨君家交誼,古人不讓。虎頭自有封侯相,朱履寧同食客行。”不但武松,武松身邊的人都認為通過建功立業而實現封侯拜相是人生的正途,柴進認為武松終會實現這一理想,而且劇中武松未婚妻賈氏及其母親也在等待著武松封侯的日子:“凝眸,上翠樓,何時得見,子婿封侯?”在《水滸記》第二出《論心》中,宋江出場后道:“晏嬰身短只自笑,區區質賦優旃。蓋世忠肝,包身義膽,然諾重似丘山。酬死士萬金立散,答君恩一劍時懸。且雌伏,自功曹有日,名垂鼎鉉。”“我憶蕭曹,向公門棲遲有年。六月息鵬摶,際風云,功扶漢室無前。論英雄龍蛇機變,肯守著刀筆如掾?心懸念,待掃清海甸。暫歸寧,一時躡履共盤桓。”在這里,宋江以晏子、蕭何、曹參自比,表達了自己政治上的抱負。但是這種政治抱負卻暫時無法實現,晁蓋道:“公明!你我意氣凌云,肝腸貫日。有意棄儒,擊中流之楫;無因借劍,斬佞臣之頭。如何是好?”表達了心愿忠君報國、建功立業,卻身處下聊的無奈。宋江、晁蓋二人懷有同樣的政治抱負,就是渴望實現忠君報國、建功立業的理想,但是卻因為身處草野,這一理想尚無法實現,所以他們只能“且藏器待時,隨緣行事便了”。而在《寶劍記》中,林沖言:“方今在朝高俅等,撥置天子采辦花石,荒淫酒色,寵幸妓女李師師,致使百姓流離,干戈擾攘。每懷苦諫之心,愧少回天之力,又恐老母擔憂,因此心上不樂。”再如《元宵鬧》中,盧俊義道:“目辨風云,胸藏星斗,取功名有如點墨。奈朝野權奸相將,下民戕賊,兵戈四起皆仇敵。眼見銅駝,溷于荊棘。且忘形,優游山水,坐觀得失”。他們同樣是心憂社稷,卻無回天之力。

雖然他們心懷忠義,“報德心懸日月光”,但是卻身處下僚,尚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即便是身處于統治集團之中的林沖,也無法與奸臣佞相相抗衡,以至于當林沖冒死上疏后,卻慘遭高俅等奸佞的陷害,高俅等人密謀:“(林沖)昨日又奏我輩朋黨要君之事。封王封侯,又不曾做著他家官!這廝再三無禮。左右,昨日有童大王書來,教我尋法殺害林沖這廝。休得泄露消息。”林沖被刺配滄州后,感慨道:“我林沖讀書學武!指望顯姓揚名,不想有今日!”現實的狀況與當初的理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渴望鏟除奸佞、報效朝廷,現實中他們卻是“失意者”。正常的情況下,他們并沒有實現自己政治理想的機會,只能“藏器待時,隨緣行事”,并且以“虎頭自有封侯相”安慰自己。但是,當他們登上梁山之后,梁山泊就成為他們實現理想的“中轉站”。

(二)逼上梁山,努力回歸朝廷

林沖、宋江等這些現實中的“失意者”并沒有主動選擇梁山,他們或者主動出擊,上疏朝廷,如林沖;或者“藏器待時,隨緣行事”,如宋江、晁蓋、盧俊義等。而且在他們上梁山之前,對梁山泊是一種反對的態度。例如《義俠記》中,張青夫婦問武松為何不投身梁山,武松道:“我幾年坎坷,安心受他。怎教咱半生清白,一念差訛!”武松是在等待皇恩大赦,能夠重返“正途”,“念取雨露恩波應不盡,有日看,刀開明月環”。在《水滸記》中,宋江則直接勸說梁山泊嘍啰們“改邪歸正”,宋江道:“只是你們家寨主固系書生,列為嘍啰亦皆人子,何苦拋離家業,嘯聚山林,既犯不赦之條,更為無藉之輩?何不棄去山寨,歸就耕耘?你們若無本錢的,就將這些須財物,分為資本,我決不吝惜。你們回去,可對你寨主說:‘書生白面應知禁,怎學黃巢亡命?須知你每原屬良民,怎憑依綠林,綠林烏合猖狂甚?好勸你星散歸耕。’”宋江殺閻婆惜后離家出逃,雖然有梁山泊可以潛身,但他首先想到的是投奔戴宗,“記得去年有個戴宗,曾到鄆城來,與我八拜之交,且到那里去看”。而《寶劍記》中的林沖,更是愿將一腔熱血散在與奸臣的斗爭之中,即便是刺配滄州也不后悔,“也是為國忘家,忠心無怨悔。舍生取義,忠臣死不避”。

但是現實卻將林沖等人一步步地推向梁山,他們被奸佞之徒一步步地迫害,逼得他們以暴力反抗,“賊子無知,仗勢欺人敢妄為。百樣沒仁義,一味趨權勢。輩,狐假虎張威。寶劍寒光,才正你彌天罪,血染游魂永莫歸!”雖然將奸人殺死得以抒憤,但是自己也無法安身于世,“數盡更籌,聽殘銀漏。逃秦寇,好教我有國難投,哪搭兒相求救?”(《寶劍記》)“托跡天涯空勞攘,舉世皆羅網。奇毛已被傷,幸脫樊籠,更欲何向?少不得早晚入梁山。”(《義俠記》)別處無以安身,只有上梁山,才能保存生命。上梁山,對他們來說只是被逼無奈下的一種極端的手段,

當他們被迫投身梁山泊后,并沒有拋棄其報效朝廷之心。《寶劍記》中,林沖在投身梁山泊后言:“上蒼、上蒼!背主為寇,非是林沖不忠,乃被高俅逼迫,略無喘息之地。龍居淺水真非計,終歸大海作波濤。專望招撫,再報君恩。”《義俠記》中,武松上梁山后同樣說道:“報國心,天自證,暫時循跡且偷生,聽取金雞天上聲。”在《水滸記》中,宋江也認為“替天行道旌旗漾,看忠義堂顏高敞,管指日招安達帝鄉”。他們是把梁山泊當做他們暫時潛居的所在,是他們實現自己報效朝廷、懲處奸佞這一政治理想的“中轉站”。如《寶劍記》中的林沖,上梁山后主動請兵攻打汴梁,其目的主要是為了清君側,“同擒四囚,先索高俅。扶持宋明君,必斬佞臣頭”,最后林沖等處死高俅等人,被朝廷嘉獎,夫妻榮歸。在《義俠記》中,梁山好漢也通過太尉宿元景向朝廷表明自己的忠義之心,并最終獲得招安。

在明代水滸傳奇中,梁山好漢已經脫離了元雜劇和《水滸傳》中的草莽特征,轉化為具有文人氣質的英雄。他們是純粹的“儒俠”,而且“儒”的成分要更重一些。他們深受儒家思想的浸染,在儒家積極入世思想的指導下,忠君報國成為他們的人生信念,封侯拜相是他們的終極追求。當迫不得已被“逼上梁山”后,他們將梁山泊轉變為實現其人生信念和政治理想的工具,以此懲處奸佞、報效朝廷,并最終實現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的個人理想。很顯然,梁山泊是他們這些在現實中的“失意者”重新回歸朝廷的“中轉站”,更是他們實現自我救贖的所在。

二、由表現社會沖突轉變為政治沖突

在元代水滸戲中,所重點描寫的是一種社會沖突,在這種社會沖突之中,寄寓著元代下層“無權者”追求生民權利的政治理想;明代水滸傳奇將元代水滸雜劇中的社會沖突轉變為表現“忠”與“奸”的政治沖突,從元代的關注基層民眾的生存狀態轉移到朝廷中的權奸誤國。

最早直接表現這種政治斗爭的當屬《寶劍記》無疑。郭英德說:“《寶劍記》與《水滸傳》小說的最大不同,就在于把主人公林沖與其對立面高俅父子的沖突有社會沖突改變為政治沖突,突出了二者之間忠與奸的矛盾。”[2]游國恩主編的《中國文學史》則認為:“傳奇通過林沖和高俅的斗爭,曲折反映了當時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同時抒發了作者對現實政治不滿的心情。”[3]祝肇年《〈寶劍記〉述評》中認為《寶劍記》:“透過一個忠臣被誣陷的悲劇,揭示出朝廷內部的傾軋和腐爛無望。”[4]總之,在《寶劍記》中所描寫的是一場激烈的、表現忠奸之爭的政治沖突。

在《寶劍記》的引領下,其它水滸傳奇也將表現忠奸斗爭的政治沖突作為重要內容,與《寶劍記》直接表現這種政治沖突相比,其它水滸傳奇中主要是通過對奸臣佞相的批判來描寫這種政治沖突的。例如《水滸記》中,宋江之妻孟氏道:“我看方今外寇不寧,內亂交作,那些腰金佩玉的,又只管肥家潤身,不顧民害;似你這等挺生豪杰,卻又婆娑胥吏,閑躓簿書……”,對朝廷中奸臣當道,而真正的豪杰卻居廟堂之遠的狀況很是不滿。在第十一出,宋江指責生辰綱傷民擾民,“小弟不為一家愁絕,止因萬姓心傷。奸佞盈朝,豺狼當道,不思為民為國,但要自利自私。小弟適才接著紙文書,又是為那生辰綱一事,既要差民轉運,又要委兵提防。張兄,你只看他一個生辰,驚動多少地方,刻剝多少小民!如今人人思亂,家家動搖,豈是個太平的景象!”直接斥責朝中奸臣佞相勞民傷財,不顧國家百姓,以致“人人思亂,家家動搖”。在《義俠記》中則是指責奸臣蒙蔽圣聽,阻礙梁山招安,“俺雖則嘯聚在此,日夜指望招安,要與國家出力。但聞楊戩、童貫諸人,欺蔽多端,猜忌太甚,每每要與俺梁山寨中做頭敵”。在《元宵鬧》中,盧俊義也感慨于朝廷中奸臣當道,“目辨風云,胸藏星斗,取功名有如點墨。奈朝野權奸相將,下民戕賊,兵戈四起皆仇敵。眼見銅駝,溷于荊棘。且忘形,優游山水,坐觀得失”,“恨只恨讒臣專政,蔡京、童貫、高俅、楊戩等紊亂朝綱”,面對朝廷中奸佞專權、國是日非的現狀,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扼腕感慨,寄寓山水。

在明代水滸戲中,還有間接表現這種統治階級內部斗爭的方式。這種間接的斗爭方式,是以梁山好漢期望招安為前提的。對于招安問題,在現存的元代水滸雜劇中并不涉及。而在《水滸傳》中,宋江等人所主張的招安,并不是被所有梁山好漢所贊同,武松、魯智深等就極力反對。但是,在明代水滸傳奇中,招安是所有梁山好漢的終極理想,并且也以招安作為大團圓的結局。例如在《義俠記》中,武松等人在上梁山之前就言:“報國心,天自證,暫時循跡且偷生,聽取金雞天上聲。”在《靈寶刀》中魯智深不僅贊同招安,還為之出謀劃策:“大哥,若要安撫赦書,必得御筆,童貫等方不敢番變;若要御筆,必得極寵幸底方敢奏請。還須要向龍樓,從鳳闕,請蜂媒,邀蝶使,安排布擺。”在梁山好漢廣泛贊同招安的前提下,即使沒有直接描寫梁山好漢與高俅等奸臣直接斗爭的傳奇作品如《靈寶刀》《義俠記》等,也以間接的方式表現了這種斗爭。這種間接的方式主要是通過朝廷內部忠奸雙方對宋江等招安的爭論和斗爭來表現的。在《義俠記》中,作者專門加入了《廷議》一出,在這一出中,主張招安宋江的宿元景與反對招安的楊戩展開了激烈的論證。宿元景言:“宋江等懷忠仗義,被賊污羅織,嘯聚偷生。及早招安,必得其用;若行征剿,恐貽后悔。不可,不可!”他正是看出梁山好漢都是心懷正義,個個向往招安,所以才極力主張招安梁山泊。對于只是為了報被擒之仇而力主剿殺的楊戩,宿元景直言:“噯,楊大人,比似你恁般誅剿呵!兀的不辱抹殺文和武,頹敗了卿和相。”并稱他“你待將漫天下網,誰許你呼朋聚黨?你待學林甫當年把言路妨?”可以說,正是因為梁山好漢心懷忠義,一心向往招安,朝廷中的宿元景就成為他們的代表,是忠臣的代表,而宿元景與楊戩等奸臣的斗爭,間接地成為梁山好漢所代表的忠臣義士與這些把持朝政的奸相佞臣之間的斗爭。

在元代水滸雜劇中,梁山好漢是通過演繹體制外的“清官”來實現對“權豪勢要之家”的斗爭的,將批判的目光對準了欺男霸女這一損害人倫天理的行為,批判與打擊的是權豪勢要和豪霸流氓。這種斗爭是一種社會沖突的體現,也是一種樸素的、追求生民權利的政治理想的流露。同樣,在《水滸傳》中,其所重點展現的仍舊是下層民眾的疾苦,具有濃厚的市井文學所具有的市民性等特征。另外在《水滸傳》中,宋江等人所極力提倡的招安,從其本質來看,也不過是游民群體在獲得一定的力量后,為繼續保障其生存的現狀而進行的一次“投機”②。而在明代水滸傳奇中,劇作家將元代水滸雜劇中的社會沖突,成功地轉變為政治沖突;其批判對象也由元代水滸雜劇中的“權豪勢要”、奸夫淫婦,轉變為統治集團內部的奸臣佞相、高級流氓。這種轉變,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思想上的升華,最主要原因的是由于水滸傳奇作者創作視野的提升,使他們更加關注朝廷中的政治斗爭,并在傳奇中抒發自己對于時政的感慨。

三、對皇帝和朝廷一片孤忠

在與皇帝、朝廷的關系上,明代水滸傳奇將元代水滸戲中的安于山寨、虛化皇帝轉變為對皇帝、對朝廷的一片孤忠。

(一)專心投水滸,回首望天朝

在《寶劍記》中,林沖在夜奔梁上時道:“【新水令】按龍泉血淚灑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專心投水滸,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顧不得忠和孝。”雖然說的是“顧不得忠和孝”,但是在他到達梁山道口時仍道:“挺身撞破漫天網,回首君親遙想。尋思脫難總無方,忙投水滸暫潛藏。”對于林沖來說,上梁山只是暫潛藏,并不是真的顧不得忠和孝。是因為奸臣的迫害不得已而為之的極端選擇,而在自己內心依然遙想著君和親。這就是一種“孤忠”情結。

林沖因為“在朝高俅等,撥置天子采辦花石,荒淫酒色,寵幸妓女李師師,致使百姓流離,干戈擾攘”,所以他奮起上疏,“【謁金門引】時時衰絕,當朝誰是英杰?敢在君旁剪妖孽,忠心真個切。愿濺一腔腥血,疏獻九重宮闕”。在《寶劍記》中,林沖這種冒死上疏的行為被稱為“欲效愚忠草諫章”。當因上疏而被高俅陷害,被關押在大牢中時,林沖道:“【朝元歌】我埋怨高俅童貫,他是誤國奸讒。孤忠同死追伍員,頭掛在高桿,丹心日月懸。”面對高俅等奸黨巨大的勢力,林沖只能將自己的行為稱為“孤忠”。在《寶劍記》中,同是面對官場中的黑暗與傾軋,魯智深與公孫勝做出了與林沖不同的反應。魯智深削發遁入空門,其云:“吾不得已而為之。朝廷信用浮浪子弟高俅,天下豪杰皆有不平之氣。你我十載邊關,千辛萬苦,都是這幾個奸黨撥置,把汗馬功勞都做了一場春夢。”而公孫勝因見林沖忠心獲罪,于是將家小送入中條山隱居,然后掛靴而去,公孫勝云:“我想林沖兄弟赤心報國,倘獲大罪;我若不早為之計,性命如何可逃!不免將家小送入中條山隱居,一面飛報兄弟逃命。自嘆二十年身沉宦海,受了多少驚怕,今日得個遠害全身,勾了我也!”并道:“【步步嬌】宦海風波時時險,富貴多災譴,分明抱虎眠。固寵專權,積薪壘卵,天涯人被名利牽,不如早泛回頭岸。”與魯智深與公孫勝明哲保身、全身而退的做法相比,林沖冒死上疏的行為只能被稱為“孤忠”。

這種“孤忠”的情結,給林沖帶來的巨大的災難,但是林沖是否因此而后悔呢?其實他也曾有過猶豫。他在上疏后遇到魯智深,便問他:“仁兄,似你為僧好,為官好?”魯智深答曰:“朝中宰相五更寒,鐵甲將軍夜度關,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林沖道:“但見奸黨盈朝,英雄喪氣,變亂祖宗成法,傷離天下人心,誰似仁兄退休名利,可謂高見。”認為魯智深退居林下是明智的選擇。特別是當林沖被高俅誣陷打入死牢后,林沖不禁感慨:“早知功成惹患,思量后悔難。不駕五湖船,如今馬到臨崖,收韁恨晚。可嘆韓侯功安,他在九里山前。太平不思量舊將壇。十載名利牽,真成抱虎眠。”

雖然功名未成,連遭奸臣迫害,但是他那顆忠君的赤誠之心是沒有改變的,“死生事最小,但只念君親恩重,未盡忠和孝”。林沖被逼上梁山后,他真心表白:“上蒼,上蒼!背主為寇,非是林沖不忠,乃被高俅逼迫,略無喘息之地。龍居淺水真非計,終歸大海作波濤。轉望招撫,再報君恩。不免望闕遙拜上幾拜。謝吾皇涵養林沖雨露仁,效犬馬要圖尺寸,生逼作不忠臣。遙拜我宋明君。”雖然連遭磨難,逼上梁山,仍要“望招撫、報君恩”,其忠君之心可鑒。

再如《水滸記》中,晁蓋道:“奸臣弄主權,墨吏釀民怨。我把杞人憂切,漆室愁偏。怕田橫倡義咸思變,陳涉憑凌遂揭竿。誰釀亂?瀕危不安。誅讒佞,酬吾愿。”晁蓋僅僅是身為保正而已,卻對朝中奸臣當道憤慨不已,期望能夠鏟除奸佞,以酬己愿。對于宋江和晁蓋來說,雖然他們“有意棄儒,擊中流之楫”,但是他們的現狀卻是“無因借借劍,斬佞臣之頭”,與《寶劍記》中的已經身為統治集團成員且目睹奸臣弄權的林沖相比,《水滸記》中的宋江和晁蓋只是處于統治階級的下層,并不能直接與朝廷中的奸臣佞相斗爭。因此,鏟除奸佞是他們的政治抱負,更是一種“孤忠”的流露。

(二)只反奸臣、不反皇帝

但是由于時代的局限,水滸傳奇中“孤忠”情結的另一個表現就是只反奸臣、不反皇帝。例如《寶劍記》中林沖上梁山后,宋江問道:“這些賢人不在,朝中為相、為將是誰?”林沖道:“蔡京為相,高俅為將;童貫治內,朱緬治外。(唱)絲綸絲綸,顯耀非人。舉薦姻親,都謬掌三臺金印。將吾皇誘引,獻花石,獻花石,軸轆千里,競力殃民。”因為皇帝是“圣德明君”,目下朝政日非、百姓遭殃的局面都是高俅等一幫奸佞“誘引”的結果。而林沖一腔忠君報國的熱血,到頭卻落得家破人亡,林沖問道:“皇恩有如天地闊,數十年重沐恩波。我不負君恩,君何負我?”為什么自己的忠心不能得到皇帝的肯定,那是因為皇帝被奸臣蒙蔽了眼睛,“只爭這奸詭攛掇,民恨多,他欺君罪彌漫恒河”,“君何負我”?可以說是帶有一絲對皇帝批評的意味,但是最終還是將“負我”的原因歸結為奸佞之臣對皇帝的蒙蔽和欺騙。而在《靈寶刀》中則直接讓皇帝成為重新審理林沖一案的決策者,“(駕覽科)這事情是高俅問底?(凈跪科)是臣問底。(駕)怎么是這等草率!它本上說:若是行兇,豈肯捧刀獨跪?縱使擲刀不中,也該傷及旁人。辯得來一一有理,著開封府看了來說。”在這里,皇帝明察秋毫,而奸臣高俅卻“草率”行事。《寶劍記》中,林沖帶兵攻打首都汴京,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掃清君側,清除奸佞。劇中李逵道:“只因圣上聽信小人,暴虐不已,科索江南、河北,軍民受倒懸之苦。逼迫俺英雄豪杰,嘯聚梁山為寇。今有馬軍總領林武師,啟準宋大王,領五萬鐵甲嘍啰,要打汴京,捉拿高俅。令我領三千勇士為先鋒,一者掃清地界,二者救天下蒼生,三者與林大王報仇。”為的是“扶持宋明君,必斬佞臣頭”。由此可知,林沖攻打汴京,雖然貌似不忠,有以下犯上之嫌,但是確實是因為忠君的緣故,是要“清君側”,要實現自己忠君報國的政治理想;是“文諫”無望,甚至險些被奸佞斬盡殺絕、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不得已而采取的“武諫”;這是忠君思想的一種極端表現,確切的來說是一種“孤忠”情結的流露。在梁山好漢招安后,又極力頌揚皇恩浩蕩,如“萬歲山呼,人臣喜慶,大家齊賀太平年”,“人君圣,輔臣賢,眼見的河清海晏,端的是日出云開又見天”,又如“使臣銜命下鸞車,義士歡呼拜鳳闕”等等。

這種仍將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是封建時代的文人所無法走出的時代局限,也是中國封建文人幾千年來對儒家忠君思想的努力踐行。在忠君報國這一前提下,明代的水滸傳奇也已經做出最大的斗爭探索,“上梁山”這一在現實中不可能出現的斗爭方式,成為明代水滸傳奇最大的創新,是明代文人士大夫在政治斗爭失敗的局面下一種無奈的自我安慰。

四、對現實關懷的含蓄表達

在明代水滸傳奇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一種濃重的現實關懷的意味。這種對現實的關懷,與明末清初時期的時事劇直接描寫現實沖突不同,水滸傳奇通過改編水滸故事,含蓄地表達對現實的關切。這種關切大概表現為兩個方面,其一就是對現實政治斗爭的描寫,其二就是對俠義精神回歸的呼喚

(一)現實政治斗爭的含蓄表達

現存明代水滸傳奇的作者,大都處于明代中后期政治極為黑暗的時代,在這一時期,朝廷內黨爭激烈,皇帝昏庸荒淫,不理朝政;地方之上,貪官橫行,極盡搜刮剝削之能事,民不聊生,以致民變迭起。

《寶劍記》的作者李開先,生于明弘治十五年,從嘉靖八年(1529)進士及第,到嘉靖二十年(1541)罷官,在嘉靖朝度過了其十三年的官宦生涯。孟森言:“嘉靖一朝,始終以祀事為害政之樞紐,崇奉所生,已極憎愛之私,啟人報復奔競之漸矣。帝于大祀群祀,無所不用其創制之意,而尤于事天變為奉道,因而信用方士,怠政養奸,以青詞任用宰相,委政順旨之邪佞,篤志玄修,更濟以獨斷自是,濫用刑辟,遂有權相秉國,殘害忠良。議禮稍竣,而嚴嵩進用,始猶有相軋之夏言,言不得其死,而嵩獨專國政十四年,正人受禍不知凡幾,其影響皆由帝僻好神祗符瑞之事來也。”[5]李開先可以說正是黨爭的犧牲品,由于當時當朝首輔夏言與霍韜之間勢如水火,而李開先是霍韜的門生,在嘉靖二十年(1541),九廟發生火災,嘉靖皇帝震怒,命在京四品以上官員上疏自陳乞休,夏言趁此機會將李開先罷官。李開先自云:“翟石門苦爭,以為不止東方才,宜留之以壯觀班行,力不能奪,垂泣從之。”[6]以至于多年后,李開先聽到夏言的死訊后即賦詩一首:“驅犢躬耕今幾秋,久忘帝里舊豪游。少年知己如星散,往事傷心付水流。袖內不藏新諫章,燈前時補舊貂裘。上方有劍何須請,相國驚聞泣血頭。”[7]社會生活是文藝創作的唯一源泉,而政治乃是社會生活中重要的領域和廣泛彌漫的因素。因此,它必然要成為、也應該成為文藝生產的勞動對象,為之提供生活的原材料[8]。于是,李開先在嘉靖二十六年(1547)所作的《寶劍記》中,將元代水滸戲及《水滸傳》中所重點描寫的社會沖突轉變為政治沖突,在某種程度上,將林沖作為自己的化身,在劇中對奸臣佞相進行激烈的斗爭,并最終取得勝利。

在雪蓑漁者所作的《寶劍記序》中有言:“夫既不得顯施,譬之千里之馬,而困槽櫪之下,其志嘗在奮報也,不得不嚙齒而悲鳴,是以古之賢豪俊偉之士,往往有所托焉,以發其慷慨、抑郁不平之衷,或隱于釣,或乞于市,或困於鼓刀,或歌,或嘯、或擊筇、或喑啞,或醫卜,或詼諧駁雜之數者,非其故為與時浮湛者歟?而其中之所持,則固溷于世之耳目,而非其所見與聞者矣。”在北京圖書館所藏明刊本李開先《閑居集》卷八《寶劍記序》下注曰:“改篡雪蓑之作”,由此可知此篇序文是經過李開先修改的,甚至有的學者亦認為雪蓑漁者即為李開先本人[9]。從中可知,《寶劍記》是有所寄托而作,以發其慷慨不平之氣。另外在姜大成所作的《寶劍記后序中》亦有言曰:“……問者更大笑絕倒曰:‘有才如此,不宅心經術,童子不使之讀書,歌古詩,而乃編詞作戲,與平日所為大不相蒙,中麓將如斯而已乎?盍勸之火其書而散其童?’予曰:‘此乃所以為中麓也。古來抱大才者,若得乘時柄用,非以樂事系其心,往往發狂病死。今借以坐消歲月,暗老豪杰,奚不可也?如我不然,當會中麓而問之。’問又不答,遂書之以竢知其心者。”姜大成將李開先創作的《寶劍記》的目的歸為“以樂事系心”,可以說尚屬猜測,但是姜大成是李開先的同鄉友人,其猜測應該是有所依據的。而在沈德符的《萬歷野獲編》中則明確說明此記是影射嘉靖時政的作品,沈德符言:“填詞出才人余記,本游戲筆墨間耳。然亦有寓意譏訕者,如……李中麓之《寶劍記》,則指分宜父子。”[10]《寶劍記》中所譏訕者應當為夏言,而非沈德符所言之嚴嵩父子。

《寶劍記》是李開先的代表作,在文學史上的評介很高。“就戲劇地位而言,《寶劍記》是明代傳奇中第一部水滸戲,具有開創之功”[11],是“明代文人傳奇創作中第一部具有了較強現實主義精神的劇作。”[12]這種現實主義精神,就在于《寶劍記》中寄寓著對現實政治斗爭含蓄的表達,并把現實政治斗爭——這種統治集團內部的利益再分配——成功提升為忠奸斗爭。在今天看來,這種提升對于水滸傳奇文化精神內涵的擴展具有重要意義。

在許自昌所作的《水滸記》中,同樣也包含對現實政治的揭露。與《寶劍記》中重點突出的是朝廷內部的忠奸斗爭不同,《水滸記》更加關注于市民階層,如《水滸記》中的主要任務宋江和晁蓋分別為官府中的小吏和保正,他們身居下僚,“有意棄儒,擊中流之楫;無因借劍,斬佞臣之頭”,只能“藏器待時,隨緣行事”而已。劇中所言“奸臣弄主權,墨吏釀民怨”,“那生辰綱載珍和寶,逐件件是民間剝下脂膏。只見那搜刮價把民財秏,又見那輸運價把民力擾。那著處兒賈怨深,激變囂”,“你看如今的好漢,那一個不思倡亂哩”,這些都是當時社會的真實描寫。

許自昌生于萬歷六年(1578),卒于天啟三年(1623),其一生可以說與萬歷一朝相始終。孟森言:“明之衰,衰于正嘉以后,至萬歷朝則加甚焉。明亡之征兆,至萬歷而定。”[13]趙翼《二十二史札記》中言:“蓋自(萬歷)二十四年始,……礦稅兩監遍于天下,兩淮又有鹽監,廣東又有珠監,或專或兼,大珰小珰,縱橫繹騷,吸髓飲血,天下咸被其害矣。”[14]礦稅使到了地方,招集亡命為其羽翼,四處搜刮,“不論地有與無,有包礦包稅之苦;不論民愿與否,有派礦派稅之苦。指其屋而挾之曰:‘彼有礦!’則家立破矣;指其貨而嚇之曰:‘彼漏稅!’則橐立傾矣。以無可稽查之數,用無所顧畏之人,行無天理王法之事。大略以十分為率,入內帑者一,尅于中使者二,瓜分與參隨者三,指騙于土棍者四。而地方供應,歲時之饋遺,驛遞之騷擾,與夫不才官吏指以為市者,皆不予焉。”[15]搜刮的無度,使得萬歷年間民怨四起,市民暴動頻現,“市民暴動是明朝后期歷史的一個特征”[16]。史料記載萬歷年間共發生23次市民暴動,萬歷二十九年(1601)發生在蘇州的由葛賢領導的反對孫隆的織工暴動,是萬歷年間比較著名的市民暴動,并被改編成傳奇《萬民安》(已佚)。許自昌其時已經二十三歲,必定對此事有所了解。故在萬歷三十九年(1608)所作的《水滸記》中,對晁蓋等人劫取生辰綱一事賦予了政治和道德上的正義性,當生辰綱事發后,宋江向晁蓋報信,晁蓋對宋江道:“小弟們此舉,也不專為些須財寶哩。為豺狼當塗擾民,英雄發憤,甘共叢神一逞。”

在忠君報國這一前提下,明代的水滸傳奇也已經做出最大的斗爭探索,“上梁山”這一在現實中不可能出現的斗爭方式,成為明代水滸傳奇最大的創新,也是明代文人士大夫在政治斗爭失敗的局面下一種無奈的安慰,其中寄托著文人對現實的關切。

(二)對俠義精神回歸的呼喚

明代中后期時,隨著商品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的思想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在義和利的天平上,人們漸漸地向利的一方傾斜。這種重利的思想傾向,可以說彌漫在明代中后期的各個階層,上至皇帝,下至市井小民,都充滿了對利的渴望。凌濛初在《二刻拍案驚奇》中感慨道:

不知天下人,但是見了黃金,連那一向相交人也不顧了。不要說相交的,總是至親骨肉,觀看財物面上,就換一條肚腸,使了一番見識,當面來弄你、算計你,幾時見為了親眷,不要銀子做事的?幾曾見眼看親眷富厚,不想來設法要的?至于接著些不測事體,落了患難之中,越是平平日往來密的,頭一場先是他騙起你了。[17]

作為明代前七子之一的康海,在其《中山狼》雜劇中亦云:

(末)丈人,只都是俺的晦氣,那中山狼且放他去吧。(老人拍手笑科)這般負恩的禽獸,還不忍殺他。雖然是你一念的仁心,卻不做了個愚人么?(末)丈人,那世上負恩的盡多,何止這一個中山狼么?(老)先生說的是,那世上負恩的好不多也!那負君的,受了朝廷大奉大祿,不干得一些兒事。使著他的奸邪貪佞,誤國殃民,把鐵桶般的江山,敗壞得不可收拾。那負親的,受了爹娘撫養,不能報答,只道爹娘沒些掙挫,便待割骨還父,割肉還母,才得亨通。又道爹娘虧他抬舉,卻不思身從何來。那負師的,大模大樣,把師傅做陌路人相看,不思做蒙童時節,教你讀書識字,那師傅費他多少心來。那負友的,受他周濟,虧他的游揚,真是如膠似漆,刎頸之交。稍覺冷落,卻便別處去趨炎趕熱,把那窮友故交,撇在腦后。那負親戚的,傍他吃,靠他穿,貧窮與你資助,患難與你扶持,才豎起脊梁,便顛番面皮,轉眼無情。卻又自怕窮,憂人富,劃地的妒忌,暗里的算計。你看世上那些負恩的,卻不個個是中山狼么?[18]

呼喚俠義精神的回歸,也是明代水滸傳奇所重點表現的一個方面。如陳與郊的《靈寶刀》改編自李開先的《寶劍記》,與《寶劍記》對比我們可以發現,在《寶劍記》中本無足輕重的陸謙,在《靈寶刀》中的重要性被突出出來。在第一出《閑居宴友》中,當林妻問林沖新結義的兄弟魯智深比先前結拜兄弟陸謙如何時,林沖云:“較強似他些。”并即便如此,林妻仍舊勸解道:“君家結義多丈夫,比向時虞侯何如?豈不聞蘇學士夫人曰:‘新結某君,恐不能久。’大抵其與人銳者,其去人比速。易與人投還易去,背相傾是眼面相噓。官人肝腸自許,怕一日輕分吳楚。……須記取,能幾個難中相護?”而在第三出《燒香啟釁》中,就借助錦兒之口揭露了陸謙禮義全無的真面目,并對之給予了嚴厲的批判:“(旦)你看后面這躲躲閃閃底,不像陸謙么?(貼)正是他,正是他,待我上前數落他幾句。【駐云飛】好個良朋,廉恥全無卻怎生,巧出狐貍景,放出豺狼性!聽,不記到門庭,時常酩酊,口口聲聲,道義與雷陳并,戲謔家人太不情!”高朋在岳廟中見到林沖娘子后神魂顛倒,“直恁娉婷,不取來家誓不生”,而陸謙為了滿足高朋私欲,竟然置朋友之情于不顧,親自出謀劃策,逼得林沖家破人亡,林沖慘遭刺配。魯智深在野豬林中將林沖從董超、薛霸手中解救,并告訴他是陸謙陷害他的實情。林沖得知后云:“原來如此!高朋,你好歹也!高俅,你好毒也!陸謙,你好險也!……且不說高俅、高朋,最可恨底是陸謙賊子。”陸謙企圖火燒草料場、刺殺竹之有的行為敗露后,林沖將之一刀殺死,并云:“這賊子吃我一刀,還剝了皮,囊了草,鎖在廠前,與天下設謀陷殺人底做個榜樣。”在《靈寶刀》中,陸謙是天下見利忘義人的典型,而魯智深則是勇于救人困厄的代表。在第一出中林沖就稱贊魯智深:“翩翩俠氣輕設諸,一時邀醉當壚,取次論心如故素,立談間昆季相呼。平生伴侶,怎得似禪林飛兔?須記取,定兩下難中相護。”野豬林中救下林沖后,林沖更是感言:“【甘州歌】殘生已矣,賴仁兄搭救,暫托阽危。傾身相護,乃見死生交義。南柯夢中誰救醒,東岳祠前復喚回。”對魯智深舍身救友的仗義行為大加贊揚。

再如,沈璟的《義俠記》也是著重歌頌了梁山好漢之間的俠義精神,我們從劇名中就可以大致了解這一點,而其所指的“義俠”即為武松。劇中,武松為施恩奪回快活林后被陷害發配孟州,施恩對武松道:“哥哥此行,都是小弟累你!”武松道:“噯,你小覷吾曹,卻說今番相累了。士為相知者死,何怕奸謀屈打成招!”施恩聽后,感慨武松的俠義沖天,道:“如今復見古人交,他時愿效捐軀報。”另外與《水滸傳》小說相比,《義俠記》中虛構出了蘇州賢人葉子盈這一人物形象。可以說沈璟創造出葉子盈這個人物,正是要強調要重視朋友之間的“義”。劇中柴進因為李逵打死殷天錫,被其兄弟殷天瑞以私通梁山罪名捉拿,其時柴進對葉子盈說:“葉先生,事已急矣,你自走了罷”,而葉子盈并沒有在此時走掉,他說:“大官人說了許多蘇州賢人,小子也要與蘇州爭氣,決當為朋友而死。”在殷天瑞來捉拿柴進時,問葉子盈是什么人,葉子盈干脆的回答說是朋友,于是將葉子盈與柴進一同捉拿下獄,柴進問道:“葉子盈,我遭逢時乖運梗,你為甚也觸機落阱!”葉子盈答道:“我非不想全生;臨危茍免,還羞不義名。自古傳聞道:死生常變見交情。”當宋江等人將柴進和葉子盈救下后,宋江和柴進一起感慨:“世間難得有你這般好人!”宋江出銀相贈,葉子盈拒絕道:“噯,將軍,你休將金寶餌英才,我今日原非為利來。”對于葉子盈這一形象,徐朔方言:“劇中吳下賢人葉子盈完全是作者道德觀的傳聲筒。他和《紅蕖記》的龍神以及《埋劍記》的吳永固一樣,再三強調友誼要經得起考驗。可以想見,作者罷官以后對此感觸很深。”可以說,在明代的水滸傳奇中,葉子盈的形象具有重要的意義。這一形象的確立,是建立在文人對俠義精神理解的基礎上,凝聚著文人的情感與理想。他雖然不能以暴力使朋友免于迫害,卻在行動與精神上做好了共同赴難的準備,所謂“死生常變見交情”。這正體現出了對朋友無條件的忠義,是明代水滸傳奇所重點贊揚的內容之一。

另外生平經歷不詳的李素甫也同樣在《元宵鬧》中感慨世事的殘酷,“懶一腔愁緒,心馳滿載憂思。床頭金盡少相知,酷見炎涼滋味”,有一種世態炎涼的無奈之感,似乎作者已經飽嘗“炎涼滋味”。所以李素甫才將盧俊義故事改編為《元宵鬧》傳奇,對忘恩負義的李固進行嚴厲批判。在劇中,盧俊義被賺上梁山后,李固回家與盧俊義妻賈氏密謀告發盧俊義,置之于死地。李固尋找在梁中書府內做虞侯的張文遠幫忙,他對張文遠說:“仗兄在老爺跟前方便一聲,將彼家資妻小,俱斷于我,不許有分人前來爭執。”張文遠本是個寡廉鮮恥之徒,聽了李固的話竟然也說:“這也忒狠了些。”與《水滸傳》原著相比,作者在李固被梁山好漢殺死之前,安排了他眾叛親離的情節。李固在得到盧俊義的家產與妻小后,終日沉迷酒色,張文遠趁機與賈氏及其侍女春英勾搭為奸。李固發現后氣憤地對張文遠說:“潑濺儕閑嘴,你濮約桑期,說甚的?張文遠來,綱常義恁虧,哪里是托妻并寄子?”賈氏卻毫不客氣:“你得既不仁,失之亦宜。”李固又指責賈氏及春英:“新歡戀貪,舊交拋棄,惹得旁人講是非。全不記當初解厄時。”賈氏回道:“狼子真野心,出語昧天理。頓忘人豢養,就里生機。逼奴改志于飛,曲虢有圖虞。”圖謀盧俊義家產,乃是李固等人合謀、共同策劃的結果,現在卻互相攻擊。李素甫安排這一情節,是對天下忘恩負義之人的抨擊與批判,這也是對真情真義回歸的熱烈期盼。

總之,在明代水滸傳奇中,梁山好漢已經成功地脫離了綠林草莽的氣質,轉變為文人精神的代表。于是文人士大夫在水滸傳奇中寄托著文人所專有的情感,以含蓄的方式抒發著對現實的關切。

①本文所選“水滸戲”戲文皆取自:傅惜華.水滸戲曲集(第二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②王學泰先生認為宋江領導的梁山泊只不過是“有政治追求的搶劫集團”,參見王學泰《成功的江湖領袖——宋江》,《社會科學論壇》2010年第19期。故本文認為其招安行為,是一種謀求重返主流社會的“投機”。

[1] 施耐庵.水滸傳[M].容與堂本.長沙:岳麓書社,2008:145.

[2] 郭英德.明清傳奇史[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113.

[3] 游國恩,王起,蕭滌非.中國文學史:第四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64.

[4] 祝肇年.《寶劍記》述評[J].戲劇,1997(4).64-69.

[5] 孟森.明史講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24.

[6] 李開先.閑居集:卷9.亡妻張宜人散傳[M]//李開先文集.北京:中華書局,1959:551.

[7] 李開先.閑居集:卷3.門聞夏桂州兇報[M]//李開先文集.北京:中華書局,1959:117.

[8] 曾永成.文藝政治學導論[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95: 351.

[9] 李永祥.李開先年譜[M].鄭州:黃河出版社,2002:159.

[10] 沈德符.詞曲·填詞有他意[M]//萬歷野獲編:卷25.北京:中華書局,1959:643.

[11] 許金榜.山東分體文學史叢書:戲曲卷[M].濟南:齊魯書社,2005:111.

[12] 廖奔,劉彥君.中國戲劇發展史:三[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3:253.

[13] 孟森.明史講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55.

[14] 趙翼.二十二史札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3:729.

[15] 馮琦.為災害異常備陳民間疾苦懇乞圣明亟圖拯救以收人心以答天戒疏[M]//陳子龍.明經世文編:卷440.北京:中華書局,1962.

[16] 吳晗.明史簡述[M].北京:中華書局,1980:61.

[17] 凌濛初.賈廉訪贗行府牒商功父陰攝江巡[M]//二刻拍案驚奇:卷20.海口:海南出版社,1993:300.

[18] 康海.中山狼[M].盛明雜劇初集本.

Self-salvation of the Frustrated: Analysis of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in the Ming Dynasty’s Drama of

DONGYun-lo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Gannan Normal University, Ganzhou 341000, China)

In the drama of, created by the literati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struggle between loyalty and treachery is the expression of the concern of literati and officials for their personal ideals and the fate of the imperial court. Liangshan becomes the “transit station” for the frustrated to return to the imperial court. The dramatic contradiction of the legendarydrama in the Ming Dynasty has also changed from the social conflict to the political conflict in the Yuan Dynasty. All the characters of Liangshan have their loyalty to the imperial court and the emperor. These have an imprint mark of real political struggle in the Ming Dynasty. In the drama, the style of Liangshan through which literati eliminate the treachery and sycophant, then return to the court is only the fantasy of honest men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cultural spirit of the literati drama in the Ming Dynasty is unified with the expectation of the literati.

the Ming Dynasty;drama; cultural connotation

, I237.2,

, A,

, 1009-9115(2021)01-0062-09

, 10.3969/j.issn.1009-9115.2021.01.010

江西省教育廳高校人文項目(YS1302)

2019-12-08

2020-06-20

董云龍(1982-),男,河北正定人,博士,講師,MFA導師,研究方向為戲曲影視文化。

(責任編輯、校對:王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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