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銅牛燈設計中的“天人合一”思想

文 張 愐

我國兩漢時期的燈具造型非常精美，設計精巧，是中國古代燈具的代表之作。

一、漢代銅牛燈

漢代是大一統時期，經濟繁榮，政治穩定，人們開始更多的關注自己的日常必需品，對燈具做了一定的改進，出現了集環保、美觀、實用于一體的燈具，蘊含了濃厚的人文情懷。漢代的燈具種類繁多，數量與前代相比顯著增加，材料上也有了新的發展。隨著農業的不斷發展，漢代很多工藝品都表現為動物的形象，如牛、羊和獅子等，而由于牛這種動物在農業中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因此牛的形象出現得最多。因此，以牛為造型的燈具也非常多。漢代銅牛燈在江蘇、湖南等地都有出土，形制相近，都呈現出站立的姿態。

二、漢代銅牛燈的設計構造

（一）銅牛燈的結構

出土于江蘇揚州的錯銀銅牛燈，由四個部分組成，分別是燈座、燈罩、燈盤和燈蓋。最下方是燈座，為一頭俯首站立、雙角上聳的雄渾壯碩的黃牛造型，牛腹中空。燈座上方是燈盤，為雙層凹槽、帶柄的圈足圓盤，燈盤中有用來固定蠟燭的燭扦，可以接住燭淚。兩片弧形銅罩板組成了燈罩，這兩片燈罩在燈盤的凹槽上。燈蓋扣在燈罩之上，為覆碗形，有弧形的煙管，和燈座牛頭上面部分伸出的短管套接。這四個部分相互聯系，相互套接，設計得十分精妙。而且這個銅牛燈是可以拆卸的，方便更換被污染的水，這樣就保持了各個部位的清潔和照明的亮度。這樣的設計結構在現在看來也是非常先進的，不僅實現了實用性，也實現了美觀性，并實現了人們所需要的首要功能———照明，更加符合人們的觀賞性，并且有巧妙的環保功能，體現了漢代燈具設計的先進性和人文性。［1］

（二）銅牛燈的造型

從錯銀銅牛燈的整體設計上，可以看出匠人高超的工藝。而在裝飾、構思和造型方面，也一樣的精致美麗。牛形燈座是整個造型的主體，牛的形象生動，低頭欲動，呈現出一種穩重的神態，整體非常協調，除了造型奇特之外，這件銅牛燈的紋樣也很精致，它的錯銀紋樣非常獨特，整個牛身都畫上了錯銀流云紋，還有龍、虎等紋樣包含在其中。

用漢代的神仙理念來看，這些形象都成了云霧間的神獸，線條圓潤流暢，給人留下飄逸、神秘的感覺。燈蓋的后側還繪有一只飛翔的蒼鷹，上面的裝飾紋樣看得出漢代時期的云獸卷紋的特點，輕盈靈動而又大氣。這些紋樣是具體與抽象的結合，銀與銅兩種金屬的結合，兩種風格兩種材質在這件作品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并達到了完美的融合。［2］

三、“天人合一”與中國造物設計

思想文化可以反映一個時代人民的精神生活。漢代初期，統治者休養生息，更加注重民生，人們普遍追求安定。在漢武帝之后，儒學有了很大的發展成為正統思想。漢代董仲舒和儒學等之前的學派結合起來，形成“天人合一”的思想。［3］

（一）何為“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是一種哲學思想，天可以代表天道、自然、真理等，那么“天人合一”可以說是和自己的本性相結合，從而達到一種和諧的狀態。這個觀點一開始是由道家提出的，后來經過各種學派的融合，成為中國獨有的思想文化體系。這一學說崇尚的是一種和諧的共存，認為人和自然是無法分割的，提倡尊重自然規律，同時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達到與天地和諧共生，做到“天”和“人”的統一。這種思想對我國古代的方方面面都產生了影響。

（二）設計中蘊含的“天人合一”思想

正如上面所說，“天人合一”是一種人與自然相互和諧共處的思想體系。古代的科技并不發達，古人往往對一些自然現象加以崇拜，賦予各種各樣的意義。這就是古代人對自然神奇力量的向往。風雨、土地、陽光、動植物等都是必不可少的一些元素，特別是在農耕文化中表現的更加明顯。［4］

藝術家所創造之物應當有詩意境界和“萬物一體、民胞物與”的精神，對自然、他物、他人有著深深的感知力，再用一顆赤誠的心對待自己的創造物，才能達到藝術的最高境界。

在中國古代哲學家、思想家的眼中，“人”即為世界的一種縮影，若將“天”形容為大自然，那么“人”就是一個小自然。由此可見，中國古代人將“物”與“人”的地位歸屬于平等的地位，兩者之間均屬于自然界中的一員，只不過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物”本身也是具有生命的一種存在。在古代匠人所強調的“眉壽之美”當中，“人”的理念、思想和精神是被賦予“物”上面的，兩者直接的互相轉換，即為對這一美學認識的理解。［5］

由于我國哲學觀點重視人在整個系統中的作用和價值，傳統設計思想形成階段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主要觀點，決定了中國人本主義的基調。中華傳統文化最講究“人道”，人文的精神最為濃厚，人道的價值最被看重。所以，體現在設計造物活動中人的地位也是最具決定性的因素，設計的中心目標在于人。［6］

四、漢代銅牛燈中的設計思想

從銅牛燈的造型、設計等方面，我們可以看到“天人合一”思想的影響。銅牛燈造型呈現出牛的形狀，漢代農業發展繁榮，牛是一種和農業息息相關的生物，因此，牛的造型的出現并不奇怪，它蘊含了當時人們對糧食豐收等的美好愿望，同時也是對自然的一種尊敬和崇拜，對自然賜予的心懷感激。

銅牛燈的造型精美，除了使用價值還有實用價值。《周易》中提到，“制器尚象”是中國造物制器的法則，這同樣對漢代的制作器物產生了影響。“制器尚象”指的是，在制作器物時，需要觀察、感受天地自然，用具體的形象表達出來，把悟出來的感受澆筑在制作的器物上。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的工藝在不斷成熟發展，逐漸豐富了這個觀念的內涵，將其分為物象、意象和道象。

首先，物象是一種對自然界萬物的模擬，可以說是一種對宇宙萬物的重現，是對自然界的萬事萬物的一種尊敬。同樣，這也表現了古代人、生命、生活對自然的熱愛。當然，藝術是在不斷發展，一開始可以說是對自然物的一種模仿，但是逐漸人們也開始注意美觀這個要素。銅牛燈的造型就是一頭牛，也就是一種物象。

再次，意象則是注重于思維層面，想象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對世間萬物的觀察和想象，在有一定感悟的基礎上進行二次創作，或者通過一定的經驗來創造。因為創造物里面包含了手工藝人的想象和經驗。而銅牛燈上面的紋樣裝飾，都是一些被簡化的動物形象，是對自然中的生物進行感知和簡化，再形成的一個新的形象。

道象，這是在藝術境界中最高的一層，還具有一定的哲學意義。在器物的創作中，也要遵循一定的創作規律和原理，里面蘊含著一定的哲學思想。上面說到“天人合一”中的天可以有多種解釋，可以理解為天神、自然、規律、道理等。在這里，就是一種規律等的體現。大多數造物上面都有花紋，這些紋樣有植物紋、動物紋等。

可以看出，在制物尚象的思想和“天人合一”思想的影響下，工匠的創造物往往是從自然中來的，也可以理解為“天”中來的，不僅做到了從自然萬物中取材，也做到了對藝術的升華。除了在銅牛燈的造型上花心思之外，銅牛燈的設計也具有一定的環保理念。這正是“天人合一”這個思想影響的一個體現，因為“天”和“人”是一個整體，因此也是為了人和自然考慮，燈燃燒所產生的煙應當盡量做到不污染空氣。在那個時代，將環保意識設計在燈具中，實在是讓人敬佩。銅牛燈采用的是“水溶煙”的設計。煙氣排入牛的兩角中，牛的兩個角就是排煙的通道，燈座有頂蓋，燈油燃燒后，煙塵經過燈罩頂蓋的阻擋，進入牛的兩角中，牛的兩角中注有清水，煙氣進入牛角后遇水進行水解。以此來消除污染，不得不說，古人的環保理念在現代也是值得我們學習和推崇的。

綜上所述，漢代銅牛燈從造型、紋樣到各個結構的連接，再到水溶煙的設計，都體現了“天人合一”的思想。由此可見，古人從自然中獲得靈感，創造出美的事物，把“天人合一”的思想融入藝術創造之中，形成一種獨特的東方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