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麗娜
紅色文化凝結著中國共產黨的使命擔當,是在偉大的革命、建設、改革實踐中形成的文化遺產,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根基和底色。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社會環境的變化,新時期紅色文化傳播逐漸從單向走向融合,從實體化走向數字化。新時期的紅色文化傳播需要在新媒體視域下通過建構紅色文化傳播的融合場域,整合資源,重塑慣習,創新紅色文化傳播路徑,增強紅色文化的接受度,使紅色文化傳播更好地助推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
文化形態及社會價值觀念在“民族共同體”范圍內的傳播需借助儀式化的方式,通過社會成員的參與和共享,使價值觀念深入人心。文化的儀式化傳播對傳播場域有很大的依賴性,文化傳播場域是重塑儀式化傳播的重要條件。文化的儀式化傳播需要通過人們在特定場域中的文化共享與信仰的共同體驗來實現。
法國哲學家、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BOURDIEU P)提出了場域(Field)的概念。場域是指多重位置間存在客觀關系的網絡或構型,位置是經過客觀限定的。場域是由社會成員按照特定的邏輯要求共同建設的,是社會個體參與社會活動的主要場所,是集中的符號競爭的場所,不同主體在場域中的位置由競爭關系決定。[1]110-113布迪厄認為場域充滿不同力量關系的對抗,是一個多重力量交織、競爭,充滿生氣和潛力的空間。社會空間中的各場域(子場域)有自己特定的邏輯、規則和目標,但各個子場域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
資本(Capital)是布迪厄場域理論中一個重要的概念,他認為場域和資本兩個概念是相互依存的,資本是場域中活躍的力量?!皼Q定競爭的邏輯就是資本的邏輯,一種資本不與場域聯系在一起就難以存在和發揮功能。資本不僅是場域活動競爭的目標,同時又是用以競爭的手段”[2]。布迪厄認為每個領域都有自己的資本類型,資本表現為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等基本形式,不同的場域對應不同資本的作用范疇,不同的資本有各自的符號形態。資本的形式可以在不同場域之間流動和轉換,此消彼長,從而形成場域內的相對動態平衡。
資本與慣習是布迪厄場域理論中的兩個重要概念,由于本文研究內容的限制,這里只重點介紹慣習(Habitus)這一核心概念。布迪厄將慣習定義為一個持久的、可轉移的稟性系統,稟性即以某種方式進行感知、感覺、行動和思考的傾向。慣習還包括了個人的知識和對世界的理解,具備對現實世界重構的力量。結構和傾向是理解慣習概念的入口,“結構意義上的‘慣習’既是經濟、社會由外而內向文化的條件性轉化,也是文化場域內部系統由內而外向經濟、社會的構成化變形……傾向意義上的‘慣習’是被社會熏陶的主觀性,是一套外在于身體表達、反映歷史進程及社會結構并能夠進行持續轉換的性情系統”[3]。慣習可培養、可轉換等本質規定提供了文化傳播的理論延伸的可能性,是解讀場域內個體思想和行為的關鍵。
場域與慣習是緊密結合、互為影響、不可分割的關系。慣習是場域的必然屬性,慣習依附于場域,受場域的制約,是場域中的“性情傾向系統”。但反過來,慣習對場域具有認知構建的反作用。即以實踐為介質,場域形塑慣習,慣習將場域構建成一個有意義的、有價值的世界。[2]場域是儀式化傳播的基本載體,場域理論提供了審視文化傳播的新視角,為紅色文化的儀式化傳播實踐提供了理論依據和路徑指引。
“文化傳播的核心要義在于遵循文化場域的思維邏輯和行為方式傳播預期意圖的意識形態”[3]。新時代場域的邏輯規律、主客觀條件及個體的慣習思維、心理認知均發生了變化,單向輸出的“傳遞觀”模式和慣習培育理念已不能滿足公眾的需求。
在革命年代,紅色文化,即“人、物、事、魂”具有根植于特定歷史文化背景下相對穩定的場域規范和慣習系統,并在偉大的革命實踐中生發出巨大的歷史意義和精神價值。場域中行為主體的精神信仰轉化為自覺的集體行動,并主動參與紅色文化的儀式化傳播,共享信仰。
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紅色文化傳播場域是文化傳播場域的子場域,有自身內在的運作規則和特點,既有相對獨立性,又受流行文化、網絡文化等其他關聯場域的影響。新時代紅色文化傳播場域的構建需要遵循場域變化的規律,融入時代特色,引導受眾形塑慣習、共享意義。將紅色文化傳播的子場域納入地域文化傳播的更大場域中,構建場域的融合機制。
一是紅色文化資源場域的融合。紅色文化的物質樣態(即紅色的“人”“事”“物”等要素的有機整合)傳播逐漸走向融合的“紅色+”趨勢。各地將紅色旅游、紅色影視、紅色教育相結合,以“紅色+民俗”“紅色+生態”“紅色+非遺”“紅色+藝術”等特色化模式發展紅色文化產業,一方面對原有紅色文化資源進行保護和修繕,另一方面整合和組織新的紅色文化資源,探尋紅色文化傳播和經濟社會發展的結合點。通過場域融合統籌資源,合力促進紅色文化和地域文化的傳播,提高城市文化軟實力,推動鄉村振興。
場域共振需要經濟、文化、社會資本的合力,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可轉換為文化資本,反過來文化商品的交換與價值傳播也會擴大經濟資本,提高社會影響。融合紅色文化資源,發展紅色文化產業要牢牢抓住紅色文化的價值內核和精神意蘊,通過經濟資本有效推動紅色文化資本的增值,避免因過度追求商業利益而造成紅色文化資本的泛娛樂化、庸俗化、形式化和功利化。2020年11月,延安市政府與杭州宋城集團擬合力打造“宋城·延安千古情”紅色文化教育產業小鎮,此舉體現了紅色文化資源與經濟資本、社會資本的緊密結合,助推延安紅色文化資本的轉化。與此類似的“沈陽抗戰文化之旅”系列活動、四川石棉安順場全國“初心”體驗教育基地、“東方紅城”汕尾海豐的紅色文化街均是紅色文化儀式化傳播的融合場域,通過再現紅色文化的歷史圖景,讓接受者體驗到紅色文化的獨特魅力。
二是紅色文化傳播的視聽融合。媒介融合視域下人們的信息交流和交往方式已從單一的文字方式轉向融視覺、聽覺等多種感覺于一體的動態傳播,為場域的重構提供了技術路徑。
按照上海市“十二五”取水許可總量控制指標中的年度控制目標,嚴格控制取水總量,2013年取水總量為86.57億m3,完成年度控制目標任務。結合本市電力行業“上大壓小”工作,同步開展“黃浦江溫排水對水環境影響研究”,對火電企業直流循環用水提出了“控制黃浦江和內河取水、適度開展長江口取水、鼓勵杭州灣取水”的行業發展控制要求,進一步優化了本市的水資源配置。
傳統層面上的紅色文化傳播多為以傳者為中心的灌輸式模式,或者單純靜態展示革命文物、舊址,這種官方政治資本主導下的傳播方式仍保持單向傳遞式的固有慣習,生硬僵化,難以滿足受眾的參與互動與切身體驗的情感需求,紅色文化的傳播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羅伯特·斯考伯與謝爾·伊斯雷爾所著的《即將到來的場景時代》一書指出,當前的傳播進入場景傳播的時代,并提出場景時代的五種技術力量:大數據、移動設備、社交媒體、傳感器和定位系統。[4]46場景理論強調了新媒體技術所帶來的空間和環境的變化。紅色文化傳播場域的重構必然要基于5G、大數據、區塊鏈、虛擬現實等數字化技術搭建視覺空間,使受眾身臨其境地感受紅色文化的魅力。
在新媒體技術的支撐下,紅色文化傳播的新媒體場域將受眾帶入特定的革命文化場景中,再現鮮活生動的歷史人物,引發受眾的情感共鳴,帶給受眾參與感和親歷感,改變受眾對傳統紅色文化傳播的刻板印象。2020年4月,上海市靜安區對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舊址陳列館等上海靜安區文物史料館下屬的6所紅色地標展開了持續6小時的“云”上直播。在云端,受眾借助虛擬展廳重溫了波瀾壯闊的革命歲月。通過“創新融入視頻、音頻、手機互動游戲等技術手段,導入式設計、人物演繹、戲曲引入、戲劇表演、朗讀互動等表現形式”[5]給受眾帶來沉浸式的“新現場感”。通過受眾與紅色文化傳播載體的場景互動,擴大了慣習影響范圍,有利于受眾更深刻地理解和體悟紅色文化的精神內涵,提升了紅色文化傳播的在場效應。
新媒體的快速崛起以互動融合的新形態融入儀式化傳播,深刻地影響了文化傳播走向,革新了傳播路徑,為重構紅色文化傳播場域,提升紅色文化傳播的滲透力和影響力提供可能。構建紅色文化傳播的互動敘事場域需從“講故事”開始。美國新聞學者安迪·塔挈認為,“講故事,本質上是一種文化行為,它幫助講述者建構真實,把秩序加諸世界之上,幫助人們思考和推論發生的事情以及事件之間的聯系”[6]。通過講述故事,儀式傳播的場域建構了秩序,傳承了記憶,傳遞了信息與意義;場域內的個體也通過聆聽故事獲得思想啟發和價值引領,大家分享情感體驗,引發共鳴,形成社會成員共同的價值觀念。慣習是歷史的產物,慣習產生于社會結構的影響,而社會結構又生成于一代代人的歷史努力。[1]18因此,通過各種表現形態講述紅色故事,再現真實細膩的歷史場景,是培育公眾信仰慣習的必然路徑。
講好紅色故事是紅色文化敘事的根本。由于紅色故事實際發生的年代久遠,在多種文化形態并存,尤其是網絡文化對傳統文化的巨大沖擊下,公眾特別是年輕一代對紅色文化背后的精神內涵缺乏了解,對紅色文化的傳承意義不夠重視,社會成員對紅色文化的記憶和認知亟需被喚醒。
在紅色文化非物質樣態傳播場域,各類承載紅色文化精神的影視劇、紀錄片、話劇、廣播劇、歌舞劇、文化讀本等文創產品是講述紅色文化故事的重要載體。以紅色經典故事為主體,通過生動入微的講述方式,在故事場域濃厚的氛圍中引導年輕受眾對紅色文化的情感認同與思想共鳴,促進受眾在更廣闊的場域空間主動傳播紅色文化。
紅色文化傳播的互動敘事還體現在虛擬話語場域中紅色文化的傳播、反饋與信息交互。隨著社交媒體特別是短視頻社交的崛起,公眾在網絡虛擬空間積極參與紅色文化互動傳播,通過分享轉發、彈幕收發、評論等方式進行文化互動,凝聚共享價值。“歸屬于某個群體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心理狀態,這種狀態與個體煢煢孑立時的心理狀態截然不同。歸屬于一個群體就會獲得一種社會認同,或者說是一種共享的集體的表征”[8]4。通過共享場域內的故事講述和互動傳播,構建群體性的信仰共享。
場域有自身的邊界、規則和資本運行邏輯,重構紅色文化傳播場域并不等于搭建全民狂歡的傳播儀式。近年來,B站、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用戶熱衷于紅色文化故事的再創作,他們以經典的紅色文化文本為原始素材,通過改編、混剪、拆分、模仿等方式解構原本的話語意義,將其創作為具有草根文化特征的短視頻文本。這種對紅色故事的解構和二次創作提供了大眾主動參與紅色文化故事多元書寫的新路徑。但在商業資本和流量的驅動下,戲謔調侃的方式難免使紅色文化陷入庸俗化、虛無化的困境,導致紅色文化傳播的儀式感和神圣性、權威性面臨被消解的危機。
構建紅色文化傳播的融合場域、創新紅色文化傳播的敘事方式其最終目的在于激發公眾對于紅色文化的情感認同,形塑慣習,并促成傳播行動的自覺。
慣習建立在特定的歷史背景和社會條件下,其既存在于行動個體的身體與心靈中,也反映了場域社會結構的特征。場域中慣習的形塑需要達成一種具有雙重結構化功能的體系,即同時勾連場域的客觀結構與行動個體身心的結構。慣習是非強迫性的道德說教,慣習指導下的實踐活動是潛意識的。部分官方的紅色文化的傳播儀式難免具有體制化的色彩,并不能真正激發人們的內心情感。尤其對于成長于互聯網時代,身體缺乏革命烙印的年輕一代,硬性的說教和被動的情感管束難以使其從心理上接受紅色文化,更遑論構建其自覺傳承紅色基因的行為模式。紅色基因傳承與革命精神信仰慣習的形塑應是日常生活中無知無覺地感染和同化。正如布迪厄所說:“無論何時,一旦我們的慣習適應了我們所涉入的場域,這種內聚力就將引導我們駕輕就熟地應付這個世界”[9]22。紅色文化傳播真正地入腦入心,需要在融合場域中,將紅色文化的價值理念潛移默化地融入行動者的思維品性、情感價值、理想愿景,使行動主體的身體與心靈達到結構上的統一。
慣習是持續的、可轉換的傾向系統。在慣習的指導下,基于過往經驗的綜合和對各種場域結構的相似性類比與轉換,人們可以完成不同的任務。慣習具有開放性和主動性的特征。通過長期的實踐活動的累積和新的場域規則的重構,行動者的慣習不斷發展并進行新的結構性的構建與主觀性創造,并內化成深層次的思維秉性、性格傾向,潛在地影響并驅動行動者自覺進行紅色文化的傳播行為。
情感的激發、慣習的形塑需要創造符合現實而又崇高的任務和使命。如在高校開展紅色文化教育活動可將其分解為若干需要大學生發揮主觀能動性才能完成的“紅色任務”,如獻禮建黨百年創意攝影、自編自導自演紅色話劇、“家鄉的英雄故事”主題征文、紅色經典讀書分享等活動。青年學子在集體完成紅色任務的過程中激發了榮譽感、自豪感、使命感,紅色精神浸潤心靈,便會自發傳承紅色文化。紅色文化教育活動實現了對紅色文化集體記憶的形塑,行動者在不斷累積的紅色文化傳播實踐中沉淀、形成并最終內化為慣習。其既是行動的動機,預設了行動的可能性,又指引著行動者的行為活動。
從慣習的建構性作用來看,慣習促進紅色文化傳播場域的構建,公眾在場域活動中不斷總結和累積實踐經驗,其慣習也會隨之不斷調整、創新。公眾在深刻洞察社會結構和場域規則的基礎上,結合時代特征,對場域進行重構。也正因如此,紅色文化傳播的當代場域是個不斷融合、與時俱進的場域。
紅色文化的傳播應立足當下,著眼未來,秉持儀式化傳播共享、參與的理念,構建紅色文化傳播場域的融合機制,革新紅色文化傳播的敘事方式,提升公眾對紅色文化的情感認同,培養其文化自信與紅色信仰慣習,實現新時期紅色文化的有效傳播,以求在建黨百年之際為探尋紅色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模式提供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