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治療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氣陰兩虛夾瘀證)研究進展

徐晟，華文進

(1.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 南京 210000；2. 無錫市中西醫結合醫院內分泌科，江蘇 無錫 214000)

0 引言

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diabetic peripheral neuropathy ，DPN)是指糖尿病患者在排除其他原因的情況下，出現與周圍神經功能障礙相關的癥狀與表現，嚴重者甚至導致潰瘍，是下肢非創傷性截肢的重要原因[1]。有研究報道，預計至2040年，全球糖尿病患者可達4億，其中DPN患者占30%-50%[2]。近年來，中醫藥對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有廣泛、深入研究，采用內、外治法均取得較好療效，氣陰兩虛夾瘀證是其常見證型，也是基本病機，故本文將此方面進展綜述如下。

1 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的發病機制

1.1 古代文獻記載

DPN作為消渴繼發之變證，古籍中無明確記載，多將其歸在“脈痹、肌痹、萎癥、血痹”等范疇。《內經》云：“營氣虛則不仁，衛氣虛則不用”。DPN早期，肺胃熱甚，氣陰耗傷，無法濡養筋脈，導致肢體不仁不用。《醫學原理》也有記載：“有氣虛不能導致血榮養經脈而致麻木者，有血虛無以榮養筋肉，以致經隧凝澀而作麻木者”，認為肢體麻木是氣血虧耗無法濡養所致，即因虛失養。

消渴久病邪氣入絡，氣陰虧耗，氣虛則血行不暢，陰虛則兼生內熱，久而脈絡不通，停而為瘀。《類證治裁》指出：“諸氣血凝滯，久而成痹”，《醫林改錯》也有言:“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瘀”，故消渴遷延，瘀血停滯，筋脈阻塞，而致痹癥。日久瘀血郁而化熱，復傷氣陰，則痹癥加劇，麻木、疼痛日益加重。

1.2 現代醫家認識

隨著現代醫學不斷深入，各醫家對本病也有不同認識。張永文[3]等提出病機可概括為虛和瘀，虛為氣陰兩虛，瘀為瘀血阻絡。患者素體陰虛，病久因虛致瘀，虛瘀錯雜，以虛為本，以瘀為標，貫穿疾病始終。馮帥東總結高懷林經驗[4]，也同意此觀點，認為消渴日久燥熱偏盛，氣陰虧耗，陰虛無法榮養肌膚，氣虛無力承載津血，最終導致瘀血痹阻，不榮則痛。彭萬年[5]則認為陽虛是關鍵，患者久病陰損及陽，陽氣衰虛，溫化失司，無力推動血行，瘀阻脈絡不通，發為本病。仝小林[6]基于絡病理論指出病機為本虛標實，本虛表現為陰陽氣血俱虛，標實為血瘀、痰濁阻于脈絡，形成痹阻之癥。

綜上，DPN病機總屬本虛標實，本虛有氣、陰、陽虛，尤以氣陰兩虛為主，后期可發展為氣血陰陽俱虛，標實則多為瘀血阻絡，漸成痹痿。

2 中醫藥治療

目前西醫治療多采用降糖藥物控制血糖，甲鈷胺營養神經，硫辛酸抗氧化應激等，尚無根治方法。且藥物多具有依賴性和不良反應，患者難以堅持長期用藥，遠期療效欠佳。中醫藥便以其獨特理論在DPN診療中發揮重要作用。針對氣陰兩虛夾瘀證，現代中醫學者做了大量臨床研究，取得了較好效果，治法主要包括中藥湯劑、中成藥、針灸、足浴熏洗等。

2.1 中醫內治

2.1.1 中藥湯劑

中醫內治多采用湯劑為主，可根據患者癥狀隨證加減，靈活運用，效果頗佳。黃芪桂枝五物湯作為治療血痹的經典方劑，其加減方對氣陰兩虛夾瘀型DPN也有較好療效。憨蘭[7]用該方加減治療DPN患者24例，均取得理想效果。方中黃芪、桂枝補氣，生地養陰清熱，白芍、赤芍、雞血藤化瘀通絡，全方合用，標本兼治，氣陰雙補，瘀化絡通。劉元君[8]等采用益氣除痹通絡方(生黃芪、生地、白芍、川芎、丹參、地龍、桃仁、紅花)干預氣陰兩虛夾瘀型DPN患者28例，總有效率達89.3%，高于對照組單用硫辛酸的67.9%，且無明顯不良反應。李素那[9]自擬益氣化瘀通痹湯(雞血藤、黃芪、葛根、當歸、水蛭、 黃精、太子參、威靈仙、伸筋草等)聯合前列地爾對40例符合條件的患者進行治療，三周后觀察療效，證實該方在提高神經傳導速度，促進微循環血流方面有顯著療效，具有臨床推廣意義。袁海潑[10]化裁桃紅四物湯合參芪麥味地黃湯，發現能顯著改善患者糖脂代謝功能及神經傳導速度，其機制可能與該方能調控血清中血清超氧化物歧化酶(SOD)、丙二醛(MAD)、晚期糖基化終末產物(AOPP)含量以減輕氧化應激損傷有關。莫世安[11]等針對病機，以“益氣養陰、化瘀解毒”為立法，予養筋解毒湯方口服治療，亦取得較好療效。

2.1.2 中成藥

由于DPN病程較長，且患者易于復發，故需長期用藥控制癥狀，延緩病情發展。近年來，中藥制劑快速發展，因其便于攜帶，服用方便等優勢被廣泛運用。有研究表明[12]，DPN患者腓腸神經中NF-κB表達明顯高于正常人和其他周圍神經肌肉病變患者。周月紅[13]使用消麻止痛顆粒(生黃芪、白芍、丹參、川芎、當歸尾、雞血藤、絡石藤、淫羊藿、延胡索、威靈仙等)，發現其能有效下調核轉錄因子κB 濃度，提高神經傳導速度，其機制可能與該顆粒成分降低炎性表達，提高機體免疫力有關。康承君[14]通過實驗證實糖絡理顆粒(黃芪、枸杞、麥冬、當歸、川芎、桃仁、紅花、丹參、鉤藤、絡石藤、雞血藤)能幫助側支循環建立，改善微循環血液灌流，促進神經纖維修復。袁志敏[15]等將64例氣陰兩虛、瘀血痹阻型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予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加用桂龍通絡膠囊，兩周后發現其癥狀改善及多倫多評分均顯著優于西藥組。研究還發現桂龍通絡膠囊對糖尿病前期血糖受損有改善作用。侯英[16]等指出九蟲丹在提高神經傳導速度的同時，能有效降低血糖，對氣陰兩虛夾瘀型DPN效果顯著。李紅[17]觀察發現經絡舒膠囊對氣陰兩虛、瘀血阻絡型患者可增快其神經傳導速度，治療具有針對性。金杰[18]等運用糖脈通片治療DPN患者103例，亦取得較好療效。

2.2 中醫外治

2.2.1 針灸治療

針灸作為中醫傳統特色療法，因其副作用小、效果好，近年來在臨床上廣泛運用。黃奡[19]選取足三里、三陰交、合谷、外關等穴位，通過平補平瀉法調氣活血、通絡止痛，改善受損神經缺血缺氧狀態，促進微循環修復。瞿艷等[20]運用循經雷火灸治療氣陰兩虛夾瘀型DPN，選取足太陽膀胱經及足少陰腎經，強灸至陰，并選擇涌泉、陽陵泉、懸鐘等進行治療，藥物通過懸灸熱效進入相關穴位，改善血液高凝狀態，利竅活血，改善臨床癥狀，利于患者恢復。研究表明，該法對控制患者血糖、改善脂質代謝紊亂也有一定作用。李瑾[21]通過針灸補脾益腎，養陰益氣固其本，活血祛瘀治其標，緩解肢體麻木不遂等癥狀，選穴主要為脾俞、腎俞、三陰交、大椎、內關、合谷、足三里、曲池、陽陵泉、懸鐘等。

2.2.2 藥浴熏洗

中藥熏洗作為具有中醫優勢的外治法，在遵循中醫理論指導下進行辨證論治DPN，內外同治，可起到增強藥效的作用。董敬新[22]以四藤一仙湯(雞血藤、忍冬藤、海風藤、鉤藤、威靈仙、黃芪、當歸、玄參、丹參)外洗干預治療50例氣陰兩虛夾瘀型DPN患者，使氣血得疏，筋脈暢達，總有效率達99%，顯著改善患肢癥狀。顧紅巖[23]使用通絡外洗方(黃芪、桂枝、川芎、紅花、雞血藤、透骨草、伸筋草、艾葉、花椒)藥浴浸泡聯合益氣養陰解毒活血方內服，發現其對修復和保護受損神經具有一定作用。焦生福[24]等采用消渴宣痹湯(川烏、草烏、黃芪、桂枝、生地、當歸、丹參、制乳香、制沒藥、透骨草、忍冬藤、雞血藤、花椒、甘草)足浴治療觀察組60例，對照組予西醫常規治療，四周后觀察療效，結果顯示足浴組總有效率為85%，高于對照組66.67%。其原因可能與復方成分抑制醛糖還原酶活性改善代謝，減輕神經損傷有關。姜俊玲[25]等使用消渴安糖方聯合足浴治療，亦能起到調節神經營養障礙、改善DPN癥狀的作用。

2.2.3 其他療法

中醫外治在中藥塌漬、穴位注射、按摩推拿、敷貼治療等方面均有一定建樹。趙勝[26]等在口服外洗的基礎上運用穴位敷貼，選穴為雙側足三里、三陰交、陰、陽陵泉、上、下巨虛、血海、照海，溫經通絡止痛，臨床療效確切。張英澤[27]等運用紅外線聯合中藥塌漬(蘇木、透骨草、伸筋草、雞血藤、黃芪、桂枝、桑枝、川芎、紅花等藥液浸泡毛巾后熱敷)治療DPN患者98例，有效率達94.8%。研究表明該法有效抑制血小板聚集，降低血黏度，改善周圍神經血氧供應，并能抗炎止痛，緩解患者不適。劉鵬[28]等總結歸納，發現束悗推拿法能有效減輕DPN癥狀，促進末梢神經功能修復。常用部位為腋窩、腘窩、腹股溝等有豐富血管、神經、淋巴走行的部位，通過手法使肢端淋巴回流增快，改善末梢血氧濃度，減輕疼痛。張燕[29]通過穴位注射配合電針治療(針灸穴位為氣海、關元、內關、曲池、三陰交、豐隆等，穴位注射則在雙側足三里注射甲鈷胺注射液)，發現可通過改善胰島素抵抗和胰島功能紊亂，對患者進行整體調節，且穴位與藥物結合的方式可補充VitB12，營養周圍神經。王立強[30]等運用八段錦鍛煉聯合針刺療法治療DPN亦具有推廣價值。

3 小結與展望

綜上，氣陰兩虛、瘀血阻絡是DPN的主要病機，也是臨床最常見證型。由于本病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且西醫難以根治，故積極探尋有效治療方法對指導臨床有著重要意義。中醫治療DPN(氣陰兩虛夾瘀證)在湯劑內治、中成藥、針灸、藥浴熏洗等方面均有一定建樹，且標本兼顧，價廉效優，毒副作用小，能有效改善癥狀，提高患者生活質量，具有臨床可行性。然而也有以下不足：(1)臨床報道多為個案，缺乏大樣本、多中心的實驗研究，且療效評價缺乏統一標準；(2)國內缺乏實驗室研究，對中藥作用靶點及作用機制尚不明確；(3)研究觀察時間基本較短，沒有形成長期回訪，無法對患者總體作用進行評估。為了更好發揮中醫藥治療DPN的優勢，推廣其臨床運用，我們應將傳統中醫理論與現代科學相結合，運用循證醫學等方法進一步探索中醫藥在治療DPN(氣陰兩虛夾瘀證)上的運用，為臨床診治提供更為安全有效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