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大學,天津 300072)
司法鑒定作為一種科學技術手段,能夠為確保審判的科學性提供幫助[1]。在環境損害案件的審判中,從法官角度來說,由于相關問題的定性對科學性、專業性的需求很強,法官作為案件審判人員雖然具有豐富的法律意識和經驗,但對是否構成環境損害以及對損害程度的判斷可能并沒有足夠的科學知識為其提供幫助。比如,普通法官有時候不能依靠其現有的知識儲備對環境損害案件作出明確判斷。在沒有科學證據幫助的情況下難以確定損害因果關系是否成立并對損害程度作出明確判斷,這時候想要使案件的審判可以兼顧科學性與法律性,就需要環境損害司法鑒定這一技術手段為法官的科學審理提供重要依據,也為當事人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提供有效保障。而從當事人角度來說,盡管環境損害侵權糾紛訴訟中適用舉證責任倒置,但原告也需要證明自己所受的損害與被告的侵權行為存在一定的關聯性,而被告則需要證明其污染行為與受損害方的損害之間沒有因果關系[2]。這一系列問題需要專業人士提供科學的鑒定意見才能得以解決。
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專業性強,對定性定量分析的要求高,具有很強的科學性,對科學審判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故無論是法官還是當事人都對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特別是法官想要確保案件審理的公正性和科學性就不得不采納科學的鑒定意見作為參考,用以扶正自身的判斷,來確保司法的公正性和科學性。也正是這種原因導致了法官對于鑒定意見的依賴性[3]。同時,在客觀訴訟程序當中,特別是在對證據證明力進行判斷的質證環節中,司法鑒定作為科學證據的參考價值可以說是毋庸置疑的,由此引發的鑒定質證程序虛化問題也是客觀存在的。
但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本身的科學性和專業性并非完美無瑕、無可爭議,確保鑒定技術的可靠性和科學性是環境司法鑒定必須要解決的問題。目前我國環境司法鑒定起步較晚導致所應用的鑒定技術不能很好地滿足司法審判要求,因此,鑒定技術的發展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走。從制度上講,中央及有關部門的立法活動與地方立法活動并沒有對這一問題進行必要的規定[4]。環境損害鑒定專業技術人員短缺,即便是目前現有的鑒定技術人員也存在著鑒定技術不完善、鑒定經驗不足的問題。而環境案件種類繁多,其中涉及環境損害鑒定的種類也繁多,這樣對鑒定人員的要求就格外高。同時,鑒定成本也比較高。鑒定程序復雜導致的周期長等環境損害司法鑒定長期被詬病的問題都會對其鑒定效果產生不利影響,從而降低其在審判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甚至喪失參考價值。這就會大大影響法官審理案件過程中對于鑒定意見的采信。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確定:雖然法官沒有相關的科學知識,不能對一些沒有鑒定意見的環境損害作出合理的判斷,但是卻萬萬不能因此而影響法官作為法律“守門人”所特有的司法審判獨立性[1]。建立環境損害司法鑒定采信制度,推動環境損害司法鑒定采信的程序化、規范化、成文化,可以平衡環境司法案件中司法的法律性和科學審判的科學性之間的平衡問題,使法官在審查司法鑒定時有相對明確的采信標準,進而確保環境案件的公正依法審理。為此,本文分析環境損害鑒定意見的采信現狀和規則構建具有重要的理論與實踐意義。
所謂采信標準是指在案件的訴訟過程中,法官就當事人所提供的證據和法院自行收集的證據,通過案件審判的質證、辯論等環節后,根據已有的材料和法律法規分析判斷當事人所提供的證據的證明力強弱如何。作為證據的一種形式,司法鑒定也必須得到法官的采信才對案件的審判起到實質影響。我國訴訟中,從認定證據的角度來說,證據的采信標準是“證據確實充分”。其中“確實”指的是“真實性”,“充分”指的是“充分性”。這一點也集中體現在2019 年6 月5 日發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生態環境損害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試行)》第10 條規定中:“當事人在訴前委托具備環境司法鑒定資質的鑒定機構出具的鑒定意見,以及委托國務院環境資源保護監督管理相關主管部門推薦的機構出具的檢驗報告、檢測報告、評估報告、監測數據等,經當事人質證并符合證據標準的,可以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根據。”其中的證據標準指的就是合法性、相關性、真實性、充分性。
首先,證據的真實性是采信證據的基本標準。對證據的真實性進行審查是將證據用作定案根據的必經程序。我國《民事訴訟法》第63 條規定:“證據必須查證屬實,才能作為認定事實的根據。”同時我國《刑事訴訟法》第50 條規定:“證據必須經過查證屬實,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當然也有學者提出,真實性反映的僅僅是證據與事實之間是與否的關系,但對于程度的認定是缺失的。為此,就應當建立充分性的判斷標準。我國《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第97 條還規定了“對鑒定意見應當著重審查以下內容:……(九)鑒定意見與勘驗、檢查筆錄及相關照片等其他證據是否矛盾”。
其次,充分性是指作為定案根據的證據,不僅要具有內容的真實性,還要具有證明的充分性;不僅要“證據確實”,而且要“證據充分”。所謂“證據充分”,即證據的證明力或價值足以證明案件中的待證事實。從理論上講,“證據充分”可以是就單個證據而言的,也可以是就案件中的一組證據或全部證據而言的。當然從訴訟法進行體系解釋的話,“證據充分”應當是針對全部證據的證明效果而言,但這并不妨礙每一個證據都對案件事實的充分性證明發揮一定的作用。《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第97 條規定了“對鑒定意見應當著重審查以下內容:……(七)鑒定意見是否明確”。
同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解釋》)對證據的“真實性”和“充分性”認證進行了程序性規定。其一,在“真實性”認證方面,一方面,《民事訴訟法解釋》第104 條明確:“人民法院應當組織當事人圍繞證據的真實性……進行質證”,指出了證據“真實性”的質證程序;另一方面,第108 條進一步明確:“人民法院經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確信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的,應當認定該事實存在”,指出證據真實性認定的程序。其二,在“充分性”認證方面,《民事訴訟法解釋》第104 條明確:“人民法院應當組織當事人……針對證據有無證明力和證明力大小進行說明和辯論”,指明了“充分性”質證的程序。其三,上述條文中并未指出科學充分性的認證程序,這為司法鑒定等科學證據的科學充分性立法留下窗口。
最后,如前所述,對于環境損害司法鑒定這一專門的科學證據類型,科學性的認定也不可避免。在科學性的認定環節,科學技術的可靠性更側重于證據能力的認定,科學充分性則側重于證明力的判斷[2]。為此本文認為,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采信標準主要包含了證據的真實性、一般證據的充分性和科學證據的科學充分性三大標準。因為科學證據的充分性嚴于一般證據的充分性要求,故本文以司法鑒定為對象,主要論證了證據的真實性和科學證據的科學充分性[1]。
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的采信實證研究是指通過對一些比較經典的環境司法案件開展案例研究并得出相關結論的過程。筆者選取了2013—2018 年各省區市發布的經典案例154 件。為了確保案件樣本的廣泛性和科學性,這些案例其中也包括了一審、二審及再審等多種案件,從不同的角度分析司法鑒定在案件審判中的作用以及法官對于其采信情況。
經過對案件的詳細分析,筆者發現目前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在采信環節存在以下幾種現象:第一,司法鑒定意見在法庭采信環節需要專家輔助人的配合。當前,細致的分類不僅更好地幫助了法官對于案件的審理,也側面地展示了環境司法鑒定對于案件審理的重要性。目前的典型案例中已有四例案件涉及了專家輔助人的運用。盡管我國沒有明確的專家輔助人制度,但專家參與環境專業問題的討論與裁決已成為我國解決各類環境污染案例的必要組成部分[5]。如2017 年最高法環境司法案例中江蘇省泰州市環保聯合會訴泰興化工公司污水案就申請了呂錫武教授擔任專家輔助人出庭,幫助法官分析鑒定意見,取得了很好的運用效果。這種專家輔助人的運用與司法鑒定的相輔相成,可以更好地幫助法官了解鑒定意見。因此雖然案例中涉及專家輔助人較少(僅占2.76%),但筆者認為基于對環境案件審判的重要作用,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專家輔助人的“科技組合”會得到更多的運用。第二,法院依職權委托的鑒定采信率高于當事人自行委托。刑事案件的當事人沒有資格單獨申請鑒定機構進行司法鑒定,只有法院可以依職權委托鑒定機構對環境損害進行司法鑒定,而民事案件中雙方當事人則可以根據自身的意愿聘請鑒定機構進行司法鑒定。刑事案件中由法院依職權委托鑒定得到的鑒定意見無一例外都被采信了,而民事案件中那些鑒定意見不被采信的情況往往都是當事人自身委托鑒定機構做出的鑒定意見[6]。第三,鑒定技術成為環境司法鑒定意見不被采信的主要限制性因素。有些鑒定意見沒有被采納,主要是由于鑒定機構資質不合格、鑒定人員違規操作、鑒定人員沒有相應鑒定資質、鑒定的時間效益以及鑒定內容不合要求等。這些情況直接導致鑒定結果沒有成為證據的資格。所以這些影響因素是導致鑒定意見不被采納的因素而非不被采信的因素,也就是說這些影響因素導致這些環境司法鑒定沒有成為證據的資格,也就不涉及這些情況下的鑒定意見的證明力如何是否被采信這一說了。而限制鑒定意見被采信的主要因素則是鑒定的科學技術不能夠達到鑒定意見被采信的程度[7]。在許多案件中,環境損害事實以及因果關系的鑒定技術要求確實超過了現有的技術能力,曾出現過法院和當事人找遍全國也沒有能承接相關鑒定事項的鑒定機構進而導致敗訴的情況。
前面已經分析到,環境損害司法鑒定相比于普通的司法鑒定涉及環境相關的專業知識,在司法領域內起步也比較晚,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制度本身也存在一些問題。目前環境損害案件中如何科學地對司法鑒定意見加以采信,以及如何平衡法官司法審判的法律性和環境案件司法審判的科學性等存在著需要討論的問題。
3.2.1 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采信的指導規范缺失
首先,法官在采信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時缺少專門的規范性文件指引。在法官不能完全靠自身能力判斷環境污染狀況的情況下,通過對一些相關的鑒定意見進行篩選排查采信,從而確保司法審判結果具有科學依據。但是事實上,不同鑒定人的經驗程度、主觀心態以及客觀條件的差異會反映在鑒定意見中,致使不同鑒定人得出的鑒定意見不同甚至會大相徑庭。法官在沒有明確的采信標準的情況下只能憑借其法律素養和僅有的專業知識作出對鑒定意見的采信[8]。實際上,對于法官而言,科學知識的局限性以及專業技術能力的不足很難通過短時間內的知識學習得到彌補。因此,部分“垃圾證據”往往在法官庭前的可采性審查中未被剔除,并最終出現在法庭上。這種情況下一些本不具備進入庭審階段資格的科學證據得以“濫竽充數”。由此,法官對于有關鑒定意見的采信多少會被打上個人因素的標簽,也極有可能因對科學認識不足無意間造成誤判或錯判。
其次,缺少統一的鑒定文書模板。由于大量鑒定機構開展環境損害鑒定業務的時間較短,必要的環境損害鑒定技術研發起步晚,不同鑒定機構的鑒定意見在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正式制度化初期存在著結構、內容、鑒定意見文本表達等方面各不相同。盡管目前司法部、生態環境部等有關部門已經出臺了如《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執業分類規定》等規范性文件,但目前的規定僅對基本格式和大致文本框架做了規定,對于內容、文本用語準確性等司法實踐迫切需要明確的部分仍沒有規定。同時,這些文件還停留在技術層面,并沒有法律方面的約束性規定。換句話說,在沒有最高人民法院參與文件制定的情況下,按照目前各類“指導文件”并不能指導各鑒定機構出具格式化的易于形式審查的鑒定意見。
最后,缺少統一的鑒定意見證明力標準。在司法審判的過程中會出現原告與被告針對同一事物的鑒定卻各自申請了不同的鑒定機構進行并得到了不同的結果。但由于法律沒有對鑒定意見證明力和采信標準有明確規定,法官在最終決定采信哪家意見時,因沒有可供引用的成文標準,為避免“說理失敗”而一般只做選擇而不做解釋說明。
3.2.2 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采信的真實性標準面臨困境
科學認知和法律認知的思維差異干擾司法采信是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采信的真實性標準面臨的最主要困境。這主要是因為客觀事實與法律事實的認定存在天然的科學障礙。在司法訴訟中所提及的“以事實為依據”,其事實是法律事實。但是法律事實并不一定就是客觀事實的正確反映。法律事實是基于案件所列舉的證據之下進行查明分析所得到的,毋寧說由于通過技術手段所確定的事實會由于取證等問題的影響嚴重偏離客觀事實。所以,科學技術的參與往往會產生兩種截然相反的結果:一種結果是法律事實會正確地反映客觀事實,從而確認了事實真相;相反的另一種結果則是法律事實偏離客觀事實,導致真相的扭曲。這種差異的存在起于科學與法律之間的差異和區別,不會因為鑒定人員懂法律知識或者法官科學素養高就可以消除的。這也導致即使法官所處理的環境問題涉及的科學知識恰恰是其所擅長的,也會因為這兩種認知的邏輯模式、處理事務的方式不同而導致法官在處理環境司法鑒定意見采信的時候往往不能很好地做出合理的判斷。這兩種認知模式存在的差異主要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進行發掘討論:
一是兩種不同認知在思維上存在差異。首先司法鑒定的科學認知,是專業的鑒定人員在科學的、滿足其鑒定規范和技術要求以及其他相關規定的情況下得到的認知,這種認知強調的是科學的一種探索的特性,在規定的科學模式下探究所需要的目標;而法律認知則是法官對于司法鑒定的正確解讀,這里的法律認知也有其獨有的處理問題的法律模式和法律技術規范,它的作用在于解決紛爭,平衡社會需求達到社會意義上的公正平等。法律認知是法官的判斷,所以與科學認知不同,其重點在于判斷思維而非是科學中的探索思維。
二是兩種不同認知在方式上存在差異。科學認知運用的方式主要體現在科學地處理問題的方法方面,必須要遵守已有的試驗規則,即使前人已經有相似或相同的鑒定操作也不能根據經驗做出判斷,而是要一步一步地按照規則和要求得到專業的表述或意見。而法律認知往往要求法官根據以往經驗進行判斷,運用經驗法則得到法官認為正確的解釋。二者對于經驗運用的態度有很大的差別,導致法官運用經驗處理鑒定意見采信可能會有不合理的后果產生。
三是兩種不同的認知在邏輯上也有不同之處。科學認知在處理的邏輯上一般會為認知結果加上相應限制條件。比如科學實驗的方法、原理范圍等等,倘若沒有符合規定或者超出相應的限制范圍而得到的鑒定意見則不符合科學要求,繼而使鑒定意見失去意義。而法官審理案件涉及的法律認知則沒有科學范圍規定。
四是兩種認知在產生的結果上也有不同之處。法律認知是法官對于鑒定意見的理解。法官對于鑒定意見的理解只能分為理解或者不理解,即只能分為對與錯,沒有其他情況,而法律的“非黑即白”特點也要求法官只能選擇對鑒定意見信與否不會有其他選擇[9]。科學認知由于諸多條件的限制,往往并不能得出對錯分明的結論,而只能得到可能的結果或者鑒定人員根據鑒定情況給出其認為正確的鑒定意見,這種情況下得到的鑒定往往并不是絕對正確或錯誤的。如果法官在理解鑒定意見時只以正確與否歸類很可能使得到的科學意見變為非科學的結論。
3.2.3 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采信的科學充分性面臨困境
承前所述,科學充分性并不是傳統證據三性(合法性、客觀性和關聯性)中的一個要件,在法律條文中的表達也僅指向了并沒有“立法”的“法律規定”。為此,科學充分性只是作為科學證據的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在理論上所應當具備的一個要件。也正因如此,法官對于已經完成傳統三性驗證的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也就不再進行更深入的判斷,環境損害司法鑒定意見采信的科學充分性存在的問題也就集中體現在法官過度依賴或迷信環境損害司法鑒定。
承上所述,環境司法中所涉及的相關專業知識,法官在通常情況下往往是不具備的,法官作為“科學門外漢”,由于自身知識受限往往會對科學產生一種不自覺的過度迷信,這可能導致法官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不自覺地相信鑒定機構給出的鑒定意見;法官過度依賴鑒定意見也有法官想要逃避責任的因素,當法官拿到鑒定意見的時候,法官很可能產生如果照著鑒定意見來審理案件,即使出錯那么追究起來責任也不會落到法官頭上的想法。法官本著這種錯誤的逃避責任的想法同時為了減輕自己的負擔就很有可能對鑒定意見產生依賴[1]。因此常常表現為,一方面是法官在審理案件的時候經常是無鑒定不審判。如果沒有鑒定機構愿意接收鑒定委托或者當事人并沒有申請鑒定導致法官沒有鑒定意見作為參考,那么法官經常不會對案件做出審判。另一方面,在有鑒定意見的案件中,法官經常是鑒定機構給出什么樣的鑒定意見,就怎么審理案件,完全不考慮給出的鑒定意見證明力是否充足等問題,而直接對鑒定意見加以采信。
但是,鑒定意見作為科學證據的一種,其存在的意義僅僅是從專業的角度提供給法官的科學參考意見,從而確保法官在審判過程中既確保司法的法律性也可以確保審判的科學性。但法官往往對于鑒定意見這一普通的“科學證據”過分地倚重,破壞了法官在司法審判中起到的獨立性作用,顯得有些本末倒置。我們應該明確,鑒定意見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能代替審判。否則這將與法律的初衷和發展背道而馳。
當前最需要做的是應該通過專門證據規則的出臺,完善鑒定意見存在的一些缺陷。首先司法機關應該出臺相關規定限制鑒定機構所提供的鑒定意見的內容規格。鑒定意見內容的標準化一方面方便了司法機關對于鑒定機構的管理,另一方面可以更好地完善司法鑒定意見的科學審查制度。同時,鑒定意見實質內容的標準化也會方便法官在審查、參考鑒定意見時更好地查閱尋找所要的鑒定內容,提高整個環境案件司法審判的效率。
一是做好環境損害事實的司法鑒定與法律認定的銜接。在司法實踐中,要盡量去還原客觀事實,在自身的能力范圍內盡可能地還原。在訴訟過程中,對于科學事實,要秉承利用科技手段來還原客觀事實但并不過分依賴科學事實的觀念。科學事實對于還原客觀事實只是能起到輔助的作用,只能是在技術所能達到的范圍內盡可能地還原事實真相。所以,對待科學事實要采取不過分依賴和追求的態度。在訴訟活動中,要正確處理客觀事實、科學事實和法律事實三者之間的關系。明確客觀事實是科學事實和法律事實的基礎,客觀事實是司法證明的目的,法律事實是司法證明的標準,科學事實是客觀事實和法律事實之間的橋梁。我們應該通過科學事實來反映客觀事實,通過科學事實來輔證法律事實,從而進行合理的審判。為此,要把握好環境損害事實的法律認定與司法鑒定的關系,使得司法鑒定適得其所,讓司法鑒定制度更加完善。例如完善環境損害鑒定評估意見在法庭開庭前的證據交換,有助于提高訴訟效率和效果。要提高鑒定人的出庭率。鑒定人出庭并解答當事人和法官對鑒定意見的疑問,有助于更好地理解鑒定評估意見。同時,要堅持技術的同行評價和專家輔助人的指正。
二是通過完善司法鑒定意見的科學審查制度,確保法官能夠通過科學合理的標準判斷鑒定意見的真實性,避免不正確的鑒定對法官審判產生不必要的干擾。通過對于鑒定意見真實性標準的規范和確立,可以更好地區分鑒定結果的真實可靠性,方便法官在審理案件過程中碰到多種鑒定結果時正確采信,增加法官審理案件的速率。還可以通過制定標準指導鑒定機構提高鑒定意見的真實性,給鑒定機構明確的司法需求清單和虛假鑒定的責任清單,通過一正一反提高鑒定機構所做鑒定意見的真實性。
三是由司法部門、有關部門(生態環境、農業農村、自然資源等部門)和司法行政部門聯合制定鑒定評估技術推薦辦法,統一指導鑒定技術的運用。鑒定意見作為科學證據,其存在的科學原理、依據等都必須經得起檢驗。科學的檢驗方法,將是鑒定意見科學合理予以采信的一道屏障。因為真實性問題是一個非真即假的定性問題,故在定性分析的領域內不需要確定的參照標準,一般情況下只能靠鑒定方法標準的設定等方法保證鑒定結果檢驗方法的有效性,幫助司法人員樹立正確的采信制度,減少科學認知和法律認知的差異[10]。
如前所述,司法鑒定作為證據之所以有參考價值,除了鑒定意見的真實性外,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司法鑒定具有充分性。鑒定意見不僅要做到“證據確實”,也要講究鑒定意見的充分性,即鑒定意見為法官提供參考時的證明力如何。
從技術角度分析,檢驗方法針對不同的科學鑒定情況可以分為,分析鑒定對象的含量成分等“定量分析”和給出結論性意見如“是與否”的“定性分析”。“定量分析”一般有具體的參考標準作為檢驗的依據來比對,來分析實際意義上的比對目標正確與否;而“定性分析”則沒有比對標準,主要只是觀察目標本身的特點并進行分析,是將觀察目標與整個目標所在的系統環境進行分析比對。因此兩種分析在本質上存在差異,這也導致評價兩種分析的可靠性標準存在差異。“定量分析”對于數量化的精確性意味著我們可以利用統計學的思想如控制誤差或者利用貝葉斯原理提高檢驗方法的可靠性以達到相應的標準,而“定性分析”則更加依賴的是鑒定專家的經驗和專業自覺。為此應當明確“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的使用對象,達到“不以定性的要求質疑本該定量的對象——科學充分性,不以定量的要求放松或收緊本該定性的標準——真實性”。通過這種約束方式提高檢驗結果的準確性,也可以更好地確保檢驗的科學性,幫助司法機關完善鑒定意見的科學充分性采信標準。
從審判實務中分析,法官在參考鑒定意見的時候分析鑒定意見的充分性應注意以下幾點:首先區分鑒定人員給出的鑒定意見是科學準確的還是帶有其主觀臆測的非科學性的意見。如果是科學性強的鑒定意見,自然證明力也高。其次應注意鑒定意見與案件本身是直接聯系還是偶然聯系。直接關聯的鑒定意見證明力自然也高出很多。通過建立明確的鑒定意見證明力標準,可以方便法官在不同鑒定意見的抉擇中挑選出證明力強的鑒定意見,提升環境司法的公正性和效率。
如上文所述,環境損害司法鑒定在司法審判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應該正確梳理司法鑒定與法官二者的關系。在發揮鑒定意見參考作用的同時,還要杜絕法官過分依賴鑒定意見出現“一邊倒”的情況。想要確保司法審判的公信力度必須給予法官足夠的自主裁定權,并引導法官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做到對于鑒定意見合理地采信,而不是盲信[11]。為此,從制度層面可以設定鑒定意見最強證明力規則,如明確實時證據優于延時證據等。這樣法官在遇到由原告和被告申請的不同鑒定機構所做的鑒定時,可以通過鑒定意見的證明力不同而很快地排查出采用何種鑒定結果證明力更強,節省審判時間,減小法官的壓力。
另外可以考慮通過相關規則的制定減少法官對于鑒定意見的依賴性。首先要減輕法官對于“科學”的盲目迷信,矯正法官對于科學的認知態度;其次應該通過規則的制定防止法官為了避免承擔責任而不加分析直接采信鑒定意見的情況出現[1],最好的方法就是通過制定相關規定明確法官裁判責任問題。如果法官對鑒定意見不加審查直接采信,那么出現錯案、冤案就應當由法官承擔相應責任。如果法官對于鑒定意見認真加以審查然后才加以采信,那么即使出現冤假錯案,也可以減輕甚至免除法官對于錯誤責任的承擔,這樣法官對于鑒定意見的依賴就會減弱,從而增強法官自身的判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