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盡美領導山海關京奉鐵路工人大罷工的斗爭策略

馬佰玲，董劭偉

(東北大學 社會科學研究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0)

一、引言

山海關京奉鐵路工人大罷工(以下簡稱鐵路工人大罷工)(1)這里“山海關鐵路工人”主要指的是山海關鐵工廠的工人，文中提及的橋梁廠、造橋廠、鐵工廠均屬同一企業?！吧胶ｊP橋梁工廠始建于1894年，時稱山海關造橋廠。1916年更名為山海關鐵工廠。”參見于春海、孫繼勝《秦皇島地區抗日戰爭志》，中共黨史出版社2005年版，第136頁。是京奉鐵路工人第一次舉行并且取得勝利的罷工斗爭。1922年4月，第一次直奉戰爭結束后，張作霖軍隊退到山海關外，吳佩孚接管北京政權。共產黨借直奉矛盾，積極在全國各地開展罷工斗爭。在罷工斗爭過程中，共產黨不斷播撒革命火種，壯大組織力量，為革命事業奠定了群眾和組織基礎。

王盡美在此次罷工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因此關于王盡美與鐵路工人大罷工的關系論述頗豐。比如相關文獻有，于桂芬在敘述王盡美領導山海關京奉鐵路工人大罷工的過程中凸顯了王盡美的領導智慧，評價他是一位工人運動的杰出領袖[1]；郭華東主要分析了王盡美在早期革命活動中的卓越貢獻，認為王盡美領導山海關京奉鐵路工人大罷工取得成功的關鍵要素在于以共產主義思想為斗爭武器[2]；李曙新通過對王盡美在山海關開展工運時的職任分析，認定王盡美赴山海關開展工運時的身份是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總部的特派員，這為王盡美領導山海關京奉鐵路工人大罷工提供了適宜的身份[3]；冷玉健敘述了1922年王盡美領導山海關京奉鐵路局工人罷工的全過程，側重突出王盡美在此次罷工中的貢獻[4]；另有幾篇關于王盡美領導工人運動的碩士論文[5-6]。綜觀已有研究成果，對于王盡美領導鐵路工人大罷工斗爭策略的研究涉及不多，還留有研究空間。因此，本文根據史實對此進行以下分析。

二、王盡美組織鐵路工人大罷工的斗爭策略

(一)借直奉戰爭之機，壯大組織力量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后，中國工人階級登上歷史舞臺，長期受剝削和壓迫的工人開始尋求解放的道路，工人階級紛紛團結起來，成立工會，開展運動。1921年7月23日，中國共產黨正式成立，開始迎來中國工人運動史上的第一次罷工高潮，先后發生了香港海員大罷工、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在罷工中，海員、鐵路工人、礦工是主要力量。在中國北方，罷工的主力是鐵路工人，這是因為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給鐵路工人罷工運動提供了客觀條件。

1922年，北京政府受制于直系軍閥，財政大權落入直系囊中，直系軍餉充足，主要有京奉、京漢鐵路的運營收入(2)“京奉鐵路的運營收入除償還債務外，主要用于直系軍餉。”參見沈陽市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張氏帥府志》，沈陽出版社2013年版，第165頁。“京漢鐵路的運營收入是軍閥吳佩孚軍餉的主要來源之一?！眳⒁娭泄仓醒朦h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1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92-93頁。，奉系軍餉則主要依靠東三省地方稅補充，另外，東北收繳國稅提取30%撥給其他軍閥，所以直奉系軍閥之間矛盾重重。1922年4月，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6月，在英國教士的調停下，戰爭結束，直奉雙方簽訂停戰協議，奉系失敗退到山海關外，直系控制北京政府[7]。直奉戰爭沿京奉、京漢、津浦鐵路展開，戰爭的消耗給沿線的鐵路工人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吳佩孚為了籠絡工人，標榜“保護勞工”[8]39。共產黨領導人李大釗抓住了這個機會，進行合法斗爭，積極開展工人運動。

北方京奉鐵路局的工人運動是從山海關鐵工廠開始的。山海關是京奉鐵路的樞紐，又是當時臨榆縣的政治和經濟中心，山海關鐵工廠是中英合辦的全國最大、生產鐵路橋梁最多的工廠，產業工人多達數千名[9]。工人深受資本家和封建把頭的剝削，飽嘗戰火的痛苦，當時在長辛店工人的影響下，迫切要求成立工人俱樂部。1922年7月，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派鄧中夏來到山海關了解斗爭情況，指導工人運動。8月，鄧中夏參與了山海關京奉鐵路工友俱樂部的組建工作。鄧中夏給工友俱樂部的成員頒發了保證書，“保證書上有工人凡參加俱樂部可享受工人俱樂部一切福利，工人失業可以介紹職業等內容”(3)《山海關橋梁廠早期黨的活動》魯子臣口述，1961-02-23，唐山檔案館藏。。給工人頒發保證書，一方面從制度上保障工人的權益，另一方面擴大了共產黨的影響力，同時為王盡美領導鐵路工人大罷工奠定了群眾基礎。

王盡美(1898-1925年)[10]，原名王瑞俊，山東省莒縣大北杏村人，佃農家庭，共產黨創始人之一，中共一大代表，山東黨組織早期組織者和領導者[11]。他自幼生活在社會下層，深知貧苦大眾的想法，親眼見證了民眾對統治政策的期待，以及對解決溫飽問題的渴望。他從民眾的訴求中，總結出一條符合歷史選擇的真理，即以人民利益為先。1919年李大釗發表了《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一文，將馬克思主義引入中國。王盡美接觸馬克思主義后，他的想法與馬克思實現共產主義的理想不謀而合，這便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12]。他在領導鐵路工人大罷工之前，在山東進行過工人運動的組織工作，曾向工人進行“天下工農是一家，不分你我不分他，不分歐美非亞、英日法俄德和中華，全世界工農聯合起來吧，世界太平，弱小民族開放自由幸福花”[13]的宣傳。作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踐行者，他將群眾觀積極運用到實踐當中。結果表明，他的思想是符合歷史發展的。

王盡美領導鐵路工人大罷工充分顯示了他的領導才能。在環境復雜、條件有限的情況下，王盡美能夠冷靜分析局勢，抓住罷工的關鍵時機，制定合理的斗爭策略，在短時間內團結大部分工人進行罷工運動，也是與他充分的革命經驗和堅定的革命信仰分不開的。

1.完善山海關京奉鐵路工友俱樂部

1922年8月，王盡美受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總部派遣，作為京奉路特派員到山海關組織開展工人運動，他的群眾思想在鐵路工人大罷工的斗爭中也得到了應用。王盡美到達山海關后，住在工人魯懋堂(4)魯懋堂(1906-1987年)，曾用名魯士鈺、魯士禧、魯子宸、魯云波，漢族，出生于天津西沽一個貧苦的工人家庭。1920年秋天，入山海關鐵工廠橋梁房做小工。1921年底，結識共產黨員楊寶昆。1922年8月15日，成為山海關京奉鐵路工友俱樂部委員，主管經濟工作。參見鐵道部山海關橋梁工廠志編委會《鐵道部山海關橋梁工廠志》，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501頁。家中。在他的幫助下，王盡美進入山海關鐵工廠，利用工人身份作掩護，開展地下工作。15日，在王盡美的組織下，山海關京奉鐵路工友俱樂部宣告正式成立，地址設在山海關南門外慶福里。王盡美又在鐵工廠共產黨員楊寶昆的幫助下，“發展了劉元福(即劉武)，成立了秘密小組，秘密小組直接受中國勞動組織部書記部領導”(5)《山海關橋梁廠早期黨的活動》，魯子臣口述，1961-02-23，唐山檔案館藏。。王盡美和秘密小組為壯大革命組織力量，積極培養革命骨干，調動秦皇島港碼頭工人積極分子參加工友俱樂部的活動。

在王盡美的領導下，“工友俱樂部發展很快，成立后僅一個月就發展到一千二百多人”[14]。工友俱樂部委員共十七名，委員分工是：“委員長佟惠亭、副委員長景樹庭，交際楊寶昆、焦文煥，會計魯懋堂，庶務杜希林，總干事劉武、李連生、任榮華、寧潛湘等?！蓖瑫r，在俱樂部內部，又建立工會，由五人組成，“工會委員長佟惠亭，委員楊寶昆、魯懋堂、杜希林、李耀東”(6)中共秦皇島市委黨史資料征集辦公室《秦皇島革命史》，1986年版，第12頁。，建立工會為組織罷工提供了關鍵的領導力量。王盡美為了方便傳遞消息，將工友俱樂部的成員編成“十人團”，即十人為一組，選出組長，便于管理。

2.開辦工人夜校

工友俱樂部建成后，王盡美等人在此基礎之上開辦了工人夜校。王盡美在夜校向工人宣傳革命理論，介紹俄國十月革命后俄國工人當家作主的情況，號召工人加強團結，開展斗爭。工人夜校不僅為工人提供了一個學習知識的平臺，還為以王盡美為首的山海關地下黨組織進行革命宣傳工作提供了便利。

工友俱樂部和工人夜校是山海關鐵工廠工人罷工運動成功的前提條件，工友俱樂部是工人罷工的組織基礎，夜校中灌輸的革命理論則是工人罷工的思想基礎。王盡美在罷工之前組建以上兩個組織，是對過往罷工經驗的總結，更是科學的領導決策。當然，兩個組織的成立不是罷工成功的充分條件，因為山海關鐵工廠的內部環境十分復雜，工人之間幫派林立，資本家的手段依舊強硬，這些情況是罷工的阻礙因素，是王盡美等共產黨人必須解決的問題。王盡美通過鐵工廠工人了解到工廠的情況十分復雜，順利地開展罷工運動可能性極小，因此，需要調動工人情緒，將工人有力地團結起來。

(二)抓住工人心理，調動工人情緒

王盡美在《山海關工人宣告罷工的真相》中記述了工人們的生活境況：“想我們來廠下苦力，有的已十數年了，有的四五年了，天天沒白沒黑的去勞動，說不盡的苦楚，受不盡的虐待，為的什么？不是想得到工資來維持生活嗎？不料想近來社會生活程度日高，米珠薪桂，猶暴漲不已，而我們的工資卻還是一仍舊例，以致勞苦終日，糊口為艱，困頓顛迫，每況愈下，每當散工回家，父母號寒，子女啼饑。這種黑暗地獄的景況，已使我們錐心泣血。”[15]從這段文字可以想象到，山海關鐵工廠工人的生活窘境，他們付出最多的勞動，承受著最大的壓力，卻獲得最低的工資，這種現象是當時資本主義工廠工人的普遍情況。王盡美來山海關之前，在山東已經積累了工人運動的經驗，這些經驗讓王盡美領導山海關鐵工廠工人罷工游刃有余。他看到了最真實的工人狀況，了解了工人的真實需要，才能抓住罷工的關鍵時機，幫助工人爭取權益。

1.分析工人情況，搞好內部團結

王盡美認為解決好工人的內部矛盾，才能團結起來爭取工人的利益，實現罷工的目的。鐵工廠魚龍混雜，幫派林立，有“天津幫、唐山幫、南皮幫和塘沽幫”(7)政協山海關區委員會文史委員會《山海關文史資料》第2輯，1991年版，第2頁。等幾大幫派。由于幫派斗爭嚴重，矛盾重重，相互牽制力量，以致以往的工人斗爭均以失敗結束。王盡美認識到幫派間的斗爭，主要原因是利益的分配問題。他通過組織群體活動，讓工人認識到工人是一家，內斗只能兩敗俱傷，只有團結起來才能爭取更大的利益。王盡美和其他幾名共產黨小組成員，通過工友俱樂部和工人夜校兩個團體，宣傳馬克思主義革命理論，提高工人的思想認識，讓他們分清敵我矛盾和主次矛盾。通過王盡美等人的努力，工人漸漸認識到：“資本家的本性就是要剝削工人，不管哪個幫都要被剝削。天下的勞苦大眾都是受剝削、被壓迫的階級。勞苦大眾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戰勝剝削階級?！盵16]54此后，工人之間的矛盾緩和了許多，工人的內部團結為開展罷工運動掃清了障礙。

2.分析利害關系，渲染革命氣氛

1921年，山海關鐵工廠因修路建橋的需要，工人數量從六百多人增至兩千人(8)“山海關大廠有工人二千人”來自《山海關工作聞明》，山海關特支，1929-08-09，唐山檔案館藏。，形成了一支粗具規模的鐵路產業工人隊伍。當時由于戰爭的現實需要，鐵工廠的造橋任務很重，京奉路局要求每個星期都要建造出一孔橋梁。所以，工人除去每天工作十小時外，每逢星期一、三、五還要額外加班三個小時。工人工作時間超長，但是工資仍然很低，據當時《盛京時報》報道：“鐵工廠小工頭及工人等，每月工資多在五元至七元以下者，工齡須在五年或十一年以上尚可得十元的報酬，而每月當扣大禮拜日工資，倘遇患病即停發工資?！盵16]52提高工時并沒有帶來相應的回報，加之當時物價暴漲，米珠薪桂，工人入不敷出，以致過著勞苦終日、糊口維艱的生活。此外，工人工作境況惡劣，更有甚者，嚴格規定工人處理內務用時，“大便只許5分鐘”(9)《楊寶昆回憶錄》，0086-001-0097-005，唐山檔案館藏。，違者以開除處理。工人們付出的很多，得到的回報卻很少，自然會打擊工人們的生產積極性，工人長期受到剝削和壓迫，不滿情緒日益增加。

共產黨通過各地罷工的斗爭經驗，漸漸總結出資本家與工人之間的利益關系。資本家的財富積累需要工人的勞動付出，當工人們全體拒絕為資本家付出勞動時，資本家也會感到害怕。他們要么借助政治權力，打壓工人，迫使工人必須勞動；要么與工人進行談判，爭取雙方都認為滿意的結果。王盡美深知這一利害關系，及時抓住工人的不滿情緒以及希望提高工資和待遇的心理，大力宣傳“香港工人運動”(10)“1920年洋務工人林鏘云、譚其科等人籌組工會，提出了‘團結洋務工友，聯絡感情，改進生活’的宗旨，但沒有得到港英當局的承認，直到1921年3月6日，香港海員工會正式宣布成立之后，洋務工會才隨之獲準成立。1922年海員大罷工勝利后，洋務職工總會與協進工會、僑港中華洋務、海陸群益等工會，決定聯合成立香港洋務職工聯合會，擁有會員2 000多人，頗具聲勢和規模?！眳⒁娡跤拉t《中國工人運動史研究》，中國工人出版社2013年版，第309頁。的成功經驗，渲染革命氣氛，充分調動工人參與工人運動的積極性。

(三)因勢利導，同惡勢力作斗爭

工人有了領導核心，爭取斗爭成功的概率增大。王盡美通過宣傳革命理論，協調工人之間的矛盾，團結工人一致應對資本家及其鷹犬的剝削壓迫行為。工人面對貧苦的生活狀況和不足溫飽的工資，為了爭取生存，迫切要求團結起來進行斗爭。王盡美因勢利導，組織工人將斗爭目標指向封建把頭趙璧，同仇敵愾與趙壁等惡勢力進行斗爭。

趙璧是山海關鐵工廠機械廠的監工、資本家的鷹犬。他平時對工人任意罰跪打罵，克扣工資，作惡多端，早已成為工人痛恨的焦點。1922年8月下旬，“楊寶昆、佟惠亭、景樹庭”等十五名工人，聯名寫了一張呈狀，控告趙璧營私舞弊，欺壓工人，要求將其開除。經景樹庭、佟惠亭去天津交涉，京奉路局攝于工人的壓力只好答應工人的要求。廠方于9月4日宣布開除趙璧，但其后又利用工程司陳宏經等將景樹庭、佟惠亭借故開除(11)“有次工友俱樂部積極分子佟惠亭到廁所五分鐘，工頭們就作為違背廠子規章處理，說他違背廠規，張貼布告開除佟惠亭?！辟Y料來自《山海關橋梁廠早期黨的活動》，1961-02-23，魯子臣口述，唐山檔案館藏。。工人一致要求廠方收回成命，于是工友俱樂部向廠方提出了六項要求：“(一)速開陳宏經。請我們的代表佟惠亭、景樹庭二君復職，并將二君停工期間工資完全發給。(二)每星期日及各種假日均要休息，并須發給全薪。(三)凡工人一律加薪，按十五元以下者加三成；十五元以上者加二成；五十元以上者加一成。(四)以后每年加薪一次。(五)此次直奉戰爭，工人所受損失極大，應照火車房例，同樣發給獎金。(六)關于待遇平等，包含以下各項：1.每年須有兩星期例假，假中發給全薪；2.每三年須有兩月例假，假中發給全薪；3.病假必須發全薪；4.工人向廠買物及購煤，必須與員司同等待遇；5.工人家眷來往乘車須發給全數免票；6.每年發給五路乘車免票一次?！盵17]然而，資本家本質上沒有考慮過工人的利益，將工人視為他們付出最小的代價的犧牲品。他們面對工人的發難和提出改善工資待遇的條件，自然不會理會。資本家“無動于衷”的態度更加激起了工人的不滿情緒，工人日益堅定了斗爭到底的決心。

9月25日，工人委員會組織了第一次露天大會，全體表決，堅持斗爭到底，勢必取得最后勝利。會上王盡美和勞動組合書記部駐唐山特派員吳先瑞登臺演講，號召工人加強團結，誓死力爭，以斗爭實現自己的目標。大會決定“當局再不承認我們的條件，我們就罷工”[8]14。但當局對工人的要求并未理會，引起工人大嘩，全體認為當局并不以誠意相待，當晚即全體表決，訂于10月1日下午開第二次全體露天大會。此時的“工人內部組織更為詳密，尤其驚人的是他們開會的秩序之嚴整。工人齊聲高呼：罷工！罷工！罷工！”[18]10月4日，山海關鐵路工人宣布罷工。工人們高舉“爭取自由平等”的橫幅，高呼“打到帝國主義”“勞動神圣”“中國萬歲”等口號，舉行示威游行。10月6日，王盡美親自為工友俱樂部起草了罷工宣言，并提出三項附加條件：“(一)當局必須要正式承認本俱樂部為正式團體；(二)罷工期間的工資，無論多少日，必須完全發給；(三)罷工之后，無論俱樂部職員和部員，不得借端開除，若犯大過必須開除時，也要先通過本俱樂部。”[8]45宣言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認同。但鐵路當局根本無視工人的要求，并派武力進行了鎮壓。

王盡美在鐵路工人大罷工運動中，一直是在幕后進行策劃，這也是為保護共產黨革命進行的長遠考慮。他在這次罷工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工人間的矛盾問題是過去罷工失敗的重要原因，資本家利用工人間的矛盾進行挑唆，一直秉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態度，瓦解工人隊伍，取得利益。王盡美認識到內部團結是爭取團隊最大利益的前提，這也是共產黨進行革命事業一直貫徹的原則。王盡美在罷工中，深知罷工的成功要依賴工人的力量。這也是他進入鐵工廠當工人的原因，只有深入到工人中間去，才能真正了解群眾的想法和需求，才能有針對性地采取解決措施，才能在工人中間發展新的領導人，通過一傳十、十傳百的力量，達到革命宣傳的目的。工人想要改善待遇，提高工資，與資本家談判，必然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王盡美等人先從開除資本家的鷹犬開始，再抓住其弱點，為罷工勝利獲取先決條件，這是共產黨人的智慧所在。資本家根據工人的要求，衡量利弊得失，愿意以最低的代價即開除趙壁，同意工人選舉的代表為工人領頭。但是后來的情況表明，這些都是資本家暫時應付工人的一種手段而已，工人想要真正獲得權益必須繼續進行斗爭。

(四)團結工人，進行流血斗爭

工人們再次斗爭的方式選擇了流血犧牲，只有引起大型的騷亂才能使資本家們感到恐慌。為了給統治者以更大壓力，迫使鐵路當局迅速答復復工條件，工友俱樂部決定組織臥軌劫車斗爭。行動之前，工友俱樂部指派代表向火車站站長發出中斷行車的通知。10月9日上午8時，“糾察隊總隊長劉武帶了一千多人進行臥軌”(12)《楊寶昆回憶錄》，0086-001-0097-005，唐山檔案館藏。，工人有的臥在軌道上，有的坐在軌道上，致使列車不能開出。路經山海關的列車都被截住，鐵路交通中斷四個多小時。鐵路當局異?？只?，請來臨榆縣長出面調停，答應三天之內答復工人的要求，工人們這才撤離現場[19]。

10月12日，京奉路局迫于山海關鐵路工人斗爭的壓力，更懼怕引起京奉全路工人罷工，對工友俱樂部所提出的六項要求及三項附加條件逐條予以答復，承諾了如下條件：“(一)陳宏經立時開革，佟惠亭、景樹庭二君復職，并將佟、景二君停工期間的工資完全發給；(二)大禮拜及放假日均發工資；(三)普遍增加工資；(四)每年增加工資一次；(五)每年有兩星期例假，每三年有兩月例假，假中均發全薪；(六)病假有醫生證明者，第一月發全薪，第二、第三月發半薪，以后停給；(七)工人家眷來往車票完全免費；(八)承認俱樂部為正當團體；(九)罷工期間的工資完全發給；(十)上工后俱樂部職員或部員不得無故開除?！?13)中共秦皇島市委黨史資料征集辦公室《秦皇島革命史》，1986年版，第12頁。京奉鐵路山海關工人在黨的領導下，堅持九天的大罷工取得了完全勝利。10月13日，工友俱樂部發表上工宣言，工人有秩序地開始復工，而王盡美繼續化名隱身于其他工廠開展革命工作。

這次罷工，基本實現了工人所提出的要求，不僅改善了工人的經濟待遇，而且從政治上沉重地打擊了帝國主義、資本家和封建把頭，同時，給各地工人以極大的鼓舞，影響所及，波瀾四溢，很快在冀東地區引起了連鎖反應。不久，唐山制造廠、開灤煤礦罷工相繼爆發。革命斗爭的經驗告訴共產黨，人民團結起來的力量是偉大的，是不容忽視的。罷工運動不僅在提高工人的生活待遇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使參加罷工運動的工人們以及受這場罷工運動影響的相關人群也逐漸認識到，社會發展根本在于人民，解放人性、全面發展、社會秩序的公平公正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大勢所趨。20世紀上半葉，中國的罷工運動表明，自五四運動之后，無產階級真正地登上了歷史舞臺，并且對社會發展越來越重要。

三、結語

王盡美在鐵路工人大罷工的整個斗爭過程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遵循中國共產黨黨中央的科學指示，領導罷工斗爭并取得勝利。在罷工斗爭中，王盡美等領導人首先借助吳佩孚提出的“保護勞工”政策，壯大了山海關鐵工廠內部萌發的工人運動的組織力量；接著，抓住山海關鐵工廠工人尋求平等的熱切愿望，向廠方提出提高工人工資和改善工人待遇的要求，還因勢利導地引導工人與封建把頭、資本家等惡勢力進行斗爭；最后，為加快取得山海關鐵工廠工人斗爭的勝利，組織演講，號召工人在京奉鐵路山海關路段進行臥軌截車，將工人團結起來，展開戰斗。斗爭過程雖然艱苦，但最終取得了勝利。此次鐵路工人大罷工，增強了共產黨的力量，為后來的開灤五礦工人同盟大罷工等全國各地工人運動的開展奠定了基礎。

王盡美的一生雖然短暫，但卻為共產主義事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在共產黨從事革命事業之初，還有無數同王盡美一樣的無私奉獻的共產主義者，為人類解放事業貢獻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