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里德·蘭根
特朗普直到其任期的最后一刻,還在召集暴徒侵入國會。而他的最后行動——在總統任期的最后12小時里給140多人帶去了特赦——也幾乎同樣惡劣。
總統擁有如此完全不受問責的權力十分有趣。美國開國元勛們拒絕了絕對君主及其標志(如封爵),但赦免權卻作為君主權力——皇家仁慈特權——流傳下來。
最初的仁慈特權,讓英國君主能夠幾乎不受制衡地赦免定讞罪犯。和總統赦免權十分相似,仁慈特權并不因為免除刑罰而使當事人完全脫罪,但確實能讓罪犯免于最壞的結果——常常是死刑。理論上,仁慈特權是修正不公、強調皇家仁慈的良性工具,但在現實中,它總被濫用。
美國開國元勛們認識到這一危險,因此他們沒有給行政權施加更有效的制衡顯得有些幼稚。他們相信,給予國會彈劾總統的權力可以成為“大保險”(詹姆斯·門羅語)。但門羅沒有料到參議員會就范于煽動家,或把自己綁定在黨派忠誠上,共和黨在兩次特朗普彈劾審判中用壓倒性多數說明了這一點。
為了讓赦免權不偏離初衷,美國應該了解英國法院如何逐步阻止行政部門動用絕大部分(甚至全部)皇家仁慈權——辦法是讓其接受日益繁重的司法審查。
20世紀80年代,上議院(其司法功能在2009年讓渡給了新成立的英國最高法院)發現,皇家仁慈權是否可以審查,決定權在于法院。但法院擔心這主張了太多權威,當仁慈權涉及“重要政策”,影響到外交事務和武裝沖突等問題時,它們往往不會迅速干預。
但在最近幾十年,英國司法制度越來越不愿意讓政府為所欲為。事實上,英國最高法院在2019年英國脫歐大案切里/米勒(2號)案中說明,不可違的皇家特權幾乎不存在。
在本案中,法庭被問到,首相鮑里斯所提出的議會長期休會——這顯然是為了推出議員們不會支持的脫歐方案——是否合法。法官們一致裁定,因為休會讓議會無法“行使其作為立法機關以及……(監督)行政部門的憲政功能”,因此超出了“權力的合法限度”。
盡管英國法院縮小了特權的范圍,但英國政府仍設法得到了新的不受制衡的權力。立法機關在符合自身或政府的總體目標的情況下,授權大臣“修訂、取消和替換”規約的部分內容或相關規約,已是新常規。此外,這些規約常常輔有試圖限制或“剝奪”法官審查大臣運用這些權力所作決定之能力的條款。
這一對權力的渴求,在去年秋天約翰遜政府提出“內部市場法案”時達到了頂峰。該法案事關脫歐后的國內監管,卻試圖完全繞過立法機關,賦予大臣做出相關裁決的權力,還試圖阻止相關司法審查,同時允許大臣做出侵犯人權和國際法的決定。
幸運的是,法案最可怕的條款最終在變成法律之前被撤銷,部分原因在于時任美國當選總統拜登的強烈反對。但立法機關的吶喊并沒有嚇退約翰遜,他仍然老方一帖。比如,在廢除固定任期議會法的草案中,政府再次納入了剝奪條款,告訴法院召集選舉是政客而非法官的事。
約翰遜政府對司法審查的怨恨不難理解,它總是與法院碰個頭破血流。但在自由民主國家,接連在法院中敗北的政府必須停止非法行為,不可強奪法官的權力。
美國最高法院——其中的保守派法官傾向于支持開國元勛的“初衷”——不妨從英國法官身上汲取經驗,后者時刻準備面對有著君主制傾向的行政部門創新。特別是,英國最高法院愿意承認憲法原則的精神和目的,同時仍然應用一貫和一致的法律解釋,這增強了其應對新挑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