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G產業生態體系中運營商角色及實踐策略探討

廖文凱，李一明

（中國電信研究院，上海 200127）

0 引言

5G所引發的改變不僅存在于無線通信與網絡技術層面，更存在于以這一技術為核心的整個產業生態體系層面。4G時代所形成產業生態格局將被這一新的力量所打破，原有產業生態體系的參與者也將迎來角色變遷，獲得新的發展機遇，面臨新的現實挑戰，5G意味著產業生態價值網絡體系的重塑，意味著原有產業生態參與者實踐策略的調整。

1 5G產業生態體系：協同共生創新發展

產業生態（Industrial Ecology）的概念源于19世紀60年代美國學者Ayres的“產業新陳代謝（Industrial Metabolism）”的 概 念，Frosch and Gallopoulos（1989）在《生產戰略》一文中，將產業生態學定義為一門把自然界物質循環、能量層遞消耗、多樣性等生態系統原理應用于產業系統，從而使產業系統、社會生產更有效率、具可持續性的學科[1]。產業生態體系是基于自然類比的企業系統或群體（Thomas P.Seager， 2001），企業之間形成共生組織網絡，各個共生單元或企業既有自身的獨立性，又有企業之間的共同利益關系，通過企業之間的專業化分工與協作，在提高專業化生產效率的同時降低了交易成本[2]，產業生態系統具有開放性、循環性、層次性、本土性、經濟性、演進性、調節性等特性[3]。

進入信息與知識經濟時代，創新作為推動產業發展的重要力量，成為產業競爭（尤其是大國之間高新技術產業競爭）的核心與關鍵，國內學者將產業創新引入產業生態體系分析，拓展并豐富了產業生態體系內涵。何平、褚淑珍（2016）認為，產業協同創新生態系統是由協同創新群落和協同創新環境構成，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成為最重要的創新種群，金融機構、中介組織等為重要輔助種群，協同創新生態環境可以分為經濟環境、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包括與創新相關的政策法規、創新資源（人力資源、資金、自然資源、基礎設施等）、創新技術、市場經濟、創新文化及價值觀等[4]。趙蕓等（2018）從微觀企業層面，探討了企業創新與企業生態體系建設之間的相互作用機制，深入闡述了創新在推動企業生態系統協同演化過程中的重要意義[5]。

我國移動通信從無到有，經歷了1G空白、2G跟隨、3G突破、4G同步、5G引領，形成較為完善的移動通信產業生態體系，建成全球最大的3G/4G移動通信網絡，推動中國移動互聯網和數字經濟飛速發展。工信部《信息通信行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就明確提出建成高速、移動、安全、泛在的新一代信息基礎設施，突破5G關鍵技術和產品，引領全球5G標準和技術，同時提出發展現代互聯網產業體系，推動從研發到應用的產業鏈深層次互動和協作，優化產業發展環境，全面拓展“互聯網+”服務，推進形成新業務、新應用、新業態、新模式。

5G作為新一代網絡信息基礎設施，以其高帶寬、高可靠、低時延、超大規模連接等特性，結合云、大數據、人工智能、邊緣計算等新興技術，將賦能千行百業，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全面提升經濟社會數字化水平。5G產業包含5G產業化和產業5G化兩個層面，5G產業發展是整個5G產業生態共同作用的結果，5G產業生態體系包括核心層和輔助要素，核心層包括創新生態體系、技術生態體系和應用生態體系，輔助要素包括社會文化環境、國際環境、政策體系、要素供給、基礎設施和信息安全環境等，生態體系中各要素、各成員相互依賴、緊密連接，形成從研發生產到融合應用的產業閉環，共同推動整個5G產業生態體系的升級和繁榮（王詠，2018）。

簡而言之，5G產業生態體系是一個多元主體、協同共生、動態演進、創新發展的產業發展過程。構建完善的5G產業生態體系既是5G產業發展的基本目標，也是推動5G產業發展的重要手段，是目標與手段的統一。推動5G產業發展意味著必須形成完整、共生、繁榮的5G產業生態，而5G產業生態體系建設為產業參與主體提供更完善的外部資源環境和更高效的協同創新機制，將推動形成多元參與、多領域融合、多方共贏、繁榮共生的產業發展格局。

2 5G產業生態體系中運營商的基本角色

回顧網絡信息通信（尤其是數字移動通信）發展歷程，2G和3G時代運營商在網絡信息通信產業鏈中處于核心地位，不僅提供語音和數字消息等基礎通信服務，還基于以運營商為核心的SP（Service Provider）模式提供了大量的信息應用服務，包括移動上網、數字內容、移動音樂、數字游戲等，極大地拓展了人們的數字生活體驗。但隨著移動智能終端的全面普及和4G時代的到來，Android生態和IOS 生態快速成長，國內移動互聯網蓬勃發展，短視頻、直播、網絡游戲、移動購物、移動支付等創新應用層出不窮，涌現出一大批充滿活力的互聯網創新企業，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運營商卻表現出創新力不足、盈利能力下降、管道化趨勢明顯。尋求轉型之道成為運營商不得不思考的問題，在啞管道、智能管道、綜合智能信息服務商等轉型方向中[6]，國內三大運營商皆選擇綜合智能信息服務商作為戰略方向，提供全方位綜合智能信息服務。

5G時代的到來，為運營商走出管道化實現自身互聯網化轉型與自身戰略發展提供了新的契機。4G引發了生活消費領域的數字化變革，消費互聯網發展壯大，而5G的發展將引發生產、流通、消費等所有經濟活動的變革，推動產業互聯網的爆發，運營商將迎來經濟社會全面數字化轉型的巨大機遇，從智能網絡等基礎設施提供者向應用創新推動者、產業生態整合者的角色拓展，讓5G真正實現智聯萬物、賦能千行百業。

2.1 基礎設施提供者

5G網絡作為各項新基建的基礎，其規模效應和網絡效應的發揮依賴于完善的網絡基礎設施，按照網絡強國和新基建要求，國內三大運營商積極推動5G網絡基礎設施建設。2019年，工信部正式向國內運營商發放5G商用牌照，國內三大運營商宣布5G網絡正式商用，并快速啟動推進5G SA獨立組網建設。截止2021年6月底，我國建成5G基站96.1萬個，5G網絡已覆蓋全國所有地級城市、95%以上的縣域地區、35%的鄉鎮地區。國內三大運營商2021年上半年業績報告顯示，我國5G套餐用戶數接近5億戶。與此同時，國內三大運營商相繼推出行業專網，將行業專網作為推進5G行業應用的重要突破口，滿足行業客戶差異化、定制化的網絡需求，進一步推動不同行業數字化轉型升級，三大運營商選擇醫療、教育、交通、港口、鋼鐵、工廠、礦山、電力等重要行業落地5G行業專網。

5G網絡基礎設施是5G時代運營商提供的最重要基礎設施之一，但5G時代運營商作為基礎設施提供者應當具有更廣泛的內涵，包括網絡、大數據、云/邊緣計算、人工智能等，皆已成為5G時代通信技術（CT）、信息技術（IT）和運營技術（OT）融合發展的基礎，新一代網絡信息基礎設施不僅要滿足網絡通信需求，更需要滿足業務提升與業務發展需求，因此，運營商在加強5G網絡建設基礎上，應積極打造MEC、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基礎能力平臺，推動構建融合化的網絡信息基礎設施。

同時，5G網絡使用更高頻段和超密集組網，5G網絡建設和運營費用巨大，運營商應推動4G與5G網絡協同發展，基于共建共享，合理規劃5G網絡建設（包括核心網、邊緣計算等），推動自組織網絡（SON）、網絡功能虛擬化（NFV）、軟件定義網絡（SDN）等網絡技術的應用，推動網絡云化、云網融合，構建簡易、智能、綠色、節能的5G網絡體系。

按照國家“十四五”規劃推動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基本要求，國內三大運營商相繼發布“雙碳行動計劃”，推動打造新一代綠色節能的數字化基礎設施，一方面強化自身能效管理與能效提升，另一方面積極探索賦能國內工業制造業企業節能減排與數字化轉型發展。

2.2 應用創新推動者

5G巨大的潛在價值在于與垂直行業的深度融合，推動行業應用創新。2020年7月，3GPP R16宣布凍結，主要聚焦eMBB改進增強、URLLC場景，更加注重5G與垂直行業的融合應用。2019年11月，工信部印發《“5G+工業互聯網”512工程推進方案》，明確到2022年，突破一批面向工業互聯網特定需求的5G關鍵技術，“5G+工業互聯網”的產業支撐能力顯著提升，通過公共服務平臺打造、樣板標桿工程打造等，培育形成5G與工業互聯網融合疊加、互促共進、倍增發展的創新態勢，促進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升級，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2020年2月，發改委等11個部位聯合發布《智能汽車創新發展戰略》，提出到2025年，智能交通系統和智慧城市相關設施建設取得積極進展，車用無線通信網絡（LTE-V2X等）實現區域覆蓋，新一代車用無線通信網絡（5G-V2X）在部分城市、高速公路逐步開展應用，高精度時空基準服務網絡實現全覆蓋。

2021年5月，工信部、中央網信辦、國家發改委等10部門印發《5G應用“揚帆”行動計劃（2021- 2023年）》，明確指出5G融合應用是促進經濟社會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的重要引擎，提出推動賦能5G應用重點領域，開展新型信息消費升級行動、行業融合應用深化行動、社會民生服務普惠行動，提升5G應用支撐能力，推動5G應用生態融通。圍繞5G應用創新，運營商協同設備廠商與行業頭部企業，積極開展應用試點與聯合創新，成為5G應用創新的重要推動者。國內三大運營商皆成立5G聯合創新中心，攜手產業伙伴共同推進5G基礎通信能力成熟，孵化融合創新應用和產品，構建合作共贏的跨行業融合生態。

2.3 產業生態整合者

在5G產業生態體系中，運營商是最為重要的產業生態整合者，連接上游芯片/模組/終端/設備廠商與下游應用廠商和最終用戶，積極引導并參與行業標準制定、產品技術研發、信息合作交流、產業資本孵化，推動產業整合與市場發展。

就運營商5G生態戰略而言，中國移動推出“5G+計劃”，成立5G產業數字化聯盟，積極推動5G+4G協同發展、5G+AICDE融合創新、5G+Ecology生態共建、5G+X應用延展；中國電信成立5G產業創新聯盟，旨在聚合產業伙伴，探索5G創新應用，構建5G產業生態，推動5G成熟發展；中國聯通成立5G應用創新聯盟并啟動5G領航計劃，旨在匯聚產業生態優勢資源，領航5G應用快速發展。

資本是推動5G產業發展與生態繁榮的重要力量，運營商充分發揮國有資本優勢，協同各方資本力量，推動5G技術前沿探索與創新創業孵化。2017年，中國電信成立投資公司，注冊資本100億，創新國有資本運營模式，推動5G領域產業投資。2018年，中國移動成立5G聯創產業基金，預計總規模達到300億元，主要聚焦5G技術和重點應用領域。2019年，中國聯通發布百億級“5G應用創新基金”計劃，將設立由聯通主導、首期規模100億的5G創新母基金用于5G應用投資，加速產品孵化，助力5G產業生態建設。同年，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二期項目完成募資，募集資金超過2 000億，三大運營商皆參與其中，將有力推動對我國芯片制造與集成電路產業的自主發展。

與此同時，三大運營商皆強調產融協同發展，強化資本布局，推動新興市場發展，引導產業格局調整。中國移動著力打造并購、參股、創投投資平臺，強化“直投+基金”協作模式，先后投資小米、亞信科技、優刻得、科大訊飛等企業，2020年中國移動股權投資收益逾130億元，全年股權投資收益對凈利潤貢獻占比達到11.8%；中國電信先后戰略投資六分科技、辰安科技、ZStack等企業，完善自身能力與業務布局，推動ToB市場成長；中國聯通在推進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同時，進一步強化業務與資本的協同，瞄準產業數字化市場。

3 運營商5G產業生態建設實踐策略

從1G到2G、3G、4G網絡技術的轉變，主要是移動通信的數字化、數據和應用的使用以及速度和吞吐量的提高，運營商主要扮演管道鏈接角色，而5G結合云、AI、邊緣計算等，將帶來前所未有的行業用例，運營商將憑借提供豐富的場景化解決方案重返ICT價值高端。從4G時代邁向5G時代，產業縱向一體化發展趨勢愈發明顯，5G產業生態體系的構建是產業各方資源要素的有效整合，是產業各方資源能力優勢的充分發揮，是產業各方能力的共同成長與價值的共同實現，未來隨著IT、CT、OT的全面融合，產業各方（包括運營商）將形成全新的價值網絡，各方資源能力也將走向深度開放協同。由此，運營商在構建以企業為主體的5G產業生態體系過程中，需強化自身資源能力體系建設，建立完善產業協同創新機制，致力推動產業生態價值網絡體系重塑。

3.1 能力開放體系建設

企業能力開放既是企業整合自身能力資源，形成可持續運營核心能力，推進企業互聯網化和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契機，也是企業構建共享服務體系，聚集企業內外部有潛力和創造力的開發者，培育業務創新的重要機制平臺，能力開放是運營商5G產業生態體系構建的基礎和基本途徑。3G時代，運營商開始探索開放自身資源能力；4G時代，運營商則廣泛積極地推動能力開放體系建設，基本形成基礎通信能力和網絡大數據服務能力的對外開放，轉向能力運營；5G時代，運營商必然將繼續沿著能力開放路徑，推動5G能力開放與全面賦能，包括網絡切片能力、邊緣計算能力、云計算能力、高精度位置定位能力等。構建形成網絡通信能力、通用平臺能力和解決方案能力為一體的能力資源體系，推進關鍵能力的標準化、能力開放的平臺化和能力體系的生態化，以云網核心能力為基礎，融合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邊緣計算等信息技術打造融合技術賦能平臺，面向重點行業信息化智慧化發展需求，提供5G行業解決方案。

3.2 協同創新體系建設

運營商5G產業生態打造不僅需要服務于企業戰略目標的實現，體現企業核心價值，而且需要發揮生態連接優勢，帶動產業鏈各方共同推動產業成熟，在行業產業成熟繁榮過程中，產業各方成長共贏，實現5G全面賦能經濟社會發展。一方面，推動5G產業上下游企業協同，全面繁榮涵蓋云、網、邊、端、業等不同細分生態的整體繁榮，不同細分生態之間共生成長、彼此促進；另一方面，推動社會整體價值協同，產業供給側與市場需求側共同驅動，推進以5G為基礎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與產業轉型升級，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同時，運營商協同創新體系的構建需要構建起內外部能力資源協同機制，打造內外部協同生態，以重點實驗室建設、協同平臺建設、產業資本對接為關鍵抓手，推動行業標準制定、重大科研攻關、聯合創新示范、研究成果轉化，推動5G產業生態協同創新。

3.3 價值網絡體系建設

隨著IT、CT、OT技術的深度融合以及5G應用場景的創新拓展，傳統的價值鏈體系將走向價值網絡體系，進而從單向的價值交付走向協同的價值創造，客戶不僅僅是需求者、同樣也是生產者，運營商需要提升解決方案能力與渠道服務能力，創新投資模式。5G時代，運營商原有價值體系或將經歷三個重大轉變：一是從傳統價值鏈向價值網絡的轉變，網絡經濟效應在5G時代將進一步凸顯，作為網絡節點的每一個企業將在整體價值網絡體系中獲得更大的價值；二是從一次性價值向延續性價值的轉變，即從IT的產品化模式，向CT、OT的延續型模式轉變；三是從交付價值向協同價值創造的轉變，未來價值創造和價值發掘必然是多方協同創新探索的結果。運營商需要聯合產業各方合作伙伴，需積極探索新業務、新應用、新業態、新模式，推動5G產業生態價值網絡體系重塑。

4 結束語

運營商在持續的5G產業生態體系演進中將繼續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5G開啟產業數字化新浪潮，將形成我國傳統經濟轉型升級新動能。當前階段，運營商、設備廠商、終端模組廠商、應用服務提供商、系統集成商等，聯合行業頭部客戶展開5G行業應用試點，探索新場景、新應用、新模式，希望以成功的試點示范，帶動5G的規模應用推廣。而在這一產業發展路徑中，以5G、云計算、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為代表新一代信息技術全面賦能數量占比超過80%甚至90%的我國中小企業則成為檢驗我國5G產業生態體系是否真正走向繁榮的關鍵標準，運營商將肩負起更加重大的責任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