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昊東 羅家湘
[摘要]祭仲是鄭國初年的政治家,一代權(quán)臣,在鄭國初年十分具有影響力,但其家族世系以及封地等情況,皆已不可考。文章在傳世文獻基礎(chǔ)上,結(jié)合出土文獻、考古發(fā)現(xiàn),考證了祭仲出自先祖為周公之后的古祭國,以及祭氏家族世系。分析了祭伯、祭仲本為祭氏大、小宗,因鄭國吞并祭國,使得祭仲獲封祭城,成為祭氏大宗。并考證了鄭州東北部的古祭城即為祭仲的封地。
[關(guān)鍵詞]祭仲;祭伯;家族世系;祭城
[中圖分類號]K20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5-0292(2021)05-0127-05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重大招標項目“出土文獻與上古文學關(guān)系研究”(20&ZD264)
祭仲是鄭國初年十分重要的一位政治人物,其歷侍莊、昭、厲、子亹、子儀五代君主,對鄭國早期政治產(chǎn)生極大影響,是鄭國歷史上一位繞不開的重要人物。但史書對于祭仲的家族、身世記述寥寥,僅《左傳》《史記》等有零星記載,如《左傳·宣公十二年》載:“初,祭封人仲足有寵于莊公,莊公使為卿。”[1](P797)對于祭仲的來歷,家族背景都沒有交代。《左傳·隱公元年》記載:“冬十有二月,祭伯來,公子益師卒。”[1](P6-7)祭伯在《左傳》中作為周王卿士曾多次出現(xiàn),祭仲與這位祭伯又是何關(guān)系?考之于文獻,歷史上共有四個“祭城”:長垣縣祭城、中牟祭亭、鄭州祭城、滎陽祭城。究竟哪一座城是祭仲的封邑,四座城之間是怎樣的關(guān)系,學術(shù)界一直存在爭議。
筆者認為:祭氏是周公之后,歷代為周王卿士。從第一代君主祭季立國,到昭王南征時祭公歿于漢水,再到周幽王時死于戎亂的祭公謀父,祭國一直是一個區(qū)域性大國,在西周歷史上有很大影響力。而鄭國的祭仲本為祭氏小宗,在鄭國擴張、吞并祭國的過程中,因功被封于祭城,因此成為祭氏大宗。祭伯與祭仲應(yīng)出自同一家族,本是大宗,為周王卿士。后祭國被鄭國吞并,祭城被授予祭仲,祭伯一脈終淪為小宗。
四座祭城中,長垣祭城當為古蔡國封地,因祭城的“祭”原始寫法與“蔡”是同一個字,被后世誤會為“祭城”。鄭州祭城為祭國封地,是祭國的核心區(qū)域,鄭國吞并祭國之后,被封給祭仲。而中牟祭亭為祭仲早期的居住地,滎陽祭城為祭伯失去大宗地位之后的居住地。
一、祭氏來源及祭仲的家族世系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載: “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 郕、 霍, 魯、 衛(wèi)、 毛、 聃, 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晉、應(yīng)、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孔穎達 《疏》云: “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豈周公自封哉? 固當成王即位之后,或至康王之時,始封之耳。”[1](P465)韋昭 《國語注》:祭,畿內(nèi)之國,周公之后也,為王卿士。[2](P361)《世本·氏姓篇》:“祭氏,周公第五子祭伯,其后以為氏。[3](P241)陳穎飛先生在《清華簡祭公與西周祭氏》一文中認為:《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記載,“周公之胤”中,“祭”居末位,排行應(yīng)為季,當稱“祭季”,即第一代祭氏。著錄于《博古圖》的傳世器“祭季鬲”銘曰:祭季乍(作)。這件器立耳、侈口、束頸、分襠款足,頸飾一周帶列旗脊獸面紋。形制紋飾與北京琉璃河M251所出麥鬲相同,后者是西周早期前段器。祭季鬲時代應(yīng)相近,是成康前后器。[4]這位祭季,應(yīng)即周公之子,第一代祭氏。根據(jù)這些材料我們可以知道,祭氏的起源很早,祖先本為周公之后,在西周初年的第二次分封中,周公的小兒子祭季受封為諸侯,為祭國的第一代君主,開始了祭國數(shù)百年的建國史。
祭氏世代擔任王卿士,《呂氏春秋·音初》記載:周昭王親將征荊,辛余靡長且多力,為王右。還反涉漢,梁敗,王及蔡公隕于漢中。辛余靡振王北濟,又反振蔡公。[5](P436)《史記·周本紀·正義》所引 “帝王世紀”謂:“昭王德衰,南征,濟于漢,船人惡之,以膠船進王,王御船至中流,膠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沒于水中而崩。”[6](P1565)胡吉宣先生在《釋蔡殺》中認為:“蔡、丯實為一字,引《三體石經(jīng)》、蔡太師鼎、蔡姞" 中蔡字的字為,象雜草叢生之形,小篆體取整齊,因變?yōu)閬N。與祭音近,古人假祭為丯,復以艸名而加艸為蔡,假之既久,遂分為二字”。由此可知,昭王時期就已經(jīng)有一位祭公作為天子近臣,輔佐周天子。《國語·周語上》中記載: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 “不可……” 而《左傳·昭公十二年》中: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于祗宮。關(guān)于祭公謀父的記載很多,《穆天子傳》中記錄了祭公謀父曾“飲天子酒”、占“天子夢”。《穆天子傳》另有祭父,受天子遣“如圃鄭”并“自圃鄭來謁”、收“赤烏之人”貢、“以天子命辭曰”,或即這位祭公。新出《清華簡·祭公之顧命》也記載的是祭公謀父對于周穆王的諄諄教導。從上可知,在祭季之后,有祭公、祭公謀父相繼擔任王卿士,祭氏在此時亦達到鼎盛時期。
《呂氏春秋·當染》記載:幽王染于虢公鼓、祭公敦。這條材料說明在西周末期,祭氏家族仍在擔任周王室的官員,且與周天子的關(guān)系十分親近,證明整個西周300年間,祭氏一直“圣眷不衰”。而祭公敦染幽王,一定程度上也導致了西周的滅亡。平王東遷后,祭氏又追隨周王室來到成周。平王、桓王時期有祭伯擔任王卿士,在當時仍具有一定影響力。而祭伯、祭仲之后,史料中不再見到祭氏的記載,參考祭國地望位于鄭國境內(nèi),祭國大概在春秋初年鄭武公的對外戰(zhàn)爭中被徹底覆滅。
祭氏在周初被分封為諸侯,開始擔任王卿士。其歷代君主都輔佐周王室,享有極高的地位。到周穆王時期的祭公謀父,祭氏家族達到鼎盛,是一個十分顯赫的家族。再到幽王時期的祭公敦,雖不復昔日榮光,但祭氏仍是勢力很大的世族。直到西周末年犬戎之亂,祭氏追隨平王東遷,繼續(xù)輔佐周王室,故史書中多有“祭伯”、“祭叔”的記載。而祭仲則應(yīng)當是祭氏家族東遷之后,效力于鄭國的祭氏后裔。
二、祭伯、祭仲的“大小宗”之爭
王卿士作為周王室的重要職官,對于周王室具有很大影響力,往往由王畿內(nèi)世襲近親貴族或者重要的諸侯國君主擔任。因此,在周王室擔任王卿士大致有兩種情況。第一種以周公后代為代表,在王畿內(nèi)有封地,長期在王畿內(nèi)擔任官職。《史記·魯周公世家》載:“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虛曲阜,是為魯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左傳·定公五年》載:分魯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虛”。周公在受封魯國之后,并沒有之國。而是派遣自己的長子伯禽去管理封地魯國,自己留在鎬京輔佐周成王。周公死后,其封地魯國,即由長子伯禽一系世代繼承。而其次子一系,則世代擔任王卿士,在王畿內(nèi)有自己的食邑,如《左傳》中多次出現(xiàn)的周公黑肩、忌父。第二種則以鄭國國君為代表,平時都在自己的封地,只有在朝覲或者天子宣召的時候,才會到天子之處。鄭桓公在宣王時期被封于河洛之間,在幽王時期開始擔任王卿士。其后代鄭武公、鄭莊公也歷任王卿士。鄭國國君可以代行天子職權(quán),但平時都在鄭國,只有特定時間才會到成周覲見天子,處理政務(wù)。如《左傳·隱公六年》:鄭伯如周,始朝桓王也。王不禮焉。那么祭氏是以何種身份擔任王卿士呢?
《穆天子傳》[7](P511)記載:丁丑,天子□雨,乃至祭父自圃鄭來謁。
庚午,天子飲于洧上,乃遣祭父如圃鄭用□諸侯。
辛未,天子北還,釣于漸澤,食魚于桑野。
丁丑,天子里圃田之路。
庚寅,天子西游乃宿于祭。
壬辰,祭公飲天子酒。
陳槃 《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撰異》載:“鄭有圃澤,故曰圃鄭,祭公謀父之謁穆王,自圃鄭往。”[8](P4)祭父作為王卿士,平時居住在自己的封地“圃鄭”,王室有需要時,才會“自圃鄭來謁”。同時,他也會承擔使者的任務(wù),在自己的封地會見諸侯。周穆王巡幸至祭國,不僅在此處垂釣、飲宴,而且“乃宿于祭”,足見祭氏深得周王室信任。漸澤、桑野當是祭國之內(nèi)的景致,周穆王巡幸至此,作為主人的祭父自然要引導周穆王游玩欣賞。假若祭國是祭氏另一支的封地,那么祭公謀父在此地則是客,如此“祭父自圃鄭來謁”邏輯上不通。且穆王在祭國逗留的時間不短,足見穆王對于祭國的信任與寵幸,而一個普通的祭國國君顯然是沒有此等殊榮的。因此,祭氏應(yīng)不同于周公次子一系,在王畿內(nèi)有封地,長期陪侍在周天子身旁。當與鄭國類似,封國國君擔任王卿士,平時主要居住在自己的封地,具有很大的自主性。
那么,《左傳》中作為周平王卿士的祭伯,就應(yīng)當是祭國的君主。然而,有明確的史料記載,祭國為祭仲的封地。祭伯和祭仲的關(guān)系學術(shù)界一直存在爭議。孔廣森在 《公羊通義》中提出 “祭伯”之 “伯”為行次之說,這一說法受到很多質(zhì)疑。依據(jù)陳恩林等先生的研究觀點,稱呼為“伯”者,若《左傳》隱公元年杜所注,此祭國君為伯,是爵稱。關(guān)于諸侯爵稱問題,陳恩林先生在《先秦兩漢文獻中所見周代諸侯五等》中論述的很清楚,可以認定孔廣森的說法是錯誤的。但孔廣森的這一想法也具有一定意義,祭伯的世系家族雖難以確定,但祭仲的行次卻是可推測的。祭仲又叫祭足,先秦時期多以伯仲叔季命名,因此祭仲肯定不是祭氏長子。在宗法制中屬于小宗,是沒有繼承封地的權(quán)利的。祭伯在成周輔佐周王室,這一系應(yīng)當是祭氏大宗。祭伯與祭仲是否是兄弟關(guān)系,目前無法定論。但二人出自同一“祭氏”,應(yīng)當是毫無疑問的。鄭莊公與周桓王交惡,桓王親征鄭國,在繻葛被鄭國打敗。《左傳·桓公五年》載:夜,鄭伯使祭足勞王,且問左右。鄭莊公射傷周天子之后派祭仲去慰問,其安排是值得深思的。鄭莊公想和周桓王改善關(guān)系,而祭仲與祭伯有血緣關(guān)系,有利于雙方溝通,因此祭仲是十分合適的人選。
《史記·鄭世家》記載“莊公元年封弟段於京”,集解:杜預(yù)曰今滎陽京縣。[6](P1451)《左傳·隱公元年》“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嚴邑也,虢叔死焉。注即今河南省滎陽縣汜水公社,亦名虎牢。請京使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杜注則在今河南省延津縣北而稍東。”[1](P9)以上材料中分封太叔段的地域及相關(guān)地理說明莊公時鄭國的勢力既已達到今天的滎陽至鄭州、中牟的廣大黃河南岸地區(qū)。因此,在鄭武公“東遷十邑”的過程中,祭國就已經(jīng)被吞并,成為鄭國領(lǐng)土。祭仲作為鄭莊公時期的寵臣,為鄭國立下汗馬功勞,因此將祭城作為他的封地,祭仲從而由小宗一躍成為大宗。而祭伯在鄭武公年間就已經(jīng)失去了對于祭城的控制,只能依附于周王室。在此之后,這一系已經(jīng)失去大宗地位,最終淪為小宗。
三、祭仲封地與祭城
對于祭國的封地,歷來爭議很大。考之于文獻,史料中記載的祭城共有四處:
1.長垣縣祭城;見于《水經(jīng)注卷八》杜預(yù)曰:陳留長垣縣東北有祭城者也,中牟之祭亭;[9](P203)
2.中牟祭亭:《后漢書·郡國一》:蔡古與祭通。[10](P138)因此,蔡亭亦作祭亭。
3.鄭州之祭城;見于《史記·周本紀》[正義]曰:《括地志》云:“故祭城在鄭州管城縣東北十五里,鄭大夫祭仲邑也。[6](P373)
4.滎陽祭城;見于《史記·周本紀》[正義]曰:《釋例》云 ‘祭城在河 南,上有敖倉,周公后所封。
對于這四座城中哪一座是祭仲的封地,學者們提出了不同的觀點。江永認為中牟祭亭乃是祭仲封邑,長垣之祭為周后胤,周東遷祭伯改邑于鄭州之祭城。鄭州祭城是祭伯改遷的食邑。陳槃主張祭伯由長垣祭城遷徙至鄭州祭城,再到滎陽祭城。筆者認為:鄭州祭城應(yīng)當是祭仲封邑,即故祭國所在地。長垣縣祭城當是古蔡國封地,因先秦時“祭”、“蔡”同字,故后世以訛傳訛,傳為“祭城”。中牟祭亭和滎陽祭城皆為鄭國吞并祭國前后,所衍生的小城。
(一)鄭州祭城分析
《括地志》云: ‘故祭城在鄭州管城縣東北十五里,鄭大夫祭仲邑也。釋例云 ‘祭城在河南,上有敖倉,周公后所封也。’[11](P373)《逸周書·周書序》載: “周公云歿,王制將衰,穆王因祭祖不豫,詢其守位,作 〈祭公〉。”朱右曾《逸周書集訓校釋》云:“祭公食邑在河南管城,今鄭州地。”[12](P511)《水經(jīng)·濟水注》:濮渠 “又東逕胙亭東注,故胙國也。富辰所謂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楊守敬疏:祭“在今鄭州東北”。[9](P204)大量的史料已明確指出,祭城在鄭州市東北部地區(qū)。而近些年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對古祭城的考古研究更加佐證了這一觀點。據(jù)顧萬發(fā)先生《鄭州祭城鎮(zhèn)古城考古發(fā)現(xiàn)及相關(guān)問題初步研究》可知:祭城鎮(zhèn)古城位于河南省鄭州市鄭東新區(qū) CBD 商務(wù)區(qū)的東北部,東風渠以南,農(nóng)業(yè)東路以東,熊耳河以北,東風渠與熊耳河交匯處的夾角地帶,這里地勢平坦而且低洼,距古代的圃田澤較近。這一區(qū)域與史料記載的祭國城址一致。且在考古發(fā)掘過程中,出土了大量盆、豆盤、釜、罐、豆、缸等春秋戰(zhàn)國時期陶器。從護坡的文化層及打破城墻的灰坑以及城市形狀等方面看,這一古城時間應(yīng)屬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甚至更早。[13]考古調(diào)查及地質(zhì)鉆探工程中還發(fā)現(xiàn)過商、周時期的大口尊和陶鬲,所以此地出現(xiàn)城的時間有可能更早。祭氏在西周早期即受封,其時代與此城時間吻合。據(jù)《穆天子傳》可知,祭國離圃田澤不遠,則此處地理位置與史料記載一致,此城應(yīng)當就是史料中所記述的古祭城。
(二)長垣縣祭城分析
武王滅商以后,殷商遺民仍具有強大的勢力,一時難以全部鎮(zhèn)壓。為維持殷商故地的穩(wěn)定,“立王子祿父,俾守商祀”以安撫殷余民。同時又“建管叔於東,建霍叔、蔡叔于殷”對殷余民進行軍事監(jiān)視。《帝王世紀·周》記載:“自殷都以東為衛(wèi),管叔監(jiān)之;殷都以西為鄘,蔡叔監(jiān)之;殷都以北為邶,霍叔監(jiān)之。是為三監(jiān)。”[14](P9)《逸周書·作雒解》“建管叔於東,建霍叔、蔡叔於殷”。[15](P462)
關(guān)于蔡叔被分封的位置大致有“上蔡說”、“山陽說”、“長垣說”三種。《逸周書·文政解》朱右曾注:蔡叔食邑疑即大名府長垣縣之蔡城,其后成王改封蔡仲於蔡,今汝寧府上蔡縣地。長垣縣位于今河南新鄉(xiāng)市,在地理位置上處于殷都(今河南淇縣)南部。那么,蔡國的勢力范圍即位于殷商遺民的西南部。以此來看,長垣作為蔡叔的封地是有一定可能性的。上文已談過先秦時期“蔡”與“祭”本為一字,古人假祭為丯,復以艸名而加艸為蔡,假之既久,遂分為二字。如此,此祭城即是由于字體的演變,將“蔡城”誤作為“祭城”。
(三)中牟祭亭、滎陽祭城分析
上文已論述過,祭伯作為祭氏大宗,是祭城的實際統(tǒng)治者。后經(jīng)過鄭武公的開疆拓土,祭城被鄭國吞并,祭伯失去對祭城的統(tǒng)治。祭仲在史書中首次出現(xiàn)是在鄭莊公元年,后因功被賜予封地。可以猜想,在這之前,祭仲應(yīng)當是另有封邑。《春秋·桓公十一年》載宋人執(zhí)鄭祭仲,《左傳》“祭封人仲足”,春秋鄭祭仲邑,按即今河南中牟縣之祭亭,《春秋地理考實》言:中牟,鄭地,祭仲之邑當在此。祭亭位于中牟縣,與鄭州東北部的祭城相去不遠,處在祭城和新鄭之間,距離鄭國更近。那么,祭亭很有可能就是祭仲獲封祭城之前的封邑。祭伯在失去祭城的統(tǒng)治權(quán)之后,更加需要依附于周王室,其后世亦世代擔任周王卿士。《公羊傳·桓公八年》記載:“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祭公者何。天子之三公也。”[16](P19)以及莊公二十三年記載“祭叔來聘。其不言使。何也?天子之內(nèi)臣也。”祭伯一系雖然失去了封邑,但作為王卿士,其在王畿之內(nèi)也應(yīng)當是擁有采邑的。《釋例》云“祭城在河南,上有敖倉,周公后所封也”。《史記·高祖本紀》引:[正義]曰:“孟康云:“敖,地名,在滎陽西北。山上臨河有大倉。”[17](P373)《太康地理志》云:“秦建敖倉于成皋”,此祭城即為滎陽祭城。滎陽祭城位于周王畿之內(nèi),且離原祭城甚遠,符合祭伯的身份與情況,可以推斷其為祭伯一系新的采邑。
四、余論
祭仲早年輔佐鄭莊公,平定共叔段叛亂,在繻葛之戰(zhàn)中戰(zhàn)勝周王室聯(lián)軍。周鄭交惡之時,又代表鄭國出使周王室,緩和周鄭矛盾,為鄭國立下汗馬功勞,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政治家,軍事家。莊公去世之后,祭仲受宋國威脅,擅行廢立,導致了鄭國內(nèi)亂,從此一蹶不振,對鄭國前期政治產(chǎn)生巨大影響。其晚年大權(quán)獨攬,用極其血腥的手段,將自己女婿強勢鎮(zhèn)壓。或是由于祭仲擅權(quán)的原因,祭仲一系在祭仲以后,不再見諸于史冊,祭伯一系在史書中偶爾出現(xiàn),而祭國也漸漸遺失在浩蕩的歷史長河之中。本文考證了祭仲的家族世系,推斷祭仲出自古祭國,其先祖為周公之子,歷代擔任周王卿士。祭仲本為祭氏小宗,因輔佐鄭莊公有功,受封祭城,因此取代祭伯,成為祭氏大宗,而鄭州東北部的祭城正是祭仲的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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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ual research on the lineage and fief of
minister Zheng's sacrifice to Zhai Zhong`s familyLIAO Hao- dong ,LUO Jia-xi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450000,China)
Abstract:Zhai Zhong was a politician in the early years of Zheng, a generation of powerful officials, and he was very influential in the early years of Zheng, but his family lineage and fiefdoms could not be tested. By analyzing the traditional historical data and combining with archaeological findings on the basis of literature, this paper makes a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ancient sacrificial country after the ancestor was Duke of Zhou, and the lineage of the sacrificial family. It is analyzed that sacrifice to Bo and sacrifice to Zhong are the big and small clans of the sacrifice, and because Zheng annexed the sacrifice country, sacrifice to Zhong was awarded the sacrifice city and became the bulk of the sacrifice. It also proves that the ancient sacrifice city in the northeast of Zhengzhou is the fief of Sacrifice Zhong.
Key words:Zhai Zhong;Zhai Bo;family lineage;Zhai city
[責任編輯張馳]
[作者簡介] 廖昊東,鄭州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中國古典文獻學研究;羅家湘,鄭州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從事中國古典文獻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