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隨地準備就緒”交還船條款的運用及風險

盧志強

一、什么是“隨時隨地準備就緒”交還船條款

不定期船租船合同談判是船東和租家雙方進行的一場智力較量，在這個過程中雙方會運用各自的知識、經驗和技巧等各種有利條件去爭取一個對己方有利的合同條款。特別是在航次期租合同（以下簡稱TCT）談判過程中，船東和租家需要對一系列的租船合同條款進行洽談，最終達成一致意見并形成租約確認書（RECAP），用來指導船東和租家在將來履約并約束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其中交還船條款是每次談判必須要涉及的基本條款，也是雙方租船合同得以成立的基石（條件條款）。

絕大多數的TCT合同，其交、還船時點都會定為在某個安全港口卸下最后一個海上引航員（ DLOSP 1SP XX），這是最常見的也是運用最廣泛的一個條款， 在航運實際業務中通常也不會影響雙方的權利和義務的執行。但在有些時候，如在同港裝卸，或在一些河道區域有一系列的港口存在時，DLOSP 交還船可能就不是最高效和能實現各方利益最大化的一種方式了。

試舉一例：某輪本航次計劃在南通港口卸糧食，租船合同中跟上一個租家定的還船條款是“DLOSP 1SP NANTONG”，那么在航運實踐中，該輪在卸完貨后，就需要上港口引航員和海上引航員，并最終在長江口下了海上引航員后上租家才可以還船給船東。與此同時，該輪會繼續尋找下航次的任務。假設下航次是在太倉裝鋼材去東南亞，船東與下一個租家定的租船合同交船條款通常是“DLOSP1SP TAICANG”，也就是說，船會在上航次完成后開到長江口錨地還船，然后在那里備艙，備好艙后，在長江口交船給下租家，由下租家安排引航員回到港口裝貨。這種情況下，船舶調度員就會發現商機，如果上航次裝的貨物清艙難度不大，而下航次裝的貨物對大艙的要求又不高，就可以協調上、下租家，在船卸完貨后就在卸港碼頭附近把艙清理干凈，然后就近交給下一租家，這就是“隨時隨地準備就緒”（WHEN WHERE READY，簡稱“WWR”）交船條款的由來。各方都節省了進出長江口的引航費用和航行時間、燃油消耗，上下兩個合同各能省出大約4萬美元的費用。聰明的船東就要跟上下兩個租家協調好，并參與劃分費用，正常的結果是上租家得到2萬美元的費用節省，船東得到4萬美元的費用，下租家得到2萬美元的費用節省，是一個三贏的結果。所以近年來 WWR 條款在同港裝卸、同一河道內不同港口之間裝卸時，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二、“隨時隨地準備就緒”在租船業務中的風險

任何事物在帶來好處的同時必然伴隨著風險，WWR交還船條款也一樣，主要有五個方面的風險：

第一個風險是什么時間（WHEN）交船。是上個租家完貨了就立刻交船？還是等上個租家辦完離港手續，上了引航員，船離開碼頭，所有纜繩解開（ALL CAST OFF） 再交船？還是離開碼頭并航行到下一租家的裝港碼頭再交船？這就需要具體去商談。建議采用“所有纜繩解開”，此條件比較公平，三方都能接受。

第二個風險是什么地點（WHERE）交船。通常情況下，什么時間交船也就決定了是在什么地點交船，這兩個風險通常是關聯在一起的。但個別情況下會有差別，后面會專門介紹。

第三個風險是準備就緒（REDAY），簡稱備妥。在航運實踐中，船備妥通常包含兩方面的內容，一是“船是適航的”，這個通常沒有問題；二是“艙是適貨的”。但在WWR交船的情況下，船艙基本上都來不及清掃，更不用說洗艙了，所以肯定是沒有備妥的，這就需要引入另外的條款來把這個貨艙備妥的責任轉移到下一個租家身上。常用的比較中性的條款如下：“DELIVERY DLOSP OR WWR XX ATDNSHINC IN CHRTR’S OPTION，IF CHRS DECLARE THE OPTION OF WWR AT VSLS CURRENT DISCHARGING BERTH，VESSEL TO DELIVERY TO CHTRS WHEN SHE IS ALL CAST OFF FROM CURRENT DISCHARGING BERTH.THE VESSELS HOLDS TO BE CLEAN SWEPT ONLY LATEST UPON ARRIVAL AT CHRS BERTH，BUT OWNERS/ MASTER WILL NOT BE RESPONSIBLE FOR PASSING THE HOLD INSPECTION，VSL WILL REMAIN ON HIRE EVEN IF HOLD INSPECTION WAS FAILED.DELIVERY TIME IS BASIS WHEN VESSEL IS ALL CAST OFF FROM CURRENT DISCHARGING BERTH.CHRTR TO DECLARE THIS OPTION 24 HOURS BEFORE COMPLETE OF DISCHARGE.CHRTRS AGENT WILL ARRANGE THIS SHIFTING OPERATION.”

第四個風險是調度業務人員跟上下租家的溝通銜接的問題。在租船業務人員進行租船合同談判時，通常都是下租家先提出需要船東在交船條款中給予下租家WWR的選擇權，船東需要注意的是，下租家在行使選擇權時，應留給船東足夠的時間去溝通和協調上租家，只有船東和上下租家都溝通好了，三方的權利和義務平衡了，這個WWR才是個三贏的結局。

第五個風險是WWR 條款與租約其他條款的平衡和銜接的問題。按租約，交船給下租家必須在受載/解約期（LAYCAN）之內，然而船在港口等泊、卸貨等操作可能出現意外情況，從而讓船可能早于LAYCAN就完貨了，如果早于LAYCAN船就卸完貨而下租家堅持要WWR交船，這時船東可能面臨著被港口趕到錨地去待命等LAYCAN 開始了再把船開到泊位去交船的結果，那損失就大了。所以有WWR交船的租約應在LAYCAN 條款中加入一句話，即“IF VESSEL IS READY BEFORE THE AGREED LAYCAN AND CHRTS ELECT WWR OPTION THEN CHRTS TO ORGANISE THE SHIFTING ONCE VESSEL IS READY TO SAIL FROM THE DISCHARGE BERTH”。

三、航運實務中“隨時隨地準備就緒”條款在特殊區域可能面臨的問題與對策

1.“隨時隨地準備就緒”條款在鹿特丹港口面臨的問題及對策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采用WWR條款上下租家節省下來的時間和費用是一致的，所以WWR若能成功實現，對上下租家來說都是有利無害，任何時間去協調上下租家大都不會有什么問題，不會有人拒絕。但在比利時的鹿特丹港就會出現例外的情況：曾有某輪在鹿特丹港給了下租家WWR 交船的選擇權，下租家行使選擇權后，船東在向上租家請求WWR還船時，卻被上租家拒絕了。船東經向港口代理了解情況，拿到上下航次的港口使費清單后才明白，原來在鹿特丹港如果采用WWR交還船條款，則下航次的碼頭靠泊費用會有大約4萬歐元的額外減免。上租家對港口情況比較熟悉，如果采用WWR條款自己只能節省2萬歐元而下家能節省6萬歐元，心里不平衡，于是拒絕了，并提出如果采用WWR條款船東需要額外補償上租家2萬歐元。

在這種情況下，船東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已經同意下租家選擇WWR了，如果現在拒絕，會面臨下租家6萬歐元的費用索賠；但如果執行WWR選擇，則不但從上租家分不到費用，反而要倒貼2萬歐元，實在是心有不甘。但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船東也只能同意上租家的條件。

對于像鹿特丹這樣的特殊港口，船東應吃一塹長一智，可采用的方法有：

（1）調度人員提早介入，在下租家宣布選擇WWR之前，就跟上租家去溝通，這時候船可能還沒到卸港，上租家對港口的情況可能不是很清楚，可能會接受大家通常的處理方法。

（2）租船業務人員在跟下租家談判租船合同時，發現下租家有WWR 需求時，不要忙于跟下租家定約，應立即找上租家協商，把上租家的WWR還船選擇權先拿過來，再去跟下租家定約，避免被動局面。

（3）養成良好的租船合同談判習慣，在跟上租家談判租船合同時，只要租家可能在鹿特丹這種港口還船，就在還船條款加上一句話“DLOSP 1 SP ROTTERDAM OR WWR ROTTERDAM IN OWNER ’S OPTION”，牢牢地把上租家的WWR還船選擇權抓在船東自己手里。

2.“隨時隨地準備就緒”條款在阿根廷UPRIVER的風險及對策

WWR條款在阿根廷UPRIVER面臨的情況會更復雜一些，因為在UPRIVER河道里裝的貨幾乎都是糧食類貨載，不像鋼材類等貨物對大艙要求相對簡單，糧食對大艙的要求會比較高，所以船舶在卸完貨以后一定要在河道里找一個錨地安排對大艙進行清洗。普通船舶清艙大概要花費兩天時間，但考慮到河道較長，進出一次河道需要花費大約6萬美元的費用，前后兩個航次共能省出約12萬美元，所以盡管需在河里拋錨兩天時間清艙（成本總計約6萬美元），船東還是值得去推動采用WWR 交還船條款。應注意以下幾點：

（1）阿根廷港口規定，船舶卸完貨后如果要在河道里清艙，需要由下航次的租家向港口當局申請并獲批后才能安排一個錨地清艙，以防止無關的船舶占用有限的河道內錨地資源。所以在跟下租家的租船合同條款里就要寫明這些工作應由下租家安排。交船的時間和地點要嚴謹，防止產生交船風險。我們知道，如果裝糧食貨物，大艙清掃干凈之前肯定不是備妥（READY）的，所以船東在和租家談判時就要抓住有利的時機爭取讓租家接受船一旦完貨并離泊時就可以交船給下租家，然后船航行到下租家向港 口申請的錨地，只有在抵達清艙錨地開始清艙到大艙完全備妥這段時間才能停租，以最大限度保護 船東利益。推薦常用的條款如下：“WWRSAN LORENZO ATDNSHINC—CHRTR WILL RENDER UTMOST TO SUPPLY NECESSARY INFORMATION REGARDING CARGO READINESS TO PORT AUTHORITIES?IN ORDER THAT VESSEL BE ALLOCATED?A SUITABLE ANCHORAGE FOR OWNERS TO CARRY OUT HOLD CLEANING AND DISCHARGE HOLD CLEANING WATERS.”

（2）由于UPRIVER里面資源有限，又經常壓港，所以可能還是會出現租家申請不到錨位的情況，這種情況下雙方只能回到DLOSP傳統的交船模式，所以跟上租家談判時要牢牢地把WWR還船選擇權抓在船東手里，并且不要過早去行使，以免出現被動局面。推薦常用的條款如下：“IN CASE VESSEL IS BEING ORDERED TO PROCEED OUTSIDE OF THE RIVER? THEN DELIVERY POINT TO BE AMENDED TO APS RECALADA ATDNSHINC.”

（3）由于UPRIVER 里面的驗艙官標準不一，有時可能會碰到辛辛苦苦洗好的艙卻沒有通過驗艙的情況。如果在租約的LAYCAN里面無法通過驗艙，可能面臨被租家取消租約的風險，所以應該認真洽談一個合適的驗艙條款來轉移WWR條款下無法備妥的交船風險。常用的驗艙條款如下：“HOLD CONDITION ON ARRIVAL：VESSELS HOLD ON ARRIVAL FIRST LOAD BERTH TO BE CLEAN…SHOULD THE VSL NOT BE APPROVED BY THE INDEPENDENT SURVEYORS，VESSEL TO BE OFFHIRED FROM THE TIME OF REJECTION UNTIL THE VESSEL IS FULL PASSED AND DIRECT EXPENSES INCURRED THEREOF TO BE FOR OWNERS’ ACCOUNT.IF PART HOLD PASSED AND LOADING COMMENCED， HIRE TO BE OFF-HIRE PRO RATA. ”注意條款談判中一定要堅持“ON ARRIVAL FIRST LOAD BERTH”，絕對不要答應“ON DELIVERY ”或者“ON LOAD PORT”，這樣，就算過了解約期貨艙才通過檢驗備妥，租家也只能選擇停租（OFFHIRE），而不能取消合同。

（4）有些老練的上租家在合同談判時會以優厚的租金誘惑船東直接把租約定成WWR UPRIVER還船，這實際上是一個很大的陷阱。如果船東找不到合適的下航次能做WWR交船的任務，就得自己花錢把船開出河口了。

3.“隨時隨地準備就緒”條款在美國密西西比河里的應用

WWR交還船條款在美國密西西比河里的情況與在阿根廷UPRIVER里面的情況大致相同，但在密西西比河里要特別留意以下幾點：

（1）由于美國是一個人工成本很高的國家，所有涉及到人工的工作都會產生巨額的費用，加上河里裝的貨以糧食或石油焦為主，這兩種貨對大艙的要求都相當高，美國驗艙標準又是出了名的嚴格和不講情面，所以輕易不要在密西西比河里采用WWR條款，除非上航次裝的是化肥等清潔類貨物，清艙工作相對簡單，否則節省的費用可能根本就不夠后面的支出。

（2）船舶在密西西比河里通常都是進去后船頭朝上游靠泊，卸完貨后上引航員，在拖輪協助下掉頭開出去。所以，如果上航次是在河道的下游卸貨，而下航次是在河道的上游裝貨，那么采用WWR條款還有一些價值，因為卸完貨后，船不用掉頭，可直接開到上游找錨地清艙后再直接去上游泊位裝貨。但如果反過來，上航次在上游卸貨，下航次在下游裝貨，采用WWR條款相當于要多請兩次引航員和拖輪協助船舶掉頭，會產生高昂的費用，就沒有意義。

四、結語

盡管“隨時隨地準備就緒”交還船條款存在著不少風險，本文也未能做到把所有風險都一一列出，但在現實的航運租船業務談判中這個條款還是經常會遇到的。業務人員需要結合具體情況，分析該條款可能存在的風險和收益，謹慎運用。